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笑生》子墓

18、于水之下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那女生做手术的时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我们几个靠着墙互相沉默，没有人说话，就像是做了一份协议所有人都必须遵守，气氛静的似乎没了活人的气息，但我却清清楚楚能听到自己呼出的絮乱的鼻息，越想控制就越在意，越在意就更加控制不了，这样不规律的循环中手术室的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医生，小小酥他们迫切的像医生询问，我却没有了向前的勇气，在原地小心翼翼的听着，那些专业术语听不懂，意识在患者已脱离生命危险停留了一会儿，直至听完，才明白过来。
　　那女孩挺了过来，我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这是一种怎样的幸运与不幸。
　　手术费是楚文出的，我对楚文说这钱我会还的，他看都没看我说了句随便，我不知道自己除了害了一个人还做了什么，可后来楚文说他就是那时候改变了对我的一些看法，但我自己也许从来都没有介意，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我的，但对我来说，我讨厌他，不针对本人，仅仅是感觉上的不喜欢，从小到大以来还是第一次，大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第六感，尤其是女人的第六感，准的要命，可怕的要命。
　　古人常用白驹过隙来形容易逝的光阴，自那件事后到现在，这半个学期的时间仿佛瞬间就被我消化完了，也曾回想过幼时的生活，匆忙程度都不如现如今，偶尔会碰到那个与我有过短短交集却刻骨铭心的女生，我们彼此走过只做路人，有好几次很想开口说句抱歉，却话到嘴边始终说不出一句来，有时候我会看着她走过的背影，盯着那处隐隐疤痕愣神，大脑一片放空。
　　高二下半学期我一直在努力，几次进到前三，却从没有超过顾一笑，他似乎可以永远保持第一的位置，以他的成绩，就算不按美术生仅按普通文理生的标准也可以冲一下冠军的头衔。以至于每次成绩出来迎上他冷漠如常的表情时心里总是万般滋味，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但同样是只学霸，这种又酸又喜的心情是要闹哪样！顾一笑的光芒太耀眼却不遭人忌恨，他懂得把自己适时地收敛与绽放，角落里一向沉默低调的人，又有谁还会死皮摆列的去招惹。
　　我应该是习惯了他的骄傲，却在另一方面与他誓比高低，大概是心底那一点点的不服气，他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也不让我，将入高三，同学们明争暗斗但凡有心之人都把时间抓的的很紧，而我此时的心情却是很轻松，书上的知识点大都掌握了，这一点还要归于和一笑的互斗，他倒是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个闲人，此刻正拿着一本《白夜行》津津有味的看着，我一向不爱看小说，但又好奇他一般读的都是些什么书，于是不自禁的走了过去，把脸凑过去想看清点，谁知他突然把书合上，斜挑着眸子看向我，“干什么？”
　　我很不满的说道：“什么干什么？不就是看一下你的书，你个小气鬼。”
　　“看书？你想看这小说？”
　　“奥。”
　　“给你，”他把书往我这一推，继续说道：“我家里还有好多，如果你喜欢看的话，都给你，但别了耽误学习。”
　　我其实就是想知道顾一笑读的书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真的要看，就说了句放心吧。那时的我并没有料到一本书竟改变了我的以后，小说成了我画画外最大的爱好，我庆幸自己得以真正接触到小说，并感谢提供这份资源的人。
　　拿着《白夜行》回家的那天中午，我在舅舅家门口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楚文穿着一件白T恤坐在石阶上，头半靠在墙壁上，等我走进细看，才发觉他已经睡着了，掠过树隙的光晕洋洋洒洒附上他安静的脸颊，微微响着的鼾声让我犹豫着要不要唤醒他，却在走神之际听到了他的声音，“你回来了。”
　　我的话从你在我家干什么变成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其实这两句没什么区别，但终归是改了口。
　　他定定的看着我，也不说话，静静的站着让我有些别扭，我同样睁大眼睛也看着他，很可惜从他眼神里没有看出分毫的嘲讽或不屑，这反而让我不习惯，但依然保持这个姿势，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直到他再次开口。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毫不示弱的回道：“我不是说过，对你这种人，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不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不，我并没有小看你，其实我挺佩服你。”我不知道楚文为什么要向我解释，也没这个必要，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但他的表情却是很认真。
　　“那你，为什么讨厌我？”我还是问了出来。
　　他浅笑了声，酒窝微微露出：“难道你，不讨厌我？”
　　“我——”对啊，从一开始见到这个人，我就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虽然他长得很讨喜，即使没有后来许多不愉快的事，我想我也是不想与这人有太多交往的，莫非他和我是一样的心态？但怎么可能，我甚至都没和他见过几次面，怎么会第一眼就认定我不喜欢他了呢？
　　楚文却没有让我多想，在走之前把手轻轻放在我肩上拍了几下，笑意搁浅，“对不起，我还不想放弃。”
　　我心里一颤，突然觉得有什么要发生，冲他离开的身影大叫：“喂，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他又笑了，但我没看见，一步步离去的脚步预示这个男孩的心思缜密且清晰，他明白所有自己要做的事，不然不做，但凡做了绝不后悔，包括感情。有些事不必太认真，有些事一旦认真了，就再也难分出心了。
　　中午吃完饭我睡了个饱，醒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定好的闹钟没响，反倒是南南提醒了我，走的时候舅舅送了我一程，一直叮嘱我不要着急，我笑着和他说了声没事，舅舅还一脸的不放心，其实我是真的不在意，迟到对我而言早就成了常客，这根本没什么，喊了声报告就进了教室，老师也没搭理还是讲着他的课，刚打开书，一声洪亮的报告随之响起，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老师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最后又骂了几句才收场。不免感叹，只要是个老师对好生差生都是有差别的，我低着头继续看我的课本，瞅了顾一笑一眼，果然又在埋头大睡，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阖目调息，养精蓄锐，故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自习的时候班长告诉我们学校组织一次写生，班里立即超炸了天，却在他说了就在明天周日的时候孩子们的情绪瞬间焉了下去，不少人都在抱怨为什么要占了好不容易的一次休息时间，我也和他们一样在发牢骚，只不过没有像他们一样说出来，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在他们心中高冷的伟大形象，这是自我上次打架后硬塞给我的，我也没想到那次不仅没有让人们讨厌我，居然还多了好多崇拜我的小女生。班长嚷嚷着叫大家安静，却是一个人在那儿抱怨起来，“你们干嘛都怨我，你们以为我想去，你们有本事都找老班去呀，我好歹还理论了一番，可他一点儿都不听我的建议，作为一个班长我容易吗我？害我现在心还疼着，我还准备明天打游戏来着，我的魔兽啊！！！”
　　在班长撕心裂肺咆哮的时候，教室一阵爆笑，班长也不傻，看了我们几眼就明白了过来，一脸小媳妇儿的模样转向了教我们速写的老师。
　　“ 就你们那破大点事就不行了，老子本来还和队友约了一起玩最终幻想，现在看来又要被骂了。”她哀怨的仰视天花板，嘴里还继续说这话，“这次写生可是韩老师（我们的美术主课老师你）花了不少时间向校长申请上的，你们本来就是学画画的，每天困在这屋子里画一点意思都没有，谁不想去来来来和我说一声，你们明天就可以呆在画室不用出去了。”
　　同学们杂七杂八的讨论着，我觉得无聊，捧着顾一笑给我的那本书看了起来，越看越有劲，连下了课都不知道，还有一节自习课的时候淘米冉找了过来让我陪她去外面走走，我向老师请了病假，米冉一直都没有说话，虽然平常她也不是很能说，但还是总觉得现在的她特别难受，我心里痒痒的，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淘米冉买了一大袋的冰激凌，坐在了路旁的青石板凳上，给了我一根，自己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一根完了再一根，这死热死热的天气多吃几根也没什么关系，但淘米冉的吃法却是吓了我一跳，渐渐的一根冰激凌已满足不了她，米冉剥开两三根同时往嘴里塞，从未见过有如此疯狂举动的她，我一时竟傻愣在了那里，目光呆滞的看着满脸油污的淘米冉，手中的冰激凌融化在地上……
　　“哎，被吓傻啦！”淘米冉突然冒出这一句，眼眸狡黠的穿透我，拿出一块纸巾优哉游哉的擦着嘴，脏乱面容瞬间变清晰。
　　我盯着她，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