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覆染》花自怜

23、第二十三章 雪落双燕镜堪破

　　“雪落生双燕，花海平明月，此心未变，举剑问苍天，誓言，来世再见……”萧镜柔的声音越来越小。
　　手指被一根一根的斩去，秦思明的眼泪不断的流出，他不能动手，也无法动手，几万人的生命都在他的手上，他不能为了萧镜柔一个人毁了整个青恒国。
　　“我和孩子在天上会好好看着你。”这是萧镜柔说的最后一句话。
　　秦思明昏倒在地上。
　　身为一个王储，他付出了家人的性命。
　　“父王啊，这个位置害苦了你的王儿。”
　　萧镜柔死了，死在了亲哥哥的手上，萧镜宇没能得到想要的兵权。
　　萧家厚葬了萧镜柔，可是对于萧镜柔的死，萧临渊并没有追究，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似的，完全没有过问过。
　　在萧镜柔的墓碑前，凌卿若摘下早春的第一捧野花放在萧卿柔的坟前。
　　萧镜岑却带上了上等好酒和萧镜柔平时最爱吃的水果。
　　“当时不救她，现在你给她再多的好吃的也没用了。”
　　“不救也是救。”
　　什么意思，不救也是救，凌卿若完全不懂。
　　“谢谢你。”远远的秦思明的身影来到坟前。
　　秦思明的手上拿着为儿子准备的玉佩，轻轻的放在坟前道：“柔儿，你还是有一个好哥哥。”
　　“好哥哥？”凌卿若讥笑道。
　　“在柔儿被扣留在国公府的那一晚我就像带队杀入国公府的，是他派人通知我，告诉我柔儿在他那儿，一切安好，让我想清楚自己的实力，再和国公府对立。”
　　秦思明长长的换了一口气道：“是啊，凭我的实力，就算我有禁卫军又如何呢，萧临渊手上有青恒的三十万大军，如果我真的和他闹翻，他会将所有军队全部调到苍梧城，到那时，敌国入侵青恒如入无人之境，势如破竹，我不能为了儿女私情置家国大业不顾。”
　　“那你就谢谢他这个。”凌卿若问道。
　　秦思明摇头道：“我谢谢他让柔儿死得不那么痛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柔儿在之前就已经服了毒药了，能在萧家给她毒药的，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人，看来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了你，你的实力是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及的。”
　　秦思明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萧镜柔的坟前，和她说着以前过往种种。
　　自那日见过秦思明后，青恒国谁也没有见过他，他就像消失了似的，只是青恒国王在秦思明消失的第二天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萧临渊，只是禁卫军的令牌却始终没有找到。
　　萧临渊成了青恒最后的大赢家，只是那几万禁卫军和消失了的秦思明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萧临渊即位。
　　让世大跌眼镜的是，所有人都认为萧镜宇可能是太子，没想到最后当上太子的却是那个最不出奇的萧三公子，萧镜岑。
　　萧镜岑当上太子，楚惜也准备回到远楚，和楚豫商量婚礼的事情。
　　在离行前，凌卿若又来到了国公府里，一直往西走，找到了那个破落的小院子。
　　只是院子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她很熟悉的人——萧镜岑。
　　萧镜岑跪在院子里，对里面的老妇人道：“娘亲，三年之内，我一定会报仇，我一定让萧镜宇尝尝挖眼撕心之痛，妹妹不会白死的。”
　　里面的老妇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听见念珠断掉，散落一地的声音。
　　萧镜岑成功了，秦思明当日留在萧镜柔坟前的那块玉佩就是青恒禁卫军的兵符，他将兵符献给了萧临渊，换取了现在的位置。
　　凌卿若在萧镜岑交出兵符的时候正好在房顶，听见了故事的全过程。
　　人生若江湖，一晌贪欢，萧镜岑终于走出了自己的路。
　　萧镜岑离开了那座小院，小院里的老妇人在萧镜岑走后走了出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望着前方。
　　“既然舍不得，为何要逼他离开。”凌卿若从小院的门扉后走出来。
　　老妇人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道：“姑娘今天是来上香的吗？”
　　“我是来取回昨天许下的心愿的。”
　　取回心愿，纵然最后结局会让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意寄希望于虚无缥缈。
　　“既然菩萨听见了你的心愿，那么就不可能能取回。”
　　“就算听见又能如何呢，它只是一尊泥，实现不了我的心愿，既然实现不了，我又何必把希望放在它这里呢。”凌卿若不信神，不信命运，她现在能做的就算将命运打碎，走出自己的路。
　　前方是荆棘满目，后面是绝崖断壁，只要轻功够好，一样能够飞跃。
　　知道这个老妇人是萧镜岑的母亲，看来在萧镜岑的身上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而这个老妇人至今都无法忘怀，才一直在这里带发修行。
　　“我看你信佛多年，那么你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凌卿若的问话让老妇人无法回到，因为她的所求也不过希望萧镜岑能平凡一生，无病无灾，但是，现在呢？
　　萧临渊成为了青恒的王，萧镜岑也一跃成为了青恒的太子，作为下一届王的继承人，就不可能安然度过一生。
　　所求是那么的少，但还是没能实现。
　　转头望向和蔼慈祥的观世音的法相，老妇人低下了头。
　　终究还是一尊泥做的，无法实现任何愿望，所有的一切还是没有改变，而且萧镜岑心里的仇恨更加的深了。
　　“萧府发生了什么事？”老妇人向凌卿若问道。
　　“看来你真的是很多年都没有过问过世事了，在这个地方固然能够修心养性，但是还是无法逃开世俗牵绊。”凌卿若回答道，“萧镜宇为了王的权利杀了萧镜柔，萧镜柔的十指被一根一根的斩了下来，是被活活的痛死的，而且在她的肚子里还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
　　“罪孽啊，罪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如果阿弥陀佛有用的话，那么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厮杀了。”
　　凌卿若走到佛前，取下以前插下的三柱香的香根，香已经烧完，香根还留在香炉里。
　　老妇人在凌卿若走后也走到佛前，只是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平和，转而是血脉中隐忍的红。
　　大手一挥，推倒了佛前的香烛贡品，水果等滚落一地都是。
　　隐忍那么多年，等来的结局却是萧临渊越来越强大，虽然萧镜岑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但是对手是萧临渊和萧镜宇、萧镜泽两兄弟，他的处境并不乐观。
　　老妇人从床头尘封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彩色服饰，虽然是十几年前兴盛的款式，但是穿在她的身上，还是那么的楚楚动人、阿罗多姿。
　　凌卿若在走回楚惜行宫的路上，在此走到红尘死去的地方。
　　看见纱帘上的血迹，凌卿若笑了。
　　红尘，她可是赤霜宮的红尘，就算是萧镜泽死了，她也不可能死，世人果然不懂杀手的命运。
　　纱帘被风吹开，在纱帘的另一头，萧镜岑站在凉亭旁边，眼睛始终不愿离开湖面。
　　“你要走了吧？”凌卿若刚走到他的身后，萧镜岑突然问了起来。
　　凌卿若走到他的身边，和他站在一起道：“对，和楚惜一起回远楚。”
　　“还会回来吗？”
　　回来吗？这个问题凌卿若自己也问过，只是当时她不想回到这个问题，现在却被萧镜岑问了出来，自己又要怎么回答呢！
　　“不会吧。”
　　“对啊……这是一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并不是，它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美？”
　　美又在哪儿，凌卿若想象的美是不同于离山之巅的冰雪之美，而是萧镜岑内心的纯善之美。
　　“是啊……我的任务完成了，你现在已经是青恒高高在上的太子了，再也不是被别人忽视的萧三公子了。”
　　“可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太沉重，人不要奢求太多，不然菩萨会记不住的。”
　　菩萨，萧镜岑的心中想起那个一直吃斋念佛的母亲，那个渐渐被遗忘的母亲。
　　“你帮我告诉待月阁阁主，他要的我会帮助他的。”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
　　再见两个字太重太重，每一次杀人后，凌卿若都会在他们的坟前上一柱清香，道上一句再见，在黄泉相见，到那时偿还今生的债。
　　在凌卿若的眼里，再见就是死亡，再见就是再也无法相见。
　　黄泉路边，奈何桥畔，时间流逝千年，三生石上雕刻的是否是前世遗言。
　　再见青恒，再见萧镜岑，再见红尘。
　　踏上去往远楚的路上，黄沙满目。
　　杀伐战戮已经让青恒和远处的边境城市满目疮痍。
　　在远楚的路上，凌卿若一直闭着双目，不愿意去看那些生命消失前的哀哭。
　　直到一阵歌声响起，那歌声婉转悠扬，只是在歌声里有浓浓的哀伤。
　　那是来自天堂的歌词，地狱的歌声，一个字都唱出了歌者的心声，唱出的世道的无情。
　　“停车。”
　　凌卿若叫停了缓缓前进的马车，静静的听着歌声。
　　狞笑抬眸的一瞬，锦袂挥出，每一个舞步都是死亡前的哭泣。
　　凌卿若走到她的身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迫使她停下舞蹈的身姿。
　　“杀了我吧。”女子闭着眼睛，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血从牙齿缝里流出。
　　“你的命还不足以让我动手。”
　　凌卿若所杀之人要么是世上大奸大恶之人，要么是达官显贵，要么是一方霸主，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还真不足以让她动手。
　　时间静止在这两人之间，凌卿若不动手，女子也没有睁开眼睛。
　　直到楚亦寒动手打断两个人之间的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