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鸟》司乐

11、一夜星辰

　　连着中秋便是国庆，许多人还是回家了，毕竟七天假期。
　　而自从上次陆旭为陈北画了那幅半身像后，彼此的关系又近了几分，所以当谢晟宇又一次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陈北终于拨通了陆旭的电话，问他：“国庆你回不回去？”
　　陆旭只是反问：“你不回去？”
　　“不了，一个人哪都一样。”陈北还是那么冰冷地说。
　　陆旭在电话那头竟也莫名悲痛起来，一会儿又问：“怎么会一个人呢？”
　　沉默良久，电话那边一直没有回应，终究还是陆旭打破局面：“那要不国庆我们俩一起去黄山吧！年年回家也没意思，就那几个朋友约来约去的。”
　　过了一会，电话那头终于喜出望外道：“嗯，我们俩一起去。”
　　或许人生便是如此，只要身边有人陪着，便能开怀大笑，就像白天与陆凯佳一样，他们国庆又约着一起去广州了，说是什么玩乐淘宝七天行。
　　而陆旭也立即订好了酒店，普通的双人房，就在黄山脚下，外观优雅简洁，是一派的欧式建筑。
　　因为来过，又是这家酒店的会员，所以当陆旭和陈北刚踏进酒店大厅时，便有人上前问候着递上房卡：“陆旭先生您好！这是您的房卡，三楼720号房，预祝您旅程愉快。”
　　“谢谢。”陆旭微笑着接过房卡便背着背包和陈北上了楼。
　　720号房，里面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因为以前，陆旭跟沈轩炎来过，住的就是这间房。
　　那时沈轩炎一进房间便倒在绵软的床上，大喊着：“啊！终于到了。”
　　然而一倒下竟是睡了一个下午，那时沈轩炎就这么兴奋地喊了一句话，陆旭也没在意，刚把背包里的洗浴用品拿进浴室，转身出来时便看见轩炎憨态可掬的睡颜。
　　“怎么了？”陈北看着陆旭出神的样子疑问道。
　　随即从背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陆旭，自己拧开一瓶喝了几口，陈北就坐到临窗那张床上，淡然问道：“以前来过？也是这间房间？”
　　看着陆旭腼腆般笑了笑，陈北只追问：“跟女朋友吗？”
　　陆旭没有回答，却是笑着反问道：“你觉得我有女朋友吗？”
　　“嗯？”陈北看着陆旭突然诡异的笑意略作沉思，随即一抹难以言表的微笑浮上嘴角：“难道是男朋友？”
　　奇怪的氛围顿时笼罩在阳光灿烂的房间里，陈北独坐在床沿上，逆光看着陆旭的眼睛是那样深邃，墨发及眉，嘴角的笑却别有风情。而陆旭看在眼里一时不知作何回应，也只呆呆勾出一抹恬淡的笑意，却无意中牵扯出一记醉人的酒涡。
　　彼此笑而不语，但从彼此的眼神中已然心领神会，只是谁也不愿打破此时的和谐，就那么对望着，试图将对方重新看上无数遍，重新认识对方一样。
　　然而总有那么些不合时宜的插曲打破难得的宁静，陆旭的手机在此时响了起来，动人的旋律第一次给人厌恶的感觉，但是陆旭还是窃喜的，接了电话便转身出门，而转身瞬间陆旭的脸上是无以言表的微笑，切合着此时陈北浮上脸颊的红晕。
　　“小炎？有事吗？”陆旭走在楼道间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什么前一刻还是欣喜的，这一刻竟然显得有一丝焦虑。
　　一阵寒暄过后，陆旭知道沈轩炎只是还找不到那个可以陪伴自己的人罢了，所以现在才会打电话给他。
　　只是：“我现在在黄山脚下了，回学校再去找你好吗！”陆旭始终轻描淡写道：“这几天你应该出去走走，还记得小莫吗？他应该有回去，你可以找他玩啊！”
　　一阵絮絮叨叨，陆旭完全不知道轩炎说了什么，唯一的感觉就是沈轩炎寂寞了，需要一个依靠，可是陆旭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给他依靠的人了，所以只能草草挂掉电话。
　　挂了电话，陆旭重新走进房间里，而陈北已经进了浴室，洗起澡来了。
　　于是陆旭打开了手机里的音乐播发器，点了一首《迷失的国度》单曲循环。登时轻盈悠远的旋律缓缓缠绕起这间不大的房间，圣洁的女声也开始哼唱着无法理解的音节，但陆旭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整个人仿佛瞬间就到达了远古的异国一样，沉思中眼前呈现着的竟是迷失已久的国度。
　　当陈北打开浴室门走了出来时，他已经换了一件纯白色衬衫跟一条乳白色的休闲裤，可转眼看见陆旭躺在床上的样子，陈北不想打扰便轻巧走到窗边的另一张床自己静静地躺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当窗外的喷水声唤醒自己的时候，夜已降临，陈北扶着脑袋缓缓坐起，似乎好久都没这么深沉的睡过一觉了。
　　转眼看向陆旭那张床却是空荡荡的，陈北对着浴室便淡淡喊了一声：“陆旭。”
　　不见回应走进浴室才发现陆旭出去了，于是草草洗了个脸正打算打电话给陆旭，刚拿起手机陆旭却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袋不知从哪打包来的食物。
　　“醒啦！正好我下去拿了点吃的，怕你饿着就先打包上来，要不等你醒了再下去点还得等。”陆旭自然地走到陈北床脚的小圆桌前，熟练地摊开买来的熟食，轻巧笑道：“我估摸着你差不多也该醒了，就先去点了来，想不到刚刚好，来尝尝看吧！”
　　陈北看着陆旭的样子却一时笑喷，倒在床上就咯咯笑了起来：“我……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善解人意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取笑，陆旭立时就变了一个模样，不再温柔，而是直接跳上陈北的床上按着陈北蜷缩的身体，大肆教训道：“我这么好的一个人怕你饿肚子，你居然还敢取笑我，啊？欠揍啊你？”
　　“呜……不敢了，大侠，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陈北边挡着陆旭想越界捏脸的攻势，边求饶道。
　　见到陈北求饶的可爱模样陆旭也不再计较，只得意一笑便翻身下床，惬意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哼……快下来吃东西吧！”
　　就这样呵笑着下了床，陈北轻轻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还没咀嚼却又听见陆旭训诫的声音：“你有洗手吗？我拿了叉子了，你没看见啊？”
　　轻轻一瞥，陈北突然好奇道：“我们究竟什么关系啊？”
　　谁料一阵尴尬，陈北说出口后立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在不知不觉中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可是想不透的事太多了，陈北也不纠结，只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吃着。
　　看着窗外楼下的喷泉陆旭却又淡然问道：“要不要去看星星？”
　　“嗯？星星？天台吗？”陈北不明所以。
　　却见陆旭简单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从带来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台单反，浅笑间竟有一丝迷人：“山间的星辰美不胜收，清风及身更是惬意非常，若有小桥流水岂止人间胜境。我现在就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看星星吧！”
　　听着陆旭的形容的确有了心动好奇的感觉，陈北立时也展露出向往的神情，竟拉着陆旭的手就要走：“走吧！快带我去看看，哪里有这么好的景致！”
　　就这么拉扯着出了房间，陆旭顿感无语，之前陈北的表现并不是这样的啊！第一次见面还是那么冷漠，难道是现在清楚了彼此的性取向所以不用顾忌了？
　　带着疑问来到山涧水桥，一夜星辰果然浩瀚迷人，倒影在水面的星辰更是将陈北陆旭两人含纳入天地中似的。
　　陈北就那样站上简素的小拱桥，抬头仰望星空，睫影及目而瞳映星点光芒。
　　陆旭立时就抓住了这一瞬将他永恒印刻了下来，随着陈北又挽裤坐下，双脚入水搅动起撩人的波光，踏水显笑时竟似孩童般纯真可爱，按下快门的瞬间陆旭嘴角的笑意亦不亚于戏水之人，只不过无人能将其印下。
　　“不要照了，过来一起聊聊天吧！这良辰美景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啊。”陈北喊着陆旭，心想着他什么时候成为摄影系的了。
　　一样挽起了裤腿，陆旭坐到了陈北身边，并肩而坐头仰星空，顿时整个人澄明如水，舒畅的心情不言而喻。
　　忽然转头看陈北，却见陈北竟也看着自己浅浅地笑着。
　　对视良久，陆旭刚想开口却听陈北轻轻地说：“陆旭……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同的。”
　　一愣，却毫无隐瞒，陆旭轻描淡写道：“就在你高三快毕业的时候，我跟镇楠去你们学校看他妹妹，那个时侯我就注意到你了，只不过我想不到你居然会来南大，而且也是同，开学时镇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一阵惊讶呢！”
　　“司马镇楠？”陈北轻轻反问。
　　“嗯！他是司马芸珊的表哥。”陆旭如实回答，看着陈北的时候却终于忍不住说：“看见你的时候总有一种感觉，让人很舒服很想接近，明明是两个男人……却很想和你在一起。”
　　许久，陈北没有回应，而陆旭也开始惶恐了起来，或许不应该说的。
　　就这样望着天边满眼的星辰，脚下水流透心，陈北想了很久，终究还是轻轻开口道：“我也是同，我知道那种感觉，明明是两个男人，却还是想要在一起，那应该就是爱吧！”
　　转眼看上陆旭，陈北推了推眼镜，浅笑道：“所以，刚才你是在表白吗？”
　　突然山涧静宁，心瞬澄明，陆旭只微笑着点头：“嗯！”
　　然而一阵笑意顿时打破严肃的气氛，陈北忽然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点头的样子好傻啊！呵呵呵……”
　　笑语相伴，霎时漫天星光闪烁，刚刚深情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竟是山涧里别有洞天的小愉悦。
　　伴随一夜星辰，陆旭终究还是搂住陈北讲起了自己的往事，有苦也有甜，有痛也有乐，当然还有爷爷说过的‘天堂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