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鸟》司乐

3、等

　　而没有阳光的早晨多少显得有点冷清，甚至死寂。
　　只是对于郭宇佳来说，这样的早晨也是难得的享受，因为他至少还可以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回忆着昨夜梦里的情景，仿若昨日。
　　“宇佳，等我回来！你一个人不要乱跑，知道吗？”陈北双手轻轻地搂着郭宇佳，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从他的身上慢慢飘散开来。
　　郭宇佳只是抬头看着陈北，种种思绪却涌上心头，因为郭宇佳总有预感，陈北走了以后便不会回来了，因为郭宇佳清楚，陈北只是还没有遇到真正爱的人罢了。而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足以让他遇到了。
　　顿时不甘的泪水便冷了脸颊，已经不止这样第一次哭醒了，尽管昨夜梦里有多么的美好，可结局总抵不过伤感的离别带来的痛，于是总骤然惊醒。
　　每次都无力地瘫在床上，这次拿起床头的手机时又是凌晨，五点四十七分。
　　郭宇佳看着屏幕里的人渐渐暗淡，在要消失时却又忍不住点亮，也不知如此反复了多久直到目光呆滞起来。
　　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明知道要失去，却无力挽留，只能放任他离开，并且微笑着说：“我会等你回来。”
　　那是一种多么无助的感觉！郭宇佳闭上双眼，终究还是将手机放在了心口上，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跟陈北拥抱一样，只是伴着逐渐暗淡的屏幕，郭宇佳又一次黯然落泪。
　　而陈北根本不知道郭宇佳搬到了这附近，正如郭宇佳不知道陈北有这么一间小木屋一样。
　　两个人在这座城市一起生活了一年，却从未相遇。
　　直到今天，陆旭牵着心爱人的手走进郭宇佳常来的咖啡厅，两人才再次重逢。
　　多年未见，郭宇佳还是那样，小孩子一样的身材，依旧赢丽秀人，倒是陈北成熟了不少，变了不少，但是郭宇佳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陈北……”熟悉而兴奋的声音不知从何飘出，顿时就敲击上了陈北的心，一下抽痛，竟凝结了陈北秀丽的眉目。
　　搜索着声音的来源，陆旭却定定地看着左前方那个身着蓝白色卫衣的少年。
　　从未见过的面孔，额前的刘海倾斜着遮住了一边的眉角，直面看去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而已。
　　而他一脸欢喜地跑过来，完全看不见陆旭似的，跳上来便搂住陈北的脖子，整个人就那样毫无忌惮的趴在了陈北身上。
　　陈北虽没有半点欣喜的样子，却也不拒绝那人如此抱着自己，倒是陆旭在一旁看着微微皱起了眉头，咖啡厅里的人也都朝这边注视了过来，尤其是柜台前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届时露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笑意。
　　格调雅致的咖啡厅里却不断重复着播放杨宗纬那首《其实都没有》。
　　“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到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我们像没发生事一样
　　自顾地走在路上
　　忘掉了的人只是泡沫
　　用双手轻轻一触就破
　　泛黄有他泛黄的理由
　　思念将越来越薄
　　你微风中浮现的从前的面容
　　已被吹送到天空……”
　　郭宇佳很喜欢这首歌，因为他感觉这首歌所说的就是他这些年来的生活，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到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刷牙洗脸，一个人吃饭，然后一个人静静地在咖啡厅里写写小说，偶尔也会跟人聊聊天，在没有思绪的时候就约圈里的朋友随便走走，爬爬山，逛逛街，看一下电影，最后回家睡觉。
　　只是从来没有一个城市留得住他，如今他已经走过了十七个城市，每一个城市他都待过，最少的半个月，最多的一年多，然而反反复复来来去去的，只有一个城市，每年都要去上几次，每次都要在那待上几天，而每次离开那的时候嘴角也必定挂着一抹无法言表的笑意，最后安静的坐在车上闭目微笑着，充满怀念与惋惜。
　　“宇佳，你还好吗？”陈北微笑着问郭宇佳，毕竟七年未见，在大学的四年，跟陆旭分开后的五年里两年在学校，前后相加正好七年。前两年陈北过得滋润而幸福，而后面的五年里却过得浑浑噩噩，于是他已经全然忘了还有郭宇佳。
　　所以眼前的陈北陌生得让郭宇佳有点不知所措，尽管七年未见，但是陈北的样子一直都在郭宇佳的脑海中，哪怕只言片语，陈北都未曾如此陌生过。可时光流逝，一切果然跟郭宇佳料想的一样，岁月已经将他带出了他的世界，现在陈北的世界里恐怕只有他身边的这个人了吧！
　　郭宇佳看了看陆旭，暗自叹了口气，但还是回以微笑道：“我很好，最近又出了一本书，都是有关于你的一些故事。而读者似乎也挺喜欢的……”
　　陈北跟陆旭几乎同时怔了一下，随着彼此都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只是陆旭稍微偏头看了看陈北又看了看郭宇佳，莫名皱着眉头，于是陈北直接看着郭宇佳就问：“我的故事？我有什么故事？”
　　“您好！您点的拿铁……玫瑰奶茶……还有冰蓝伏特加……”突然服务员端上饮料打破了暧昧的气氛，他们三个人点了三种截然不同的饮料。
　　陆旭点的咖啡，陈北点了鸡尾酒，而郭宇佳则喝奶茶。
　　先是郭宇佳拿起奶茶喝了一口，陈北和陆旭才跟着也喝起了各自的饮料，只是陈北与陆旭四目相接，彼此眼里都是清澈可见的对方，只有郭宇佳一个人静静地打开了桌上的联想笔记本电脑，然后缓缓说道：“你离开的这些年我都一个人生活着，有时回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或难受或幸福，加以点缀我就将那些脑海中有关于你的一切叙写出来，算是一解思念之苦，有时翻看，却也不免解乏……呵呵……”
　　听着，陆旭舔了舔嘴角的咖啡迹，一丝苦涩顿时泛上心头，却保持沉默。
　　“其实，我都以为你会忘了我的。”陈北淡淡地说，眼睛里却不知不觉有点发红，也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终究心生懊悔。
　　谁知郭宇佳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彰显着无邪的味道，望着面前两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没关系了，我只要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是幸福的就好了。”
　　被望着的陆旭一时反应不过来，不好意思般看了看陈北，便呵呵笑了起来，脸颊一记酒窝竟是甜蜜之极。
　　只是，看了郭宇佳写的小说，陆旭一直沉默不语，倒是陈北一直质问郭宇佳：“怎么我做过这样的事吗？我说过这样的话吗？那个地方我跟你去过吗？”
　　一直看了好几个题材的文章，陆旭都沉默着，而陈北跟郭宇佳似也没在意，一直就讨论着。
　　任由陆旭在一旁看了好多句子自觉感伤。例如：
　　“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一个人吃饭，洗澡，睡觉，但是每天夜里摸着胸前的白玉，我总会幻想着你从未离开过。”
　　“那个男孩一直等着，却始终没有等到……一直到死。”
　　“或许你不会回来了，所以我得离开，离开这个太多回忆的地方。”
　　“最难过的不是你已离开我，而是你已忘了我，竟不肯让我知道你的一点点消息。”
　　“到最后，我终于快死了，还是没能再见你一面，但是我应该算是幸福的，因为毕竟我曾经遇到过你。”
　　一直到从咖啡厅出来，郭宇佳都是笑着的，而陆旭却始终心绪飘忽的样子，看着陈北与郭宇佳道别，仿佛他们只是曾经好友，偶然相遇，一阵慰问罢了。
　　可是下面的行程已经无心再去，道别后陆旭就拉着陈北的手往现在的住处走去。
　　陈北等了陆旭五年，陆旭心如刀割，而竟有人等了陈北七年，这时间里的煎熬陆旭自然知道。
　　在这短暂的生命里，谁有时间为你等待？除了爱，还会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