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惹尘埃》小珈

10、心病（2）

　　他径直去了月老的姻缘阁，难得有时间出来，今天是定要把自己的毛病给弄清楚。那时候，月老正坐在院子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意态悠闲。野雪放缓了步子，踱到他身边，手指轻轻扣了扣石桌台面。
　　那老头，半眯着眼睛，朝边上看了一眼，连忙坐了起来，乐呵呵道。
　　“上仙今个儿，怎么有空来啦？”
　　说这话时，他心里一阵阵发虚，深怕又是为当初天帝的事情而来。
　　“你，会看病？”野雪懒得兜圈子，直接问道，却见月老茫然的摇了摇头。
　　“小的就是个管人间姻缘的而已，从不会看病啊！”
　　“那真是奇怪了。”野雪垂着眸子，沉吟片刻。明明是苏梗让自己来找月老的，难道不是为看病？
　　“不知道上仙，找小的有何吩咐吗？”月老不解其意，给野雪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地递到他面前。
　　“我方才去找苏梗看病，可他为我把脉之后，就让我来找你。”野雪没有接过茶盏，兀自坐了下来，心里还在纠结着，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医仙要这么做。
　　“上仙生病了？”月老将那杯渐凉的茶放在桌子上，坐在了野雪对面，问。
　　“应该是吧。”他慨叹道，端起茶盏，低头呷了一口。整个人此时都沐浴在暖阳里，周身被日光浸溶，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不知上仙，是哪里不舒服？”月老不通药理，可既然苏梗那怪人让野雪来这里找自己，那定然是有原因的。所以月老也想着，姑且问一问病症，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最近燥得慌。”他每每念及于此，都觉得自己不可理喻。身上无知无觉，偏偏就是心里有毛病，这该怎么治才好。
　　“燥？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上仙最近遇到过什么事情吗？”月老捋了把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沉声问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这毛病是从那次，阿顾吃了他嘴上的紫藤花瓣开始。最近遇到的事情，似乎除了带阿顾去看千堆雪之外，就没什么其他特别的了。
　　他所有的事情，竟全都是关于阿顾。
　　但这些事情，他自然没有告诉月老。那些他和阿顾共同拥有的回忆，和故事，他难得自私的不愿和别人分享。似乎只要从心里拿出来，放在日光下，当作佐茶的闲话同别人提及，一切就都变了味道。
　　月老见野雪不自觉的就失了神，还留意到那人嘴角微微泛起的，不那么显眼的笑意，心里顿时就透亮了，了然道。
　　“上仙是不是经常想着一个人，然后失眠一整晚。可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又觉得一阵慌乱，什么都说不出？”
　　“你怎么知道？我真的生病了？”野雪被完全说中，猛地抬眼，清咧目光似乎就要穿透眼前的人。
　　“非也，非也。这不是病，只是上仙你心底的情窦，终于开了。”月老一脸欣慰，笑的脸上的褶子都皱到了一起。“意思就是，上仙，你爱上了一个人。”
　　爱？爱上了一个人。野雪将月老的话放在心里咀嚼无数次，念及“爱”时，脑海里都只出现了那一个人的样子。那个懵懂无知的傻小子，那个让他想要保护永生的孩子，那个让他突如其来就体会到何为爱的人。
　　那个阿顾。世上独一无二的阿顾。不是凌驾众生的天帝，不是人间寺庙里供奉的至高无上的神。是唯独属于野雪一个人的阿顾，他的阿顾。
　　月老说，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颗小小的，关于爱的种子。它以血肉为食，极为隐秘的生长着，慢慢积蓄力量，等到时机恰当的时候，它便会绽放开来，成为情窦。它会引导你怎么样去爱一个人，它不会凋谢，会在爱里得到永生。
　　但这得到爱，践行爱的过程，很痛苦。有很多人，都拜托月老将自己的情根拔除，以求得绝情断爱。可要去除情根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把自己的心挖出来。
　　野雪听完这些，一言不发的出了门。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是突然很想看到那个人。他无法清楚明白的解释，什么叫做爱。他知道，爱那个人，就要永远和那个人在一起。过程不重要，他只要这一个结果。
　　野雪回去的时候，阿顾还窝在床上睡着觉，枕头边上是同样也在睡觉的看看。他在床边坐下，静静看着那个人，直到天帝听见动静，惺忪醒来。
　　“你刚刚出门了？”阿顾触到他衣袖上的，被阳光晒热的温度，打了个哈欠问道。
　　“嗯，我去苏梗那里看病了。”野雪噙着笑意，淡淡解释。
　　“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苏梗怎么说！”天帝一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拉着他四处查看，连声问着。
　　“都说我病入膏肓了……”野雪眸中如水，盛满了光华，倏忽倾身抱住了阿顾，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不怕不怕，你是神仙，不会有事的。天塌下来，还有我呢！”阿顾不清楚状况，还一下下抚着野雪的后背，宽慰道。在他心里，什么事都不是大事。
　　“嗯，还好有你啊。”他轻声说道，收紧了手臂。
　　我早就病入膏肓，你便是唯一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