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师》尤尼西斯

2、唐扣不喜欢上学

　　唐扣乳牙掉的时候，惊吓过后立马给自己不去学校找到了现成的理由。社区是每个城市的基本单位，中等规模的城市一般由十个社区构成，每个社区的人口在一万人左右。平均下来每个社区大概有学前儿童五百个。科技的发展使得每个家庭都能给孩子提供优良的学习环境，十岁之前儿童就能将常识掌握得很完善。每个社区对学前儿童教育问题的规定不尽相同，唐一楠居住的莲花社区不强制十五岁以下儿童入学，入学的儿童也是每周五天、每天四小时就能满足学校要求，即使待不满四小时也不是大问题。
　　就算入学要求这么宽松，唐扣还是不愿意去学校。那么大的社区学校，五百个小孩儿，分成了快一百个班，每个班才四五个人，再加上每天都有小孩儿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不来学校，
　　到了班上几乎每个小孩都有最少一个老师照看着，唐扣觉得很不自由，三天两头找理由不去上学。
　　从三岁被唐一楠以“一个小孩待着容易得自闭症”的理由送到学校，到掉牙休学，唐扣一共在学校待了不到两年。如果社区学校没有那个唐一楠嘴里说的小山包，唐扣可能连两年都不愿意待。每个社区学校都会有一座城市管理处出资建造的植物山，山上种植了适应社区附近环境的各种植物。因为植物生长的困难，植物山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很神圣的地方。城市管理处为每座植物山都投入了大量的成本，从能吃的蔬菜粮食，能看的花花草草，到能做药的各种植物，山上都能找到一些。社区学校的儿童每年都可以从山上挖一棵植物或是收集一颗种子，前提就是每年都要在学校上课满一定的小时数。唐扣第一年在山上捡了一颗黑不溜秋的种子，第二年趁着唐一楠去给她申请休学的机会，从山上挖了第二年的份额，是棵才长了一片叶子的植物，唐一楠看着觉得和史前就很难活的某种药材很像。没忍心出言打击女儿，还是任由她带着这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了的植物回家。
　　休学在家，唐扣每天都会照一日三餐去看那颗种在大缸里的种子。夏天太阳很大，唐扣会在太阳升高之前把大缸挪到阴凉的地方；太阳落下去以后给它浇点水。唐一楠仔细看了几天，缸里一直没动静。种子种下去两周了，这是有生命力的种子发芽的最长期限。唐一楠以为唐扣差不多该死心了。
　　直到两周后的这个早上。
　　太阳没出来，天上云彩满堆。唐扣用她最大号的水瓢，把唐一楠给她存好的一桶淘米水浇到大缸里。淡白色的水慢慢渗到土里，唐一楠看着湿湿的土层说不出话来。浇完水没多久，就下起了大雨，空气更加潮湿，缸里水汽不易散出，没发芽的种子很容易发霉腐烂。
　　这期间唐扣跟着唐一楠去隔壁社区讲课，往返三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家里没有存粮，唐一楠带着小姑娘在社区的餐馆对付了一顿，父女两人花了三百通用币。吃好饭，唐扣就催着唐一楠往家赶。知道唐扣心心念念了她的那些东西好几天了，唐一楠默默地提了车速。
　　走到门口把眼睛对准门上的虹膜扫描小孔，唐扣拧开门一路小跑到阳台。唐一楠见怪不怪，把手里的行李放在沙发上，也跟在后面去了阳台。唐扣正趴在大缸边上，小嘴咧开，缺了牙的那块粉色牙龈露出来了都没在意。凑近缸边，唐一楠才看到从土里钻出来的两小片叶子，叶子外面包着一层水膜，探手去摸，还没碰到就被唐扣拍了一下：“唐一楠你干嘛？不准碰我的图莉安。”
　　唐一楠顿了一下，“你叫它什么？这么小一点点要长成图莉安可不容易哦。”
　　“唐一楠你之前还说它不能发芽呢，可它现在都长两片叶子啦。”
　　“……”
　　终于把兴奋了好半天的小姑娘哄去睡觉了，唐一楠回到阳台仔细观察了缸里发芽的植物。唐一楠自身种植天赋不高，只能养活很普通的品种，但这不妨碍他在从小生活环境的耳濡目染下，对种植知识和技巧知之甚深，并且到现在还在因此受益，以此为生。凭借自己对植物的了解，唐一楠从最开始就没对这棵植物心存期待。种子本身的质量不好，而且唐扣种植的方法在唐一楠看来有些乱来。开始的时候每天只把种子周围的土浇湿，两个星期后居然一次浇了一桶水，整个缸里的土浇了个透，最后还下了场大雨。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发芽。
　　虽然惊讶，唐一楠还是很为小姑娘高兴，不出意外的话这棵植物会陪在唐扣身边很久。图莉安是史前的一种水生花卉，长成之后花开灼灼，叶碧满河。花朵可观赏性强，种子和根茎还可以食用，叶子也可以入药，在星球出版的史前植物图谱里有大篇幅的介绍。只是现在已经很难看到了。东方大陆发现的每株野生图莉安都记录在册，保护严密，结出的种子更是早早分配完，不会流落在外。图莉安种子发芽率低，对环境和种植天赋、技巧都要求苛刻，到现在也只是非常小范围的种植。唐一楠现在不知道唐扣是在哪里找到的这颗奇怪种子，还认定它就是图莉安。
　　唐一楠还没从唐家搬出来的时候，在一个偶然场合看到过一株图莉安。缸里萌出的这两片叶子与唐一楠之前看过的不太一样，非要说的话倒是和史前植物图谱里的图莉安叶子有些像。星球上很多工作都与动植物有关，因为人类和动物都依赖植物生存，所以从事植物相关工作的人更多一些，地位也更高。现在种植植物有两个不可缺少的条件，一个是种子，另一个是能让种子生长的人。大陆进入史后时期，除了植物生长变得困难，还有一个变化让人不安。有些人开始完全不能种植，在他们手里状态良好的种子或者已发芽的植株都不能顺利长成。虽然这些人只占总人口很小的比重，但谁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仅仅是个开始。科学界做了大量研究，但研究的结果不甚明了，只是肯定这和人的天赋有关，至于详细的原因，还正在研究过程中。
　　传言说科学界有种方法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种植天赋，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官方承认。民间更多是通过儿童用乳牙种植的植物的长成状况判断他的天赋。事实证明这个方法虽然不是每次都准确，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可靠的。对于能把这棵植物培育得特别好的孩子，他的父母甚至家族都愿意用更多的金钱和精力来培养他。因为当他真的成为种植大师，这些投入都会显得微不足道，家族也会得到难以估量的回报。唐一楠并不热衷于把唐扣培养成一个这样的孩子，但是缸里的植物发芽了，他还是很惊喜。能够种出东西就可能会让她之后的路走得更容易些。而且如果缸里长出来的真的是史前图莉安，那么唐扣日后就会多一个可以依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