《影笑生》子墓

8、 冷月游走的鱼

　　宇末接到看守所电话时，我和小小酥刚进了教室，与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几乎有些站不住，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她低沉的声音，“给我请一下假。”
　　甚至都来不及看清宇末的表情，心里乱糟糟的，我正抠着手指不知道该怎样时，另一道沉默的身影掠过视线。我一直盯着她看直到淘米冉也走了出去，可她没有看我一眼，我知道，她想说的她已经用行动表示了，我不用走，没那个必要。心一下子变得通透，什么都可以放进来，能虚能实，能涨能缩。
　　余下的几节课，也是在半清醒半游离的状态下上完的，顾一笑见我不对劲问了句我怎么了就没再吭声，大概看我一路上闷闷的不说话，小小酥开了几句玩笑却终是自娱自乐也只好作罢。
　　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拉高了领口，冷气还是一股股的往里窜，好想，好想睡一觉，缩到暖暖的被窝，不要爬出来。眼前朦朦胧胧有个人在走，她的脚明明向前移动，但我和她的距离确实越来越近，仔细一看，她的衣服，她的短发，是末儿，我轻轻呼喊着她，那熟悉的面容——不，不，那不是人的脸孔，没有嘴巴鼻子，眼眶里乌黑一片绵延到虚无的吞噬……
　　怎么，怎么可能？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米冉的一通电话将我从梦魇里拉了出来，但她的一句话硬是证明了现实比梦境更可怕。
　　“小影，宇末他弟弟被抓了，你先不要来，那丫头情绪有些激动。”
　　“因为什么？”
　　“他在外面毒瘾犯了，去买药钱不够就把人打了，那人，还没脱离危险，现在这样我们只有等了。”
　　我不经想到刚才和宇威尔的照面，怎么就没注意到呢。他那时晃荡不稳的身体，还有他急急离去的不耐，我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但被懊恼占据的心就像是虫子撕咬一般难受，我是有责任的，他是打了人了呀，把别人弄的生死不明还搞的自己吸毒的事也彻底曝光。末儿，末儿她该是多难过。
　　请了下午的假，家里我同样是呆不住，等米冉消息的这段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逆着人流在古巷子里漫无目得的行走，凌乱的枝桠不时扫过我的肩膀，和着一声声麻雀叫冷清得很。
　　“崔影。”我循声望去，看到的是顾一笑高高瘦瘦笔直挺立的身体，他额前的头发随风飘起，露出了美好的发际线。
　　“奥，你在这儿玩啊。”我向他打招呼。
　　“是啊，玩得很开心，你呢，你在这儿玩什么？”
　　我抬头看了看他一副欠揍的面瘫脸，心里不再那么憋屈，“米冉叫你来的吗？”
　　“嗯，”他很温顺的点了点头，“有什么你可以和我说。”
　　我感觉我笑了，也不知道这样勉强的笑会不会把他吓着，蹲在后面的墙角深呼吸了几下，看向同样蹲下去的顾一笑，开口想要倾诉什么，“我让一个人住监狱了，那个人的姐姐会恨我吗？”我明明知道答案，却愚蠢的想抛弃它以满足自己的私欲，这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好贱，可是，就算我贱，我依旧还是想要听到从顾一笑口中说出点什么，于是我觉得我更贱了。
　　可他却扯到另一个话题，“崔影，你知道我是怎样找到这里的吗？”他大约自动屏蔽了我的疑惑，继续说道：“我只是这样觉着便走来了，那崔影，你当时的感觉是什么只要顺着它就可以，而且你就是这么过来了，所以不必去想那么多。”
　　听完他的回答，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也许我该疯狂的大叫一声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可事实就是事实，我改变不了的。
　　顾一笑一直陪着我蹲了好久，我的腿都麻的没有感觉了，他估计也好不到那里去，何必要跟着我受苦呢，但我确实好受了不少。一阵铃声响彻在寂静的深巷，我接了起来，淘米冉说的简单明了，被砍伤的那人差不多没事了叫我不要担心，接下来就是宇威尔了，被强制性的带走戒毒。然后她刻意加了一句说他戒了毒是好事，我不要太担心。我当然知道这总归是好的，但关键是他姐姐呢，米冉只字未提，我大概也就猜到了。
　　回头向顾一笑示意：“我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是吗？没事就要我走了，那我”，他的情绪一下变得有些激动，似乎蕴藏了好久好久的东西要爆发似的，但有趣的是他整张脸除了眉毛抽动几下外，其余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他这幅蠢蠢欲动迫于发怒却无处可发的形态霎时就像一只正在张牙舞爪的小猫咪，让我不禁发笑。
　　曾一度被他的气质喝住的我，曾一夕尚存的点害怕的投影，曾一往伫在桥外妄想桥上的风景，只这一瞬，它们再不复存在，在我的世界中，在我的思维里。
　　“谢谢你。”当我说出这句话看到他怔了的模样时，才意识到这话说的有多温柔，立刻，马上，我果断的转身走人，你受的住老娘我还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