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吟》燕秋舞

27、逃亡

　　朦胧中被人推醒，我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哭泣的脸。
　　“我没事。”我笑了笑，嘴角抽痛了下。
　　爱爱抚了抚我手臂和腿上的伤疤，吸了吸鼻子，止住哭声，喂了我一颗药丸，迅速为我打开手上的铁链，轻声道：“顾炼非，我对不起你。”
　　我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现在就救你出去。”
　　“你是怎么逃走的？”我问她。
　　她一笑道：“毒娘子的女儿总是会有办法的。”
　　“你娘呢？”我边走边问。
　　她神色一黯：“原来你知道了。”
　　我淡淡一笑：“不，我是猜到的。”
　　她给我一个安心的微笑：“不用担心她，她现在没事了。”
　　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反而觉得隐隐不安。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我思考这个问题，前面就有人拦住了。虽然刚才吃了爱爱给我的解药，但是软经散的药力还没有退完，我每遇到一个人就毫不犹豫地全力厮杀。杀人实在不是一件快乐的事，但是，我要活下去。
　　这里还是无为谷，原来天雨楼还是有根据地的。
　　一把长剑夹带着凌厉的剑气横扫过来，我用力把爱爱一带，勉强离开。
　　“快走。”我对在她说，费力躲开另一剑。
　　“不！”她大吼，大有绝决的味道。
　　我迅速脱下衣裳，化衣为棍，勉强挡住第三刀：“爱爱，你先走，我本来就是为救你而来的。”
　　她二话不说，朝袭击者掷下一枚烟弹，一阵青烟，又倒下了几个人。她拉着我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我不会丢下你的。”
　　那就一起走。
　　我跟她悄悄地潜入内宅，希望能找到一两匹马。凭我现在的体力和爱爱的三脚猫功夫，就这样逃出去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封禅大典上……谁？”
　　我按住爱爱的嘴巴，身体紧紧地贴着墙根屏住呼吸。真是糟糕透了，越不想碰到的人，越是容易碰上。我向对面掷了根树枝，拉着爱爱飞快地往反方向跑。
　　看来运气还有一点，正好找到一匹马。
　　我一把抓起爱爱往马上一丢，自己飞快地跨上马，一扒马屁股，便箭一般地飞快跑起来。
　　“想跑，没那么容易。”方照阳的声音。
　　爱爱扭过头，赏了他一颗青烟弹，我看到一有间隙，立刻催马冲了出去。
　　身后又有追过来的马匹，我问爱爱身上有没有毒药或者青烟弹，她遗憾地摇摇头。也对，青烟弹制作极复杂，一颗也是难求，并不能大量持有。要两个人一起逃走，根本就不可能。
　　“你先走。”我对她说。
　　爱爱昂起脸，坚决道：“不！我娘已经死了，我不能让你也死去。”
　　原来是这样！
　　我挡开一支飞过来的箭矢，情况越来越危急。我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听着爱爱，我不会死，我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你要相信。而且你武功太差，在这里会碍手碍脚，相信我，我会没事的。过了那座绳桥，你就安全了。”
　　她惊惧地望着我。
　　我一跳下马，用力的踢了一下马屁股，它箭一般的跑过绳桥。我朝她大吼：“记住，到洛城方候府找方无痕。”站在桥的这端，一掌劈断绳，不去看对面伤心欲绝的爱爱。
　　转过身去，就对上了一大对人马。
　　一个人向我扑了过来，我转身欺上那个戴面具的人。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他反攻向我，我不认识这个人，但是我却认得他的武功，没想到竟然是他。
　　我的头又是一阵昏厥，失血过多了吗？
　　突然，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好些黑衣蒙面人，一起杀向方照阳一帮。
　　“顾炼非，你逃不掉！”方照阳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笑了笑道：“你不是中了毒吗，不好好静养，小心死得早。”
　　他邪邪一笑：“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上次给的‘万毒斩情珠’。”
　　是吗？人算不如天算，真是亏大了。
　　我冷冷一笑：“那我就让你中毒更深如何。”
　　他也冷冷一笑：“凭你现在的身体，万花百毒手根本不足为惧。”
　　他居然知道，只要血流得多，我的毒掌根本就发挥不了威力，看来秋莫言是死在他的手上。
　　“那便看谁更有本事。”
　　刀！
　　刀剑！
　　刀箭剑！
　　飞刀，快箭，利剑！
　　“公子小心！”
　　谁在叫我。我是怎么了，要死了吗？
　　不，我不放弃！
　　方照阳拼命般地打法我无力招架，他的一掌我抵挡不了，但是我觉得不会让我自己走入死地。
　　危急关头，我唯一的信念就是要活着。

　　是谁在叫我？对了，会恭敬地叫我‘公子’的人有两种，一是皇帝的人，二就是太子的人，他们总是没有放弃过跟踪我。
　　痛！
　　好痛！
　　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痛，体内是翻卷飞腾。既然还知道痛，就是没有死。眼前的一点火光使我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一个很柔和的声音，温润宜人。
　　映入眼中的人让我有着些微的惊讶。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我身边的都是人中龙凤，祈傲，祈令熙，甚至于整个京城中以美貌闻名的第一风流公子卫离，跟这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鸡与凤凰的区别。这里明明是一间破庙，但是因为有了你这个人的存在，仿佛就像是仙境一般。
　　“感觉怎么样，你的伤不轻。”
　　“还死不了。咳……”我艰难的道。由于血流太多，万花白毒手的毒无法控制，我的整个身体的血液都是毒。我挣扎着起来，他走过来扶住我。他给人感觉很温暖。我突然一惊：“放开我。”
　　他一脸惊愕：“怎么啦？”
　　“你，”我有点害怕，我很喜欢这个人，我不想他死，“你刚才有没有碰到我。”
　　他一脸赧然：“抱歉，刚才事出突然，冒犯了兄台实在是在下无心之过。”
　　我顿时感到心伤且沮丧：“不是！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我看着他那充满关爱的眼神，对不认识的我的关心，这叫我怎么告诉他，他可能因为碰到我而中毒身亡？我第一次很后悔为什么我要练这门武功。
　　“你会不会感到不舒服？”
　　“怎么会？”他温和一笑，“你身受重伤，又中毒，我只能暂时帮你压制伤势。我想我的一个朋友可以治好你，所以我想带你去找他。”
　　“我……”
　　“啊，对了，你饿了吧。只有这些了。”他端了一个碗，盛了一碗黑糊糊的东西给我。我接过那个碗，豪不犹豫的喝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的相信他，事实上我们还是陌生人，但他给我的感觉很安心。
　　“对不起！”
　　“啊？”
　　我突然很想哭，他的手上有一块黑斑，那正是中万花白毒扩散的征兆。
　　“你的手。”我哽咽了一下。
　　“啊！”他恍然大悟地笑起来，“你以为我中毒了？”
　　“没有吗？”有谁能够碰到我这样的身体而没事的？我看他在笑，笑得很温柔，很幸福的样子。
　　“那是一个印记。”
　　“你真的没事？”怀疑。
　　“你看我的样子像有事吗？”他眨眨眼睛，眉宇间是说不出的神采飞扬。“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顾炼非。”刚说出口，我才觉得很是唐突。
　　“顾炼非啊，”他笑眯眯的给火堆加了两跟柴，眼中流露一股柔情，“我叫林轻衣。”
　　“林轻衣？”我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他就是那个武林奇葩林轻衣？那个一柄青松剑，潇洒走天涯的林轻衣？这个如月中仙子的男人居然就是那个林轻衣？
　　如果提到林轻衣就不得不提他那把青松剑。真正的利器就是利器，本质就是力量的体现。世界上最好的兵器不是什么上古神器，那些是用来观赏的。真正的利器只出子一人之手，那是一百年前的一个铁匠，名字叫乌涂。乌涂一生只铸过二十把兵器，这二十把兵器都是当今世上最贵的杀人兵器。乌涂一生中最得意的三件物品是：紫光匕，黄牛刀，青松剑。林轻衣手上的就是青松剑。宽一寸，长二尺三寸，剑身为淡绿色，杀过的人有四十七人，没有一个不是武林高手。拥有这把剑的主人从来都不是普通人。林轻衣更不是个普通人。如果还是在两年前，还没有人知道有林轻衣这个人，可是，现在，只要有人提起这个名字，没有人不对他竖起拇指。
　　如果是林轻衣的话，一切似乎都变得有可能了。
　　“是你救了我？”我轻声问到。
　　他点点头。
　　我对他一抱拳：“大恩不言谢！”
　　他温和笑笑：“不客气！”
　　我挣扎着站起来，我要回宫，我必须要赶在封禅大典前回去才行，祈傲他有危险。
　　林轻衣走过来扶住我，柔声道：“你的伤还好治，可是你身上的毒如果不早点清除，将来可是会很麻烦的。”
　　我笑了笑，无奈道：“谢谢！不过万花百毒手的毒，天下无解。”
　　林轻衣陷入了沉思。

　　深浓的的密林里，最适合用来暗杀。
　　“轻衣，你觉得会有多少条鱼在这里呢？”我笑笑问，我发现其实我挺喜欢说笑的。
　　轻衣也笑笑，一贯的温和平静：“树上有五位，林中应该是十位。他们还真给面子。”
　　“那这次要用多少时间解决？”
　　“估计要用的时间比上次多一倍，因为……”话音未落，轻衣已经如一只鸿雁飞掠出去。林间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几枚暗器飞射过来，我狼狈的躲闪开。背靠一块巨石上，手中的飞梭回敬过去。两个黑衣人跳了出来。我不敢过去，现在我的体力不济，只有等他们过来。这两个人显然是一流的杀手，不知道他武功高不高，但是作为杀手该具备的他们无疑都具备了。冷静，沉着，不击则已，一击必杀。不过现在不是赞叹的时候，他们越是厉害，对我越是危胁。两把剑同时指着我。不，不是剑，那武器像剑又像刀，想不到天雨楼居然请动了天杀门的人，而且居然动用吴钩组。吴钩一组最是神秘，据说他们统一使用的武器就是吴钩剑。他们不受天杀门主控制，而是由吴钩剑主名唤吴钩之人控制，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必定不死不休。我掌心在冒冷汉，我没有把握。在我还没有想好对策的时候，他们已经动了，他们果然懂得把握时机。
　　我再也无法考虑，完全凭本能在应战，我的身体都在叫嚣的疲惫，但是我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死在他们的手里。缠斗，我只能在刀网中苦苦与之缠斗。
　　“炼非小心。”我只听得轻衣的一声惊呼，感觉我手中的长剑刺入了一具身体，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我身体晃了晃，用长剑支撑稳住了身体。这时另一个人的长刀架到了我的脖子上，只要他轻轻一划，我就血溅五步了。他的胸口透出一节剑尖，青松剑。林轻衣总是那么的让人信赖。
　　“没事吧？”他轻皱眉头地问道。
　　我回以他一个虚弱的微笑。说没事那是假的，但是我要赶回去。“你……”我想问问他，结果哽在喉头，我问不下去。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是细细的汗珠。
　　“别担心，只是有点体力透支而已。”
　　我们相视一笑，一种很满足的感觉，那是一种怎么形容的感觉呢？应该是知己。很了解对方所想，他想对我说，没关系，我们会并肩作战，我不会抛下你，正如你不会抛下我一样。因为那也是我想要说的话。
　　洛城就在眼前，只有进了城，危急自然就破，天杀门的人从来都不在城中杀过人。
　　但是，就在这短短的一段路上，天杀门的人还是出现了。
　　轻衣现在很焦急，大部分是为了我。
　　“对不起！”我对他说。
　　他微微一笑道：“都到这里了跟我说这个？”
　　他那握着剑手更稳，眼神更镇定，表情清淡却露出无比的坚毅：“炼非，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死的。现在你带着这根红绳去鉴月山庄找风渡情，他会给你紫光匕，你可以凭紫光匕进入百鬼寮去找风飞云，她应该能解你身上的毒。”
　　“轻衣，在说这句话之前还是先把那些杀手给灭了吧。”我半扶着他，笑笑，不觉得绝望，反而觉得很温暖，从来没有在哪里得到过的温暖。
　　又是一轮暗器。麒麟火炸出了几个坑。天雨楼这次简直是不记代价要诛杀我和轻衣。连麒麟门的麒麟火都买来了。
　　“这次他们是真的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我们了。”我无奈道。
　　轻衣苦笑了一下：“看来我们运气不太好！”
　　长剑一挥，泛出淡淡光华，剑气一纵千里，前方传来惨叫声。轻衣的额头冒出薄薄的细汗。
　　“小心！”我惊叫，一剑向前刺去，“叮”的一声，剑叮在岩石上。
　　一只蝴蝶，一只美丽绚烂的不死蝶，那是地狱的使者。
　　林轻衣已经一个飞身把我掩护在身下。
　　我对他一笑道：“轻衣，即使我像你的弟弟，你也不用把我当成一个孩子。”
　　“当然，我们并肩作战。”
　　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有欲望的地方就有斗争，有斗争的地方就有杀戮，江湖本来就是杀戮的世界。身在江湖，无路可退。
　　“听着轻衣，”我直视他的眼睛，“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的。”
　　“知道了。”他回以灿烂一笑，仿佛力量又充满了胸膛。
　　我们无路可退，那么便只有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