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大陆》沉沫

3、第 3 章

　　我做了一个绵长的梦。我的周围空旷无人。

　　找不到方向，也得不到指引。

　　我万分痛苦，只一心寻找出路。就在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唤我：“陈决，快来。”

　　那个声音离我很远。

　　我一步步朝着声音的方向而去，一个人远远地张开双臂，像是想让我离他更近一步，他的身影嵌入光圈之中，晃得我看不清楚他的脸。我只是觉得，那种感觉无比熟悉。

　　我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他消失了，出现在了更远的地方：“陈决，你不来我可走了。”

　　我想喊出来，可是我的喉咙像是被堵塞而发不出声。

　　我醒了。

　　一摸脸颊濡湿一片，原来是梦。我睁眼盯着天花板，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刚才那个梦的内容。

　　起身发现，身上盖着从卧室拿出来的厚棉被。小孩儿已经走了，被弄得一片狼藉的客厅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头剧烈地疼痛着，看来昨晚是喝多了，连主持人什么时候倒数的我都不知道。

　　奕西留了一张纸条：谢谢你的收留，我走了，你睡得太熟，所以我没有叫醒你。

　　窗子被吹得“哐哐”作响，今天没有太阳，天空灰黑，满是一片肃杀。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超市的售货员小姑娘推荐我买一整套的保健食品，包装精致。我顺带挑了一罐铁观音，我记得爸爱喝这口。

　　按门铃之前，我深呼了一口气。虽然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也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可是还是无法驱除这份惶恐。

　　门开了，我迫不及待把准备好的话都吐出来：“爸，我来看您和妈，这是给您的，我······”

　　门“砰”地关上了，我的心一凉，又是这样的结果。

　　我听见妈的声音：“是不是儿子回来了？”

　　门又开了，眼前这个人苍老得真快，几缕白发藏也藏不住。眼角的细纹比我上次回家又多了几根。

　　“小幺，妈怎么觉得你又瘦了呢？快进来。”她眉头深锁。

　　“妈，我就不进来了。没有瘦呢，我现在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你和爸——”

　　“我们也好，只是年龄大了，记东西有些吃力，总是把重要的东西记了又忘，不过你的电话号码我是一直写在墙上的，不会忘。”她微笑。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打破这份沉寂。

　　“小幺，不要怪你爸，他就是心结没有解开，这么多年了，要说气啊，早消了，只是他自己缺一个台阶。”她叹叹气。

　　“妈，我不怪我爸，真的。”

　　“是啊，毕竟是父子两个。那个叫陆衡的小伙子——”

　　“我们没有再联系了，很早之前就没有联系了。”

　　“找个时间向你爸认个错，搬回来住吧。”

　　“如果认错，就表明我不承认以前的种种，可是，一直到今天我都不后悔我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不认为那是错的。”我的脸一定表现得很坚决。

　　“我们家真是造孽。”妈摇头，“为什么偏是男孩子呢。”

　　“妈，没有陆衡，我会娶妻、生子，然后平淡近乎平庸地过完一生，可是他是存在的，有心跳，有呼吸，所以这辈子，如果再也见不到他，我也会守着他的名字一个人过完，如果你们不能宽恕我，我也不敢祈求你们的原谅。”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认真的说完我真想说的话。

　　“小幺，受了委屈记得回家找妈，好好照顾自己。”她知道我的性格像我爸，固执到底，就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也就不再劝我。

　　“好。”我不敢看我妈的脸，我觉得我真自私。

　　与父亲的最后一次争执我不敢忘，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我。

　　皮带抽在身上，火辣辣疼，我跪好咬着牙，只好闷哼着不能喊疼。

　　“陈决，你让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皮带被抽断了，他抄起衣架来抽我。

　　“爸，你打我我也喜欢他！”我大吼出来。

　　他下手更重了，我趴倒在地上，麻木地让痛觉一阵又一阵向我袭来。爸，如果打我您能消气，请您使劲打行吗。

　　到最后，我知道我的心已是近乎病态了。痛着，甜蜜着，为他所受的所有痛，都可以转化成甜的，一直浸透我内心最柔软的深处。

　　那时，我也够傻，认为两个人就是“我们”，认为爱情可以超越一切，可以和现实分开得透彻。

　　陆衡，我一直在学习怎么不发狂地陷入思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