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师》尤尼西斯

43、秦姑娘的情史

　　唐扣收拾好的背包终于到了可以用上的一天，唐一楠承诺过的那几本笔记只堪堪留住了唐扣一年半的时间，要不是家里的圣树---唐扣觉得这个名字真是俗气得很，现在自己种的这株改名叫做留留（唐一楠觉得这名字取的恰当，就是这棵树帮忙才又留了唐扣一段时间）---正是急速生长的时段，估计她现在已经在外面跑上很久了。这四年里，留留从一棵通身绿色的小苗长成了现在手腕粗细的小树，树干跟它亲妈的过去、现在都不一样，还是绿色的。唐扣没觉得有什么意外，这年头没什么东西比变化更让人觉得平常。
　　唐一楠的几本笔记确实很有意思，唐扣从毕业后接到手开始，就不断研究里面的内容，加上唐一楠从旁指导，更是少走了很多弯路，看起来事半功倍。这段时间唐扣更深刻地认识到，生命体--无论植物还是动物--的价值和优劣，往往都是从人的角度做的判断，比如西蕃花，通常大家更愿意说起它的安神作用，甚少提及催眠、致幻的字眼；沉木更是如此，大部分人只知道沉木是名贵的药材，很少有人知道它能影响人的精神状态。一方面确实是沉木少见所致，还有一部分却是因为人们不愿意在如此名贵的药材头上添加不好的评价。
　　唐扣家里种着西蕃花，也因着小丑和沉木项链的缘故，对它们的作用知之甚深。偏见有时候只是因为不了解，唐扣现在看很多东西都知道要有耐心，随意下结论往往会错得离谱。唐一楠原本只是想丢出笔记把年龄尚小的女儿多留两年，后来提前把笔记交到唐扣手上，更重要的是觉得她已经能够理性地判断事物的正反面，看了笔记里的内容也不会走向某个极端。
　　笔记里的内容都是唐扣之前没接触过的领域，在学校里未成年人不可能了解这些成人讳莫如深的知识构成。一年多的时间，唐扣把笔记翻了几遍，最后几个月试图更正里面的疏漏，却还是有些内容无法下手。没有过亲身实践，对笔记里的记载单凭想象完全不够，这也促使唐扣更快背上行囊出去历练。
　　阳台上后院里各种植物都生长旺盛，留留也没有异常；黑豆现在更是膘肥体壮，还因为牛粪的关系现在已经成了于亭市的明星动物。至于小丑，估计会跟着自己上路---现在几乎每天都趴在唐扣手腕上装手镯，难道是发现唐扣其实比西蕃花更有吸引力了？毕竟唐扣同学是天生的“精神病”基因携带者，总归要比作为植物的西蕃花更能迷住小丑。
　　现在是万事俱备，钱财都不欠了。因为黑豆的关系，唐家父女连同唐扣的几个同学确实推断出了牛丹的种植方法。作为黑豆的所有者和最先种出牛丹的人，唐扣有权利把种植方法高价出售或是贡献给城市管理处。城市联盟是城市管理处的中心，所有城市管理处的事物都由联盟负责管理，包括费用的预算和拨付。城市联盟虽然只是一个松散的组织，背后却站着东方大陆的各大家族，加上接管了史前政府的所有职能，所以不缺钱。
　　唐扣和唐一楠商量之后把种植方法交到了于亭市城市管理处，之后就被请到了位于另一个社区的城市联盟。中间的流程没什么可说的，唯一让唐扣感兴趣的是有人提出唐扣并非第一个种植出牛丹新植株的人，所以无权出售牛丹的种植方法。唐扣想起在彩云市的拍卖会上好像是有人出售了一株活的牛丹。公平起见，城市联盟邀请两人在一段时间内分别种植牛丹，成功的人作为一切利益的拥有者。之后唐扣就囧了---那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嘟嘟囔囔地说不是自己种出来的，没法跟唐扣比。城市联盟的人也一脸黑线---真正种出来的人都没吱声，你还说个啥。公告之后一周内无人来和唐扣PK，即默认为放弃权利。
　　唐扣拿着盖了城市联盟大印的、后面跟着一串零的票票，飘乎乎地回了家。原本只是想着把牛丹的种植方法给到城市联盟会让更多的人受益，而不是被某个大家族垄断，没成想城市联盟这么有钱，估计就是卖给哪个大家族也不会比这个多到哪里去了。
　　无心插柳之举得到了大笔钱财，这下唐一楠连最后一个借口都不成立了。唐一楠想等唐扣成年再放她出去，于是在笔记之后继续拿自己没攒下多少钱当借口，企图再拖上一年。谁知道人家不靠自己这个爸爸，也赚到了钱，还是一大笔。于是唐扣就在十九岁这一年，揣着一张完全不靠谱的简易地图，正式走上历练的大道了。
　　等唐一楠最后一遍交代完出门注意事项，唐扣有些无奈地挥手告别了自己的父亲。等连唐扣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唐一楠还站在门前出神，然后猛然想起自己好像有个事忘了跟自家姑娘说了。唐一楠在前几年参加的那次研究会上，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图案----唐扣脖子上戴的项链中间刻着的两扇打开的门。那是一次与各大家族有关的植物历史研讨会，唐一楠对这个方面既有兴趣又有经验，便很痛快地把唐扣交到仲平一家代为照看，自己参加研讨会去了。那两扇门的图片出现在一位老学究播放的影像中，那段影像的名字叫做“没落的贵族”。这个贵族就是闻名已久、却迅速湮没在历史长河里的乔纳斯家族。
　　乔纳斯家族和代斯勒家族一样，都是西方最古老、最负盛名的家族之一，无论史前史后。只是乔纳斯家族的命运在史后两三百年的时候发生了转折，造成转折的就是笔记的主人里尔，或许现在应该称他为康巴.乔纳斯。乔纳斯家族虽然和代斯勒家族一样古老，但行事风格与代斯勒家族的低调、隐世截然不同，每一辈的乔纳斯家族成员里总能出几个精彩绝伦的人物，给家族锦上添花，康巴.乔纳斯就是其中之一。
　　康巴少年有才名，不但在种植上天赋很高，在一些冷门的领域也有所长，要不也不会留下那几本笔记了。与康巴比起来，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贝格就像太阳边上的月亮，只能借着别人的光被世人所见。
　　私生子在西方比东方更常见，大家的接受度很高。在乔纳斯家族的成员看来，这个贝格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跟他的弟弟完全不能比。康巴也不负众望，一直在领先贝格的道路上阔步向前无往不利，直到遇见一个姓秦的东方姑娘。康巴先认识的秦瑞，之后就一头栽进秦姑娘这个坑里，一待就是好几年。这几年里有心上人待在身边，康巴的精力充沛得很，除了不断刷新众人对他能力的认知度，还在空闲的时候开始钻研那些冷僻的知识。说到这里不得不提秦姑娘，那真不是一个世俗的女人。如果她像别人一样歧视有毒植物、动物实验这些东西，康巴.乔纳斯就不可能放松身心地做上将近十年的研究，唐家父女就更没有什么笔记可看了。
　　天才的康巴在植物、学术研究上如鱼得水，却一直没能开口向秦瑞姑娘表白。也许有着一点点的心理障碍，贝格的母亲也是个东方人，现在康巴喜欢上同为东方人的秦瑞，心里不是一点都不别扭的。只是时间一长，这种别扭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没等康巴发觉自己的心理转变、向秦姑娘表白，就异变突生，秦瑞机缘巧合碰到了贝格，天才康巴.乔纳斯的十年就此黯淡了。
　　感情的萌生没有道理可讲，更谈不上先到先得。也许是秦姑娘看着偏东方面孔的贝格更顺眼，也许是她对康巴本来就没有特殊的感觉，反正最后是秦瑞和贝格在一起了。一直被追赶从未被超越的康巴深深觉得接受不能，无论从哪一方面他都无法找到贝格超出自己的证明，所以不能理解秦瑞的选择。出人意料的是一直以来存在感很低的贝格为秦瑞勇敢了一把，自己离家出走了；接着就是秦瑞告诉康巴自己有婚约在身，现在也到了回去完婚的时候了。康巴这会儿再表白显然已经没有立场、没有胜算了---人家有未婚夫，人家还根本不喜欢你---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姑娘渐行渐远了。
　　秦瑞待在西方足有十年，却几乎什么都没留下。康巴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脖子上戴的那条项链，项链的中间有奇特的两扇门的图案。天才康巴在心上人另嫁、哥哥也不见踪影之后，开始日渐沉默，仓促地结束了使用假名字编写的那几本笔记，连里面明显的笔误都没心情修改。鼎盛的乔纳斯家族因为康巴的沉默、贝格的离家出走逐渐衰落----拜生育率低下所赐，年轻一辈的乔纳斯家族里除了康巴和贝格两个男孩儿，就剩下一个姑娘了。
　　老学究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乔纳斯家族成员传记，恰好里面提到了康巴。传记里说康巴非常钟情这个两扇门的图案，然后就没有了。唐一楠看着这个图案有些震惊，难不成这个叫康巴还和李品嫣的家族有什么关系？
　　之后慢慢联想，乔纳斯家族是两三百年前没落的，里尔的笔记是同一个时间完成的；后记里提到了他的情人和哥哥，康巴.乔纳斯也确实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好像一切都能对的上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