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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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蜿蜒，怪石叠嶂，脚下的路崎岖不平，风景是一如既往的荒凉，风一吹，都有细微的沙粒扫来。
这条路似乎是通向，山另一面的？
伏倾慢慢跟随在亦尘身后，摸不清这位老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背着手，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想来也有几百年时间没有这样了。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亦尘停下。
伏倾疑惑，这是怎么，眼前这万丈石壁，难道要他开山取道？
亦尘停下来，转过身，墨发垂落，神色哀戚，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伏倾。
伏倾一怔，心想不知他要讲些什么。
“进去吧。”亦尘只是袖袍微摆，石壁上竟然出现一个窄洞，仅容一人通过。
“有人在等你。”
帝君伏倾，天潢贵胄，战功彪炳。
平日里温文尔雅，淡笑迎人，其实骨子里还是有一种不可一世的狂傲。
这样的帝君，却也会心生怯意。
越往里走就越是有这种感觉，似乎是近乡情怯，又似乎是本能想回避些什么。
山洞阴冷潮湿，沿途的山壁上摇曳着朦胧的烛火，不时有水从洞顶低落，“哒，哒，哒。”
伏倾没有用法术，不知为何，就是想要一步一步走进去。
估摸着半盏茶的功夫，山洞出现了一道转折，伏倾拐进一看，发现这是一个四面山壁的绝境，光从上面倾泻下来。山壁上水流蜿蜒而下，流入中间那深潭，那潭水隐隐冒着寒气，整个潭面差不多都结了冰。
真冷。
做神仙很少能感受到冷暖之差。但是在这里，伏倾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冷，刺破了血肉，钻进骨血。
伏倾向前走了几步，那寒潭中似乎有人？
运起漂浮术，伏倾缓缓向潭中略去。
待到眼前，入目是一男子。脸庞消瘦，颧骨似要戳破面颊，嘴唇已经雪白，看不出一丝血色，鼻梁高挺，眉目都染上了霜，伏倾心想许是那地府无常都没这男子惨白了吧。却唯有眼角一点血红的痣，入骨相思。除却这些，在这寒潭之中那人的神态竟还算安详。
他大半个身子浸在这寒潭之中，肩膀以上浮出水面。身上穿着一件极薄的纱衣，透过纱衣还可看见那突兀的锁骨，同样的惨白。
是死是活？
伏倾感受不到一丝生命的迹象。
隐隐有些心慌。
他是谁？他是谁？心中反复自问，却仍旧想不出答案。
忽的，那男子仿佛感受到周围的气息有变，染霜的眉峰微微皱了起来。
呵，竟是活着的么。
伏倾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略微放下了心。
那人缓缓睁开了眼，似乎是太久不见光，刺得他眼睛疼，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伏倾心下不快，捏了个诀，手中多出了一把青竹油伞，默默撑到了他的上方。
那人似是有感应，僵硬着抬起了头，伏倾一看，竟是的双灿金眼眸，虽滞了些，倒还是能看出里面光华流彩。
伏倾举着伞，默默与那人对视，相顾无言，却似有千万种情绪游离其中。伏倾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想要把他捞上来紧紧拥在怀里，再不让他承受这种刻骨的寒冷，想给他挡风遮雨，想让他一世无忧，又恨不得把这人活活捏死在这里，眼不见心不烦。
心中种种纠缠反复，面上却一丝不动，只是抓着伞柄的那只手紧得都要把指甲陷进肉里。
你是谁？
伏倾很想问，但是嘴巴像是挂了千斤重物一样打不开。
你，到底是谁？
男人缓缓眨了下眼睛，削薄的嘴角拉起了一个弧度，给这张失了生机的脸上描上了一点色彩。
他开口，声音许是长时间不说话导致的黯哑。
“伏倾，”他笑了，“你来了。”
“……”
“这一刻，我等了好久。”
“……”
“终于可以还给你了。”
“……”
他说话吃力，几句话断断续续间隔了很久，伏倾皱眉，颜色十分难看。
这人开口竟是喊他伏倾？
荒唐，难道这三界除了那西天金莲上的佛祖，还有谁的身份比他高贵？
伏倾冷冷开口，“放肆，本君的名号，岂是你等可随意喊的！”
一改那温文的摸样，眼前这位帝君面上结霜，眼神傲慢不可一世。这模样已经千年不得见，却不知为何在这人眼前不自觉就流露了出来。
那人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的，竟然呵呵笑出了声。
“千年前，你也是这样，不可一世。亦尘上仙还说这些年你脾气好了很多，我看多半是骗我的。”
“本君如何，由不得你来说。”
“就会虚张声势。”那人语气说不出的亲昵，语调微微上扬，料准伏倾不会对他怎样。
“大胆！”
伏倾怒极，自他受封东临帝君以来，何时听到过这样堪称大逆不道的话。就连交好的亦尘，当年也是恭敬有加。
不过手里的那把青竹伞依然稳稳地打在那人头顶，纹丝不动。
果然！虚张声势。慧明低眉顺眼，掩住嘴角溢出的笑。
“你是谁？”
“慧明。”
“慧明？”伏倾思索，记忆里没有哪位仙家是这个名字的。
“想来你也忘得差不多了，”慧明并没有因为伏倾的迟疑而伤心，却反而有种淡淡欣慰，“这次托亦尘上仙将你请来，就是想把我偷来的记忆还给你。”
“……”伏倾愣住，继而恼怒“满嘴胡言，本君看你是被冻傻了吧。”
记忆？自己的记忆被改，自己为何不知？
压下心中不安，伏倾看了一眼水中那依旧温和注视着他的慧明，转身就走，紫金的宽袍翻飞，一个转瞬就踏到了岸上。
他要去问问那亦尘，此人是谁。
头都不回，决绝如斯。
慧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这绝境之中，一滴眼泪划过那殷红的痣，宛如血泪。
伏倾，伏倾，你就是个好人。
千年前，是这么对他说的吧，当真应验了。
诶。终于还是发白如雪么。
慧明闭上眼，他的时间已是不多，刚刚那短短几句，就消耗了泰半的力气。
头顶那把青竹伞，晃晃悠悠，转了个圈，依然稳稳罩在他的顶上。
一人一伞，四面绝壁，幽寒冷潭。
千年孤寂，只留这一声叹息，不知乱了谁的心绪……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