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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试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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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剑台是极天王朝中最壮观的地方。这里一览全是巨石,这是最好的比试场所。但是我很不喜欢这里,它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杀戮。
极天王朝的首席武将是童魁,他是童劲风的叔叔,今年三十七岁,跟他的名字一样,很是魁梧。他使的兵器使枪,他的枪法使童家枪法。童劲风正是知道,终其一生他都没办法超过他的叔叔,所以他不学他们家的枪法。
他的对手叫古太儿,是个西域人,装扮得很古怪,他用的是铜棍。
“极天王朝的名将果然是名不虚传啊!”翼旗笑笑,转过身子看着祈傲。
祈傲也很够意思地答道:“王子怎么如此谦虚,想西域天骑都能在王子手下效力,就此能耐本王是佩服之至啊!
“太子殿下真是好眼力,佩服佩服!”
“王子殿下客气客气!”
真是虚假得够可以,两只狐狸。
空气变得越来越沉重,那是气势,霸者的气势。旁边的小太监小灵子已经经受不住往后退了些许。王公大臣也退到远处。我的位置从来都不会变,就在祈傲的背后。
试剑台上的两人已经动起手来。如果我不会武功,那我一定觉得很是精彩。可是比武就是比武,不是杂耍,这不叫精彩,这叫动人心魄。如果我十年前就看多这场比试,我会不会也认为我一生都不可能达到那样的高度?如果我十年前就看过这场比斗,我是不是也不会用棍了呢?我很庆幸我看到的时候是十年之后的今天。
谁都不愿意错过这样一场绝顶高手的比试,谁都想看清楚他们每一招用的是什么,动作是什么,可是,代价……双目爆裂。武功低微一些的侍卫全不能幸免。
高手过招,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停下。现在的童魁和古太儿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他们已经不是在进行简单的比试了。我能明白那种感觉,那是找到了对手的兴奋,那是处于生死边缘的极度挑战。那种感觉我经历过,我很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毒。我相信,他们一方不死是不会停下来的。
童魁没有死,但他比死还难受。作为极天王朝第一武将,他可以允许自己死,却决不能允许自己输,可是他输了,输得很难看。他被一棍打出了试剑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古太儿退在一边运功调息。我看得出他没有受伤,只是单纯的疲劳而已。这一仗,极天王朝输的很难看,也很不甘心。
第二战,极天王朝出战的是祈战。极天王朝真正的高手。祈傲的叔叔,祈傲唯一肯承认的叔叔。如果说极天王朝存在唯一的高手,那必是祈战。他一生唾弃皇权,唾弃富贵,唾弃全世界,他的一生全给了武功,在武功上,他无疑是极天王朝的第一人。他一生的宿敌就是眼前的白衣人。他风度翩翩,年约三十。你可以不认识他的人,你却不能不认识他的弓。*白玉长弓三千尺,万里群雄兼没落。*
但是现在他的手上只有长弓没有箭。
“裘无箭,想不到你我的对决是在今日。”
“真是幸会啊,战亲王。”
“不知你的箭术是否真的达到了无箭的地步了呢?”
“那就要你试试了。”
祈战是个高手,高手中的高手。高手的对决是不是总会有那么些的与总不同呢?
祈战没有动,裘无箭也没有动。如果你仔细一点就发现,他们真的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静中之战。周围人感受不到什么,如果不仔细,确实感受不到什么。只有你盯着他们的眼睛才能感受到那无比的压迫力。他们对力的控制已经到了匪夷所思之地。
莫非这个世界已经真的存在那心中的箭?
谁也不知道那所谓的手中无箭,心中有箭是什么。突然掀起的狂风卷着厚厚的沙尘遮住了所以人的眼睛。试剑台上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影子。裘无箭呢?祈战呢?
即使在多年以后,我们仍然不知道他们的去向。只是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那在风沙中依稀传来的凄苦声音:“手中无箭,心中有箭,箭不伤人,人伤人……”
箭不伤人人伤人吗?我离开祈傲的背,不知道是何种原因,我想追回那远去的身影。我不停地奔跑,用尽我的全力,施展最上乘的轻功,用最织烈的心情去追。裘无箭,裘无箭……
可惜前方还是茫茫一片,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人却真的不在。只是空中那句话仿佛还在耳边不停地徘徊:“箭不伤人,人伤人。”
我很想问问裘无箭,如何才能做到不伤人呢?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去,心中一直被那句话占据着。再抬头,对上的是祈傲压抑的怒火。试剑台上多了两个人。一个重伤的我认识,是极天王朝帐下的武林第一高手:卓东风。另一个人我不认识,但是我认识他的武功,万点莲花人前展,从此不做武林人。莲台九式――白千山。
“原来极天王朝的能人也不过尔尔。”翼旗的侍卫语气中满是嘲讽。
“不得无礼,”翼旗一声冷哼,转过头微笑道:“翼旗管教不周,失礼之处望太子殿下瀚海。”
其实谁不知道,如果不是翼旗的允许,他的侍卫会这么说?祈傲居然也不恼,表面还是挂着完美的微笑。他赤裸裸的怒火向来只针对我,可是我知道他现在心中很气愤。
第二天,回鹤王子翼旗向极天王朝求婚。求婚的对象是硕阳公主。
我不喜欢祈家的人,但我却很喜欢这个小公主。她才十六岁。我喜欢她,她美丽,天真,可爱。最重要在于,她很喜欢我。在整个王宫中,唯一喜欢我的人就是她。小时候她给我送过一只兔子,那是她最宝贝的东西。那年我八岁,她六岁。兔子很可爱,我很喜欢。可是第二天,我就看到了兔子的尸体,祈傲的一只脚就在踩在兔子的头上。那是我第一此跟祈傲打架。当然,我打不过他,被他狠揍了几拳。不过他也好不到哪去,漂亮的脸上被我划了好几道血痕。那几道血痕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疤痕,但在我的心中却留下了疤痕。我知道我跟他永远都不可能站在同一高度。
十三岁那年,我练成了万毒百花手。她是唯一一个对我没有责骂,没有厌恶的人。她还是微笑着对我说,我是她最喜欢的哥哥。
我还没有告诉她,她是我最喜欢的妹妹。皇朝中的人没有几个是能拥有自由的婚姻的,就算是皇帝,也不一定是自由的。现在的我还没有能力阻止她的远嫁,但我绝对不允许她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尊严地嫁。如果一定要她出嫁,我一定要给她胜利的光环,让她最风光地嫁人。
“王子殿下,您赢了极天王朝的第一武将,第一武林高手,您难道不想赢一下王朝的第一侍卫吗?”大殿上,我望向他,我绝对不容他拒绝。
“小非,你这是要干吗?”祈傲冷哼,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我看得出他很气愤。
“炼非只是不服,想向回鹤国的三大高手挑战。”
“你以为你是谁?”祈傲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掌风透过面具,生生地痛,充分地表现了他的愤怒。
我半跪在地上,眼睛依然盯着回鹤王子。他莫测高深地对祈傲一笑道:“你的侍卫很有意思,我可以答应。”
祈傲脸色变了一下,恨恨地一拂袖,我知道他没有否定的余地。
古太儿站在我的前面,他的铜棍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他的手很有力。
我静静地站在试剑台中央,心里从来都没有这么平和过。仿佛看透了整个世界一样的平和。
“请出招。”
“请出招。”
招,是绵如流水的招。
棍,是金铜飞天棍。
人,是塞外第一人。
他的棍像绵密的金网,没有一点风声,但是每一次出手都是万钧的力量。他的每一招都有一个漂亮的名字,每一个漂亮的名字都符合他漂亮的招式,每一漂亮的招式,都绝对是华丽又实在。他可以继续做他的塞外第一人,如果他的对手不是我的话。
招,是绵如流水的招。
棍,是金铜飞天棍。
人,是塞外第一人。
我,是打败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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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师傅绝对不是屠千斩!”古太儿抚着胸口。口中的鲜血无论他想怎么掩饰还是流了出来。
我笑笑:“你应该说,我的师傅不仅仅是屠千斩。”
我再也没有看他,我看的是另一个人,莲台九式――白千山。
“想不到极天王朝居然藏了这么一匹蛟龙啊?哈哈哈………”翼旗哈哈大笑,实际上他并没有笑,他只是掩饰他的震惊罢了。不过那与我没有关系,我要做的就是打败眼前的回鹤第一人。
白千山用的是剑,一把青锋剑,长三尺,宽两指。他的手洁白而修长,骨节分明不失优美。他的眼神很锐利,步履很坚定。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苍白的光芒。他最有名的剑招叫莲台九式,一招连刺人体的九处要害,剑身幻化出一尊美丽的莲台。眨眼有多快,他的剑就有多快。
面对白千山,我没打败他的招式。
我只有杀他的招式。
第一招,他用的就是莲台九式。
他的第一剑就刺穿到了我的右肋,我的匕首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他的剑又多快,我的手就有多快。
如果我愿意,他的头子现在已经飞离他的脖子了。
“你输了!”我笑笑轻声道。
“我输了。”白千山喃喃道,似乎不相信,又似乎没有反应。
“你疯了!”有人扣住了我的肩头,是祈傲。除了祈傲,没有谁能够令我毫无戒备允许靠近。
我把白千山的剑从我身上拔出来,正想止血,祈傲早一步点了我的穴道。眼中是浓浓的恨意,嘴唇被咬得发白。
我扭头望向他,笑笑道:“不给我点止血药吗?”他呆了一下,之后咬牙切齿地道:“给我回去,马上回去。”
“你是极天王朝的储君,未来的皇帝。”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不舍和珍惜,第一次,我觉得他很动人,我第一次不敢看他的眼睛。
“小非。”
“殿下,我的身体不能触碰太久的。”我提醒他。我的血就是毒,特别是针对龙翔九天的毒。
他掏出一罐膏药放我手上,一声不响地退回观看台。
天已经微微泛黑了,试剑台上的24个火把已经点燃,火光闪烁着,人影一恍一恍的。我的伤很重,被剑气伤到了。白千山的剑果然不是好吃的。
我坐着调息,注意力一直在我对面的少年身上。裘无箭无法出现,出现的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突然有种命中注定对决的感觉。他脸上的黑色面具与我的银色面具很配,他身上的气很淡,跟我一样,但他的年纪应该比我小得多。他没有什么动作,很散懒地站在,仿佛不存在,又仿佛,天地间只有他存在。我没听说过这个人,也没有看过他的招式,我只是听说他只用了一招就败了皇朝第一快刀雷御卿。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在一招之内打败雷御卿,我只知道,我不会输给他,也不能输给他。他仿佛就像另一个我,永远都不可以输给自己的。
无论面对哪个对手,我都是很冷静地面对,惟独面对这个少年,我感觉到热血沸腾。前所未有的战意突然涌现,我倍觉振奋。白千山造成的剑伤暂时被我用极练蛊和百灵膏封住,我觉得我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好。
我相信,他比之前的两人更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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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傲从小跟顾炼非一起长大,他们之间的比试已逾千次,还有谁比他更了解他的呢。顾炼非从来都是冷静,清平的。即使在激烈的打斗中,他也从来都不会散发斗气,而现在,顾练炼身上的斗气足以压迫所以人。如果是武功低微一点的,根本没办法呆在试剑台上。空气仿佛全都被台中心的两人吸干。
空中渐渐飘起了雪花,洛城的第一场雪在为他们而下。
静! 静过了就是动。静如处子,脱如狡兔,这绝对不足以形容。
顾炼非长棍如灵蛇,张开了血口。少年也动了。三尺青锋剑,织出绵密的网。那密不透风的网顾炼非躲得过吗?不能,顾炼非躲不过,他的身上已经是一道一道又一道的伤口了。但是他的身姿依然挺拔,步伐依然稳健。祈傲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难受,仿佛就提在喉咙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少年的身体仿佛没有骨头,在你绝对意想不到的地方他可以向你又快又准地刺出一剑。顾炼非的长棍从来没有这么凌厉过,每次一出手,都带着如划破长空的声音,刚烈无匹。
当霸气刚烈遇上灵动缠绵是怎样的结果呢?
顾炼非的棍已缠上了少年的长剑,剑已离手。
一个剑客,一个真正的剑客是不会允许手中的长剑离手的。少年掌中的剑已离开,他会败吗?
长棍已经不是棍,布就是布,裂成无双碎片的布只是普通的布,顾炼非手中已经没有棍。少年的指已经刺向顾炼非的双眼,比剑更快,比剑更绝。
“小非……”祈傲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就在所以人都意想不到的情况下,顾炼非的长发缠上了少年的手,只是一下。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侧身一翻,左足狠狠地踢向少年的膝盖。少年闷哼一声,膝盖骨已经被踢碎。顾炼非也好不到那里去,少年的双指仍然擦过他的脸颊直入头皮,留下两道鲜红的血痕,并且左肋骨也吃了一记狠击。
祈傲提起的心刚放了下去又担心起来。场中的两个已经转变为近身搏斗,然而谁都知道,顾炼非封住的剑伤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双方都是那种绝对不服输的个性,结果也就只有两败俱伤的份,祈傲好像已经看到了最后两个都倒在地上的惨状。
突然祈傲看到令他瞠目结舌,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只见顾炼非的右手掐在少年的脖子上,握住了少年的右拳。少年的左手掀开了顾炼非的面具,看到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顿时有点呆。顾炼非一惊,右手也顺势掀开了少年的面具。那张脸大概只有十四五岁,是张粉粉嫩嫩漂亮的脸旦。少年气鼓鼓地一瞪,涨红了脸,突然张口就往顾炼非的手上咬了过去。
翼旗手上的杯子“砰”的一声摔碎了,双眼中充满了无力感。
顾练非毕竟也是十几岁的孩子,哪里允许被人咬这种丢脸的事的发生,顿时脸火烧般的红起来,眼睛更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恼怒,更多的是羞涩。两人顿时厮打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紧张感,就像两个市井之徒,没有招式,没有架势,完全凭本能地厮打。厮打,就是厮打!
“砰”祈傲手中杯不知道何时被捏碎,嘴角隐隐抽筋。
“天啊!”祈令熙一抚额头,无力地闭上眼睛。
最后的最后,直到多年以后,顾炼非和那位少年都禁止别人提起当年的比试。谁要是敢提起那场比武,均被冰冻三尺的目光杀死。就是他们的主子也不敢去撞那座冰上,更何况别人。所以最后的最后,也没有人具体说得上来,只是知道,平局,平局。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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