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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喧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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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
圣凡里苪
德军的坦克大队已经压临城下,近百辆坦克一起朝城内开火,将英法联军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一枚炮弹在联军身后炸开,溅起的尘土簌簌掉落。好半天,一个脑袋才从土灰中抬起来,用力摇了一下头,甩开头发上厚厚的泥土,恢复出原本淡淡的金色。
站起来的法国士兵非常年轻,长了张娃娃脸,眼睛是一种纯到让人疼的蓝。他先抬头看了看天空,再扶起身边的同伴,帮对方拍掉头发上的土灰:“侑士,你没事吧?刚才的攻击好厉害呀,难怪德军一天可以推进30公里。”
忍足苦笑着拍干净衣服上的泥土,尽管在战场上衣着已经毫不重要,他还是将衣领和袖口整理得非常整洁,显得风度翩翩。“慈郎,别急着佩服,我们能不能在这些‘很厉害’的坦克下活着回去还是个问题。”
慈郎抬起头,坦率地说:“嗯!幸好岳人先走了,要不他才呆不下去呢~”
“是啊……不过与其死在这种鬼地方,我倒想死在床上了呢~”
德军压倒性的攻势让城内军心动摇,士兵们纷纷丢下武器,跳出战壕挥舞着手臂投降。先跑的都是法国士兵,那些被失败主义压倒的将领竟然也是最先投降的人。一时间军队骚动起来,后面的英国士兵也渐渐忍耐不住,三两个德准备溜走。
“——都给我站住!”突然一声喝叫,怔住了几个待走的军士。慈郎和忍足抬头看去,一个年轻英国海军军官持枪高立在人群间,白色的海军制服加上红色的头发格外显眼。
“岳人?!”慈郎刚想叫出来,马上吐了吐舌头。不可能是岳人,他比岳人高,而且是英国人,更重要的是,那个调皮蹦蹦跳跳的孩子已经在围城之前离开了。
丸井站在人群中,让自己在严肃的语调以及带有硫磺味的热风中冷静下来。他扣紧枪,慢慢地说:“再有人想要不战而降,我见一个杀一个。我们英国人决不能向纳粹示弱!”
英国士兵在他的威慑下坚定下来,但法国士兵却没有那么肯定,埋头私语的声音像水波一样涣散开来。
“好厉害~”慈郎小声说,“侑士要不要也说几句?”
“看情况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法国下士在众目睽睽下跳起来,丢了枪大叫:“让我离开!我才不要去送死!”拔腿就跑。丸井皱了下眉,马上举枪对准了那位下士的背影,但手指却犹豫着始终没有扣动枪口。
眼看下士就要翻越过封锁线,逃离手枪射程的时候,身后枪声终于响起。子弹准确穿过了他心脏,在他身后,丸井有些诧异地回头望向开枪的忍足。
忍足收起枪对他点点头:“让你看笑话了,有些法国人听不懂英文,我代表他们的长官致歉。”随后转头,朝着战场上大声说:“看到没有,投向逃跑的法国人,我也见一个杀一个。我不会说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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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看到慈郎先伸过来的手,丸井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握了上去。
“我叫芥川慈郎,英国坦克部队第二师。”自我介绍完之后,慈郎微微有些脸红地盯着丸井的脸,对方微笑点头道:“丸井文太,现英国海军运输部队特属。”
“我说你们,报家门报得那么详细,何必呢~”忍足在一旁听了笑道,“很快我们都会成为‘圣凡里苪守军殉职队伍’,这个时候也许我们名字都会被刻错。”
“侑士。”慈郎朝他看了一眼,忍足这才收起调侃的表情,伸手过来:“忍足侑士,目前担任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职。”
丸井看着他肩上的军衔,刚要嘲讽地说句:“你不用那么谦虚~”,旁边慈郎抬起脸,突然叫道:“小心!”
脸边热浪陡然刮起,明白发生什么事后,忍足马上扑过去将对方按下。同一时候,炮火几乎在他们脚边炸开,气流将三个人冲到了战壕里面,重重地甩在地上。
……………
“痛~~~”好半天,慈郎从人堆里面站起来,来不及查看刚才的爆炸死伤人数,他先将身下的丸井拉起来,“没事吧?我是不是很重?”
“没有……”丸井晃了晃头,注意到手臂上被碎片划开的伤口,再次皱了下眉。若不是刚才忍足突然按下他,凭自己身手完全不会受伤的!可忍足似乎伤得更重,从刚才摔在地上到现在一直躺在尸体堆里一动不动。
“喂,死了没有?”丸井费力地把他拖出来,解开他的军服,果然,肋骨下正往外冒着血,一根细细的捅枪用的铁条贯插其中。尽管他训练有素,看到这个情景也一时有些慌神。
丸井颤抖着握住铁条,模糊的视线下看不清楚是不是伤到了动脉,否则轻举妄动只会让对方死得更快。就在他为拔不拔出来犹豫不决的时候,慈郎从后边握住了他的手:“我来拔。”
同样有些紧张,慈郎咬了下嘴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种事情我来做好了,文太帮忙止血,因为我医疗学得真的很差……”
这个笑容让丸井安下心来,他将手放在伤口处,仔细感觉了一下,这才点点头:“没有伤到动脉,拔吧。”
慈郎也迟疑了一下,但没有停顿很久,闭上眼睛提手一用力,整根铁条刷地从忍足肋下抽出。在贯穿身体的巨大疼痛之下,忍足大叫一声清醒过来。丸井连忙在伤口按上止血布,同时护住颈侧动脉。
“侑士!”
“别动!小心骨头错位。”
忍足抬头看了眼泪汪汪的慈郎,故作轻松地笑了:“两位还活着哪……”随即马上又苦着脸叫起来,“轻一点~痛~~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自作自受,你。”丸井哼了一声,继续埋头整理绷带,“绷带不够用了,我得绑紧一点,不要乱叫。”
“是,是。”忍足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揉了一把在旁边红着小脸作担心模样的慈郎软软的头发,“干什么呢?这点小伤无所谓的。”
“侑、侑士~~~”慈郎突然扑了下来,头埋进深色的军服里面,发梢蹭住了忍足的脖子,“岳人让我照顾你,你可不能出事啊~~~”
“喂喂|||”一边忍住慈郎在怀里乱动造成的脖子痒,一边想象岳人拉着慈郎严肃认真地说:‘侑士就交给你了,要代替我好好照顾他噢。’忍足终于不顾丸井的警告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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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法很熟练哪~”看着丸井包好纱布并且还打上漂亮的结,忍足突然说。“而且你也不像英国人,法语说得很好。”
对方抬起头,火烧一般的刘海扫过眼睛:“我本来是法国人。”
忍足也扬起了脸:“不过我还有些好奇,你的发色可不像法国人,眼睛更奇怪……嗯,与其说与众不同倒不如是罕见。”他记得岳人的头发也是红色的,红得没那么鲜艳倒也衬他的活泼。但岳人是灰色的眼睛,东欧人眼中特有的那种带蓝的灰,有时候迷迷朦朦的样子让人想起尖鼻子小狗。可丸井的眼睛是紫色。深紫蒙上一层透明的灰,没有哪个民族的人会有紫色眼睛。
“你这是什么意思?”丸井停下手中的动作,凝望着这个人,眼睛里隐约燃烧着什么。
“不,不,我只是好奇。”忍足赶紧摆手。对方明显的不悦让他更加确定,这个年纪轻轻的军官不会是普通人。
“不要理侑士,文太你的眼睛颜色明明很好看呀~”
丸井回过头,看见慈郎拿着几瓶葡萄酒立在身后。他显然将忍足所说的‘奇怪’误解了。
“波尔多年份酒……抱歉,这里断水了,我只找到这个。”
“多谢你,jiro。”丸井擦了下脸,把酒瓶接过来。比起看上去老谋深算的忍足,他显然更喜欢单纯的慈郎一点。拧开瓶盖闻了一下,果然是波尔多特有的酒香,早已干渴无比的他赶快喝了一大口,再将剩下的酒水倒出来清理伤口。
“我本来是二月份从英国到这里来的,但是法国士兵让我太失望了。”酒淋上手臂,丸井脸上只有可惜的表情,对伤口传来的疼痛倒是完全不在乎,“被德国吓怕了之后,整个法国都是该死的失败主义思想,害得英国军队也跟着吃败仗!”
听到这样露骨的批评,忍足也不生气。从某种程度上,他对这种骄傲的态度还显得兴趣盎然。
“不过国土被侵占的是法国,英国人不会理解这种感情。”
“那是你们活该。”丸井马上反驳,他对派遣来法国本来就一肚子不满,“退让来退让去,牺牲了奥地利,捷克,随后轮到法国自己,即使现在给人打死了也是一手造就。可惜的是我也要不明不白地跟你们陪葬……”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回头看着慈郎,心情缓和下来,自信地笑了笑,“不过~慈郎算个例外吧,那么可爱~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我也保证让文太平安回到英国。”慈郎马上说。
“得~~得~~你们一个可爱一个厉害,我这个又讨厌又多嘴又没用的家伙死了就活该~~”
小绵羊赶紧补充道:“才不是,才不是,侑士也很可爱,我也要照顾你平安回去的。”
忍足扭过头,小声地自言自语:“被人说可爱,我怎么就不觉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