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冰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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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池自从带上泾阳龙宫里找到的那串手链，身边小妖怪的确少了不少。不能常常看见稀奇古怪的小妖怪令小池有点小失望。
旻一也从慎司那边习得狼族惯用的打架用的生猛手法和妖法。并且成功在一只野兔身上实施了，获得晚餐。
当然，沉寂了百年的白镜也重新掀起了波澜。
“啧啧，那个身上风波不断的白镜又回来了。真是兴奋。”慎司瞳孔放大。
“兴奋？为什么？”旻一问。
慎司撑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回忆那种感觉。“啊——实力非同一般的奇珍异兽，不曾见过的稀罕玩物——不管是哪个都令人欲罢不能。”
「无法直视这个变态」旻一心想。
已经是仲夏，跟白镜一起度过了半个夏天的小池每天都充满了欢乐。
云烟镇这阵子温度稳定。外婆家养了蚕宝宝，浑身凉丝丝的。小池采来桑叶一片片喂给蚕宝宝吃。蚕宝宝的吃法很特别，从中间下口，从上至下啃。小池最喜欢观察这个，觉得很有意思。外婆每次给蚕宝宝撒桑叶的时候都会念叨：“多吃点，多吃点，蚕宝宝啊蚕宝宝。”这个称呼令小池觉得外婆很看重蚕，也因此知道它对人类的贡献不小。
蚕宝宝数量众多，一个架子上好几层笸箩，五六个架子都要外婆一个人照顾，需要颇多心思，也就不太注意小池。
小池体质有些特别，怕热又怕冷，外婆家又没有空调，只有电风扇和一柄几乎无用的蒲扇。
果不其然，白镜去接小池的时候，被告知小池中暑了。
“近几天我忙着照顾蚕宝宝，没注意小池有中暑迹象，这下子……”外婆拧干毛巾给小池敷上。
“让小池跟我住吧。”
外婆思考了一下，“也好，你那边凉快些，也多个人照顾，我好放心。”
目送白镜抱着小池走远之后，外婆自言自语。
“总觉得多了个省心的女婿？”
白镜身上总是凉凉的，晚上小池就和白镜一起睡。抱着白镜是那么舒服，只是睡在边上就能感觉到凉丝丝的，不久便进入梦乡。睡梦中的小池只是想去去身上的热度，不知不觉往白镜身上贴，手放在白镜敞开的胸膛上搜刮凉意。
白镜睁眼。
手掌抚上小池的后脑勺，闭上眼继续睡。
第二天，小池抱着白镜的腰醒来。
白镜在床上看书，一只手搭在小池肩膀上。
「记得整晚的温度都很舒服……」
「这么说我整晚都抱着白镜……这得多失礼……」
在意识到之后，小池的手反射性地松开。
却被白镜扣住。
“舒服就多睡会儿。”
此时旻一很直接地打开门跳进来。
“小池快醒醒我给你买了小……笼……包……”
小池显然没意料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撑起身子还没取得平衡，白镜就靠近小池额头，一本书遮住他俩之间，令旁人无法得知发生的事情。
“热度退了不少。”
白镜下床去梳洗。
留小池在床上呆住。
旻一扑过去抱着小池：“哇——臭白镜你对我们小池做了什么啊都把他吓傻了——”
小池连忙解释：“没没没、没有……”
听到号叫声的慎司进来看看情况，顺手拿一个小笼包塞进嘴：“怎么了？”
“小池你不要长大啊你不要长大啊你永远是我们的小池啊——慎司——哇——”
摸摸旻一的头，“是是，小池还是我们的小池，乖，不哭了。”
白镜出门给小池买点药，留慎司、旻一在家照顾小池。
圆形多层木楼里面，最顶层中一位袍上绣星月云层的人给了一样东西与座下的某人。
那人很容易就识破白镜的障眼法，从看似自然的一大片绿意中找到突破口，用手试探了下，可以进入。
披着霜一样的纱，遮住脸，悄无声息地走进白府。
旻一端了一盆井水准备给小池换毛巾敷额头，咯噔咯噔走过来的时候撞见这个陌生人，扔掉木盆直接拿出小刀。
来人从袖管里抽出一捆绳子，朝旻一方向一扔就走去找仙丹。“你也太小看我了……”旻一用刀去割却发现根本割不断。及时躲避，但没顾及到闻声赶来的慎司。两人一起撞倒在地，绳子灵活收缩，两人的手不受控制地被强制捆在一起。
慎司看了一下这副绳子，下面挂着两个坠饰。
“这是捆仙绳啊，这位小哥很有门路嘛。”
“小池有危险！”旻一起身就跑，被慎司的手牵制住。一扯，慎司只好跟着他走。
陌生人来到小池睡的地方。
黑色削瘦的手慢慢抓住小池的肩膀。中暑的小池碰到这种冰凉的东西就不自觉地贴上去，用温热的脸触碰这冰凉。对方一怔。
由于发热，小池半睁的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只看见白色身影，迷糊中以为白镜回来了，伸手去触碰脸颊，帽子下的人没有躲避。
有一种特殊的情愫产生了。
“小池快放开那个人！”旻一吼。
一惊，才清楚地看清白纱下面的脸。一张陌生的脸，相由心生，五官呈现出在黑暗中不断搏斗的麻木不仁。
慎司单手攻击男子，一个横扫，接上正面直拳。被挡下，还击，慎司得照顾旻一还得小心自己的死角。行动不方便呐。
小池转身要逃跑，刚下榻，眼前横过一只黑色的手掌，被拦腰抱走。
慎司挣开捆仙绳，上前阻拦，道：“不能带小池离开视线范围的啊。”
旻一傻眼，“你能摆脱这个干嘛不早点动手？！”
陌生男子被突然挡住，头一抬，帽子落下，额头露出一只角的同时从袖口飞出一道蚕丝，慎司往后一跳。
“你是冰蚕？”
“新冰蚕。”
说完就带着小池走。慎司追赶。
冰蚕轻功飞过一片蓊郁青翠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宽阔地带。毫无遮掩物的情况之下，冰蚕轻车熟路飞进结界，消失在结界里面。
慎司追到宽阔地带就没有继续向前，选择停留在树枝上。抓了一只飞鸟丢进去。四周凭空飞射出万根细线，飞鸟小小的身体上扎满了银针，成为了刺猬。落地的瞬间又被地上冒出的无数黑紫色藤条拖进地下。
空旷地带表面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啧啧。”
白镜和旻一前后脚赶到，衣摆还未落定，白镜又想进去结界。
慎司拉住，说：“冰蚕有了新的继任者。”
“那又怎么样。”
“他还有捆仙绳喔。”
皱眉。
旻一摸不着头脑，扯扯慎司。
“老爷子没跟你说过么，如果说我们狼族是明目张胆凶狠蛮横，那么他们‘五毒’就是悄无声息的血腥残忍。之前那个是冰蚕，另外还有雪蛛、玉峰、毒蛇、虺。”
“五毒不是入药的么？”
“这个五毒跟民间的五毒不同，民间盛传的五毒的确是具有药用价值的，是蟾蜍、壁虎、蝎、蛇、蜈蚣；而这个是专门培养、训练一些毒物，使其具有强大毒性后，炼化成妖，再重新厮杀，其中胜出的五个人就成为五毒。方法有很多种，有的也是机密。至于捆仙绳么……”慎司看了一眼白镜，“它是仙家宝物，也就是说，某位神仙向五毒提供了帮助或者两方缔结共盟，要抓走小池。”
“小池甚至值得仙妖合力大动干戈……？”
两人思考的同时看向白镜。
“当务之急是救回小池。”
另一边的小池被冰蚕抓走之后，进入一个隐森的建筑物。青黑色的石砖砌得天衣无缝，门前两尊猎豹石像，一尊张牙舞爪，另一尊则虎视眈眈。建筑物的颜色从上方的黑色飞檐渐渐到下方的青白色地砖。整个建筑笼罩在一股不见天日的感觉之中。
冰蚕推开一扇青铜大门，踩着刻有特殊花纹的地砖进了殿堂。
小池还在浑身发烫，冰蚕把他带进石室。
柔软的身体躺在石床上，冰蚕忍不住用指背去抚摸。柔顺的短发，轻绒的睫毛，挺括的小鼻梁，微张的薄唇还喷出烫人的呼气；细细的脖子，漂亮的锁骨，没有什么肌肉的胸膛，杨柳一样的腰，匀称的腿，纤细的脚踝，嫩嫩的脚丫。
“这就是白狐不取走仙丹的原因吧。”
轻轻刮刮脸颊。
小池蹭蹭这股凉意，口中吐出：“白……镜……”
动作停止，白纱下的冰蚕黑着脸，从所站之处蔓延出冰花，地面冻冰，石床也爬上一层薄薄的冰，朝中央聚集，眼看就要够到小池。冰蚕及时停住了。
收回手，转身，关门。
托了石床上面冰层的福，小池的热度退了不少。逐渐清醒的小池醒来，看见石室，理了一下思绪。走下石床，周围有柜子和凳子，还有药壶，像是简单的室内。
「密室？」
「空气用光了的话就要窒息了！」
可是单纯的憋死人的密室干嘛还特意准备柜子凳子这些呢。小池镇定之后开始找门。
试着推推看各种砖块，或者转动什么物件，期待能像电影里一样打开一扇背面别有洞天的门。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动静，无力地往墙上一靠，背后失重，躺在地上。
小池面朝天花板。
“这么不正常的房间为什么是这么扇正常的门……”
起身，前方一条走廊，两旁有壁灯。心想莫不是传说中的鱼油燃灯。走廊两旁每隔一大段距离就是一扇门，也不知道门后是什么。
兀的听见前面十字岔口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脚步声的来源停了一下。
“好像有动静。”
“外人是进不来的，你多想了，继续巡逻吧。”继续走。
小池在被人发现之前胡乱推开一扇门躲了进去。
也听不见门外是什么情况，身后也是漆黑一片，就想着那两人该过去了，去推门。
「嗯？推不开？哦对刚才是推进来的这次应该拉开」
「拉手呢？说好的拉手呢……应该有的啊……」
又去摸边上有没有石砖、转柱等。终于摸到一个圆形按钮，一按。
门是没有动静，但房间内的华灯全部亮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这是一个宽敞的房间，不远处有一个巨坑，坑里矗立几根与坑同高的平顶圆柱。
小池看到房间尽头有另一扇门，那扇应该是出去的门。
兴冲冲走过去，却看到数以万计的黑蛇缠绕爬动，纠结在一起。蛇身扭曲，弯成各种角度。深不见底的坑里都是黑蛇在蠕动，小池感觉浑身发麻，好像粗的细的，黑蛇都在身上爬一样。
根本不想靠近这个坑，更别说是从那些圆柱上面走过去。
「虿盆……这里是处刑的地方么」
耳中充斥了黑蛇蠕动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即便看不见也能想象出，一旦想象出来，身上就会有反应。
可眼看没有别的出路啊。
这种时候小池只好硬着头皮，挪到虿盆边缘。望了一眼里面，咬着牙，伸出一只脚跨到圆柱上面。下面的黑蛇就争相簇拥到圆柱柱身上，小池连忙缩回来。
圆柱整齐地排列在坑内，距离都刚好，直通另一端的大门。
小池抿抿嘴，退后几步，助跑，跳跃。
跳到圆柱上的时候下面的黑蛇都聚集起来，小池觉得腿脚都是麻木的，但求生的欲望支配两条腿下蹲，抬起来，再次跳跃。有的蛇爬在同类身上，在柱身之间进行飞跃。小池心脏几近停止，屏住呼吸。数不清跳了几根柱子了，明显感觉到柱子的距离不对劲。柱子与柱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刚才看到的整齐的柱子，因为距离差很短，没发现隐藏在后面的远距离的部分？
「已经跳不过去了」大脑迅速作出反应。
小池停下来作好防御姿势，等待自己被万蛇吞噬。
虿盆瞬间冻冰，坑里面的黑蛇全部陷入冻结状态，从最开始的柱子边上到小池身前一条张口要咬的黑蛇结冰，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冰蚕回去最先那间石室没发现小池就出来找，结果开这扇门的时候小池已经在跳柱子。
“想死吗？”
冰蚕过去抱起小池，飞过虿盆，走出蛇室。门的那边不是出口，是另一间石室。室内的人都神情麻木地看着地下。地下是一个练兵场似的地方，上面罩一张网。许多形状奇怪的人在地下斗殴，红色、黑色、青色的液体流了一地，每个人脸上、身上或多或少粘着自己的或他人的血液。他们脸上除了置对方于死地的眼神，再没有其他表情。
小池震惊了。
眼珠转动到冰蚕身上。
被注视的冰蚕开口：“我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之后杀死了五毒的冰蚕，代替了他。”
那种黑暗里面身经百战的眼神就是出自这里。与前仆后继的，和自己带着同样求生目的的人不断厮杀，吸收对方的毒性，成为凌驾于之上的更具毒性的毒物。再有光泽的双目也会在这不见天日的厮杀中失去色泽，成为黑暗的俘虏。
“辛苦了……”
脑中想过无数句话，最后只吐出了这句。
冰蚕倒是很意外，小池没有投来同情，也没有害怕。只是单纯地被这种方式吓到了，以及对冰蚕的这句话，让冰蚕麻木的神经第一次有了别的感情。
他想占据这个人类，不是杀掉，也不是做成提线木偶，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
有人道，“冰蚕大人，冥泠柘到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个表情的么。
冰蚕收回视线，带着小池重回大殿。
大殿下两个人戴着宽大的斗笠，帽帘很长，一直遮到腰间。穿着黑色的斗篷，遮得密不透风。身旁是一箱树叶和果实。叶片呈黄色，丸子大小的果实呈黑色。
“冥泠柘千年一熟，从极寒的北方而来，用来献给冰蚕大人再好不过。”
好生熟悉的语气。
坐在雕刻精美的座椅上，看了一眼冥泠柘，“的确是仙药。你们的条件呢？”
“用冥泠柘换仙丹。”
“哼，五毒，没有仙丹。”
“边上那位不就是。”
小池的视线对上帽帘里的那双眼睛，这双眼睛的感觉，也很熟悉。
「这个感觉是——白镜！那后面的人就是慎司！」
冰蚕黑色削瘦的手绕过小池的腰，掐住： “这个人，不换。”
殿下的白镜已经不做无伤打算了。九尾一露，指节一变，直奔冰蚕心脏。即便是这点距离，冰蚕也反应过来，躲开的同时寒冰气息全开，整座殿的温度都骤降。袖管中飞出两道冰蚕丝，卷住白镜一只手。白镜另一只的指甲一划，冰蚕丝就断了。扯住蚕丝，一拉，右手狐火掌心等待人头。冰蚕松开蚕丝借助墙朝白镜攻过来，冰柱不知从何钻出。白镜空中翻身，翻到冰蚕身后，近身，却被冰蚕转身挡下。身旁的狐火烧掉了冰蚕的白纱。
两人分开，分别站在大殿两端。
冰蚕身后是冰天雪地。
白镜身后是狐火灼灼。
冰蚕黑色双手渗出黑色的气息，毒性汇集。两人同时进攻，白镜一把大折扇将毒气全部扇了回去，扩大狐火面积，全面覆盖冰蚕，所有狐火如雨点般无缝攻击冰蚕，冰蚕建起冰墙抵挡。待狐火突破冰墙，折扇撑开飞过去，从扇子后面伸展开九根尾巴，冰蚕用蚕丝绕住尾巴。突然折扇一收，白镜尖锐的指甲伸进冰蚕胸腔，攥住跃动的心脏。
一扯。
「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爬上来的结果是遇见这只……已修炼至此的白狐……」
「开玩笑——」
脑中闪过小池那句：辛苦了。
「绝不放弃，你。」
慎司趁乱带着小池逃走，在外面接应的旻一早已心急如焚，看到小池平安无事，赶紧背好小池飞回白府，慎司在后面扫除踪迹。
空荡的五毒大殿里来了一位袍子上绣着星月的人。
“有了执念，冰蚕才会更上一层楼。”
“带回去，重新炼化。”
回到白府，白镜仔细查看了小池身上有没有伤痕。
一如既往平静的口吻：“你回自己家去，不要再来我这里。”
「自己家」
“为…什么？”
“太危险了。”
“我不高兴。”
“回去。”
小池气愤地抬眼，“我不高兴！”
白镜的手抚上额头，拇指按住太阳穴，中指指甲轻轻划过眉毛。“不管你高不高兴，我家都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我姓白，名镜。
别怕。
小池你没事吧。
我叫旻一。
我叫慎司，是旻一的……哥哥。
你相信我就够了。
我难道不算是美男子么。
小池都不和我玩。
他是我的人。
脑海里是一幕幕情景。再也见不到白镜、旻一、慎司，还有小狐狸们；再也看不到奇幻美丽的白府；再也无法和大家一起在空中飞，一路浏览山川美景；再也无法亲近地观察白镜的眼睛、脸庞；再也无法踏入这边的世界……
豆大的泪珠骨碌落下，一把扯开手链，朝白镜扔过去，几颗朱玉尽碎，玉碎弹了一地。
“白镜你这个骗子！”
小池哭得鼻子红红，眼里都是泪花，疾步走掉。
旻一咬着嘴唇，“小池……”
慎司拍拍旻一，看着白镜。
白镜扶的椅子把手已经出现凹痕。
他才是心里最难过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冰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