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七又见尉澜 ...
-
夜,月明。
根根细竹独立窗外,竹叶参差错落,相互交叠,无风不动,被月光投在窗上,落在地上,床榻边上。斑斑驳驳的阴影奇形怪状,像是疯长的野草,又似乎是孤独的野兽露出尖利的牙齿,警觉的立起的双耳,陪伴守卫着静坐桌边,伏案细读医书的男子。
男子发髻束着一枝常年不变的青玉簪,身边桌前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手捧着书卷似乎是在看着,却半天不曾翻过一页,嘴里噙着笑意,眼底却荡着柔和的目光。
窗外传过来一阵‘沙沙’的响动,地上竹影晃动,与此同时自半合着的窗外闪进一个人影。墨浅没有动,没有回头,只是眼底的笑意逐渐加深,用他那顺滑如绸缎的嗓音低语道:“你可算是知道回来了!”
一身黑衣的尉澜刚要上前拥住墨浅,却突然地感到一丝戾气,猛地后退险险的躲过擦肩而过的银针,十分随意又夹杂着不满委屈似得道:“喂,我才刚进京,马不停蹄第一个来见的就是你。可你怎么一见面就用银针招待我。枉我那么心急着见你,可真是伤了我这小心脏啊。”
墨浅站起身收了钉在窗框上的银针道:“这都是轻的,谁让你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大半年,积了那么多的事务,飞霞谷上下全靠着李叔了,回去过了没?”
“没回去,”尉澜拾起桌子上的茶杯,也不管是不是墨浅用过的,举起就往嘴里倒。墨浅一听,心里有些小气,随手拿起鸡毛掸子,不管不顾的往尉澜身上打,尉澜一口水正在嘴里,没喷出来,却也没咽下去,冷不防的被墨浅打,脚下下意识的绕着桌子躲,心里暗道,我这话还没说完,后面还有两个字‘才怪’,墨浅却早已经绕着桌子追。尉澜被一口水呛得够呛,刚刚顺下了气,忙到:“别打啊!怎么可能没回去,我回过飞霞谷了。”墨浅一听这话才停下。
“李叔传消息说你被召入京的时候,我正在赶回飞霞谷的路上,我到飞霞谷了,你却已经在去京里的路上了。我辞别了李叔就马不停蹄的往这敢,可你这又是银针又是鸡毛掸子的。”蔚蓝哑巴吃黄连,平白被打,谁让他没事招惹墨浅的。
墨浅看蔚蓝的确是一身的风尘,有些疲态,一时心下恻然,口里却依旧强撑着埋怨道:“谁让你是飞霞谷的谷主。”随即改了话题:“你住在那家客栈,那天我去找你,这么晚了,得快些回去。”
尉澜手拄着下巴,煞有其事的点头:“恩,这么晚了是该休息了。”说着直接就厚着脸皮的往墨浅的床上躺,床上铺的很厚实,很柔软。墨浅一见,赶忙上前拉住尉澜:“尉澜,你疯了。你是躲过外面的监视进来的。我若是留你,给你安排客房,皇家必然知道你的到来,你生性自然,自是不喜与他们接触,我也不想让你卷进来。”
尉澜躺在床上不动,却是一把拉下墨浅,墨浅脚下失了平衡整个人半趴在尉澜的身上,有些暧昧的气息衍生,尉澜悄悄在墨浅的耳边说:“谁说是安排客房给我住,我就住在你屋里。”墨浅脸色微红,尴尬的撑起自己的身体,薄怒道:“不行,你回客栈。”尉澜坐起身:“我快马加鞭的来,就压根没找客栈,现在这么晚了”说着看了看窗外,“好,既然是你要我走,我走就是。大不了去破庙和乞丐挤一晚,要么就露宿街头好了。哎,可怜可叹堂堂的飞霞谷谷主竟然沦落到无处安身,真是情何以堪啊!”说罢,作势要越窗而出,墨浅闷闷的道:“站住。”尉澜转身喜上眉梢:“这么说你同意了。太好了。”
墨浅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就是没忍心。尉澜吹熄了油灯,拉着墨浅上了床,墨浅在床的里侧,尉澜在床的外侧,床上只有一床被子。两人和衣,同盖一床被子,尉澜行了一日的路虽然有些累,心中却是充满了再见墨浅的喜悦,一时睡意全无,睁着闪亮的眼看着床板,问出心中的困惑:“叫你入宫究竟是什么事情,有没有危险。”
“我是医者叫我入宫自然是医人了。”
“医谁?”
墨浅想想刚想要叫他别管,却听尉澜道:“喂,墨浅别瞒我。”墨浅扭头看着尉澜的侧脸,眨了眨眼睛:“庄太皇太后,可惜我医不好了。”
尉澜一听,便急了,忙握住墨浅的手,触感微凉。“那有没有危险?放心,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你出事。也许是飞霞谷连累了你。”
墨浅主动回握住相交的手:“怎么这么说,没有飞霞谷就没有我,没有师娘就没有我。是我做事情不够低调,才惹了这个麻烦。”墨浅只以为尉澜埋怨的是因为师娘千叶教他医术,才招致如今的祸事,当下也没有多想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因为我发现伊太后也中了毒,慢性毒药,时间不久,我还可以医。”
尉澜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中毒?”墨浅点点头:“是的,中毒。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不请太医而是千里迢迢的请我来的缘故。是二十四瞧明月夜。”尉澜黑如星夜般的眼眸闪动了几下,当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睡觉吧!”
夜突然变得如此的宁静,耳边只有枕边人清晰而沉稳的呼吸声,一呼一吸的安定了墨浅的心。墨浅心里有个疑问很想问,却又不敢问,直到许久,他才尝试着开口:“你睡了吗?”墨浅凭着对方的呼吸声知道尉澜没有睡着,可还是多此一举的问了一句,好像这样就可以掩盖自己心里的无措,给自己状了胆子,心里的话就脱口而出了:“当初为了什么突然走了?现在又突然回来了?”那天晚上的疯言疯语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后面的话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没有问出。
尉澜猛地一听这话,黑如点漆的眼顿时大放异彩,像要放出彩虹一般的色彩,他改平身为侧身躺着,看着墨浅的侧脸,很突然的一下子用力拥住了他。墨浅骇了一跳,颤抖的挪动着嘴唇想要问,却被尉澜有一根手指堵住了嘴唇。尉澜道:“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走过了大街小巷,看人世间喜怒忧惧爱憎欲。我上见过侠客也识得王爷将军,下至贩夫走卒。我问过鳏寡孤独也去过青楼妓院,和采花贼结过朋友,无论是山野村妇还是豪门千金,我只为了弄清一个问题。”
“那你弄清了吗?”
“恩,想的很清楚,也会一直照着心中的想法做下去。”尉澜的语气无比的坚定。而墨浅却是隐约中察觉了什么,那是一种他不敢碰触却又无比期待的地域,他没有再敢问下去,他唯一知道的是师傅尉绒只有一个独子就是尉澜。
尉澜心中欣喜带着苦涩,墨浅是他认定的人,就绝不会容许自己再有半丝的不坚定。他本是一个急性子的人,本来心意徘徊在嘴边,很多次都要冲口说出,可是硬生生的被他憋了回去,因为墨浅,这样急的性子多少也被磨平了几分。现在两个人身处京城,表面风平浪静,可是背地里却是惊涛骇浪,暗藏汹涌。若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没有能力护着心里的人儿,就算是说出去,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一个担心的人罢了。他能够明显感觉的到,墨浅心里的退宿,不敢面对,也清楚退缩的原因,想到这里一时心里五味杂陈的苦涩。却也欣喜墨浅没有拒绝他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