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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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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年末,手头的事也变得更加繁复,忙起来,根本顾不上休息。
书店里这一个季度的收入还不错,我满意地看着银行里的存款数字上升,心里一阵暗喜。
我伸了伸懒腰,一个不小心像是把肌肉拉到了,只好弯下腰来等这一阵抽搐过去,在电脑前坐久了,整个人都不怎么好。
疼得冷汗直冒。
等稍微好些的时候我合上电脑,费力地抬起眼皮看看时钟,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好疲倦,从窗外看去,有些住户已经熄了灯休息。
在收拾的空档,肚子响了,忙起来忘了吃饭,这下总算是感觉到饿了。
我扶着桌角揉了一下太阳穴,出门看看有哪些店还开着门吧。
穿好外套,紧了紧衣领我就出了门。
走出去立马感到温度比室内低了很多,呼出的白雾飘在空气中模糊了视线。
一个人住不想弄吃的,当然也不怎么会弄,所以总是叫外卖,外卖吃多了,也会觉得索然无味,只是填饱肚子的途径而已。
店里收银的李姑娘总是对着我叹息:“老板,你该找个媳妇儿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不然的话,你看你过得这是什么日子哦,可怜。”顺便送我“啧啧”两声。
我摇摇头,其实,一个人过,挺好的。
我就这样自然地走到了市中心拐角的那家小吃店。
算起来,我是这家小吃店的老主顾了,店面不大,但是生意很好。
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挺随和的,身上总围着一条围裙,上面蹭了些油污。对谁都很热络。每次我还没有靠近,就大老远听到大叔:“小陈啊,快进来坐。”
有的时候加班晚了,我会带着他们来这里吃宵夜。李姑娘嘲笑我:“老板,你如果有大叔一半的和蔼可亲,咱们店里生意会更好的。你只跟熟悉的人话多,不开腔的时候,把顾客吓都吓走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朝店里望了望,灯亮着,灯下仍有几只飞虫在晃动。
“有人吗?”我唤了一声。
没人应答,大叔好像不在,因为他总是喜欢坐在门口那把破摇椅上闭目养神。
“哎——来了。”我看到从厨房帘子后面钻出一个少年,厚厚的夹克下面只穿了一件蓝色衬衫,牛仔裤在膝盖那里被剪了一个小洞,裤子口袋处挂了几根金属链子。
我把视线转移到了他的脸上,松软的刘海安静地贴在他的额头,眸子亮亮的,薄唇轻轻地抿着,勾出一个自然的弧度。
他看着我恭敬地说:“您好,今天老板不在,我是来这里帮忙看店的,厨师刚刚才走,现在我准备关门了。”声音脆脆的。
他的声音一扫我的疲惫,让我稍微提起了点儿精神。
突然,我想逗逗这个好看的小孩儿:“喂,兄弟,我是来吃饭的,你不做饭的话我会不高兴,我不高兴了你的老板又会少一个回头客。”我咳了两声,故作严肃。
他摸了摸鼻子。
“这个——”他犹豫着。
看着小孩儿为难的样子我有些得意。过了半晌,我猜他可能真的不会做饭,罢了罢了,去别家吧。
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可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没吃饭,我就在这里下面给你?”
“好啊。”我一口答应,有人替我做饭这机会摆在面前怎么能不要。
我挑了一个靠里的座位,对着手哈气,厨房里那小孩儿不知道在弄什么,乒乓作响。我不禁朝里望了望,厨房被一个大帘子挡住只能透过缝隙看到一点点。
我伸手拿了两双筷子,把其中一双放在对面摆好。
“来咯——”突然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被端了上来,还冒着热气。我皱着眉头拿筷子戳了戳:“这是?”他正色道:“面啊,你快吃,我去端我的。”
我吞了吞口水,这个真能吃么。我扒拉了几根放嘴里,再把剩余的部分吸溜进去,黑色酱汁涮了我一脸,趁他还没过来,我忙扯了张卫生纸对脸一阵乱擦。
明明是黑色看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竟然会有一股浓浓的葱油香,我咂咂嘴,还有余味,竟然挺好吃。
小孩儿又端了一碗过来,碗沿有些烫,他忙放在桌上,又用手握住耳垂,一会儿把手拿下来对着吹吹气。
他坐下问我:“我叫奕西,你叫什么?”
“我叫陈决。”
“是美玉那个珏吗?”
“不是,是决断的决。”
他噢了一声,也学我一样把酱汁弄到了脸上。
我递给他一张纸巾:“看起来,你还在念书?”他点点头,然后伸手接过擦擦嘴角,我给他指他应该擦的地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坐在我对面用他的眸子打量着我,他问:“你多少岁了?”
我啧啧一声:“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年龄不礼貌。”他摇摇头:“对不起。”
那时候我觉得我不该逗他,负罪感蹭蹭蹭往上,多好一孩子啊:“没关系,反正我比你大,已经工作了,你要叫我哥。”
奕西“嗯”了一声又埋头吃面,他总是小口小口嚼,安静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对比起我来实在是太绅士了,他低下头的时候,睫毛遮住眸子,像蝴蝶上下忽闪。
他抬头望向我,我转头看向厨房:“我来洗碗,不要跟我抢。”
他撇了撇嘴:“当然你洗,我讨厌洗碗。”真是分工明确。
“来,把围裙围上。”他看见我脱了外套挽起袖子,于是准备帮我系围裙。小孩儿手指灵巧地在我身后绑蝴蝶结,他边绑边说:“你放心,不是老板那条围裙。”
我心想,老板那个?还是算了吧。
我还能说什么呢,大大小小的碗,用过没用过的堆在一起,勺子横七竖八的躺着,俩大盆子倒扣在灶台上。大叔如果看到一定会把他炖了的,想想也知道我的任务相当艰巨。
把最后一个碗放回原处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发现奕西正倚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凑过去说:“今天谢了啊,洗碗的劳务费足以抵面钱了吧。”他露出为难的神情。
“骗你的,多少?”我准备拿钱包。他摇头:“我不要。陈决,你得送我回家。”
“我?”我倒是被吓了一跳。他面不改色:“是你让我耗到了现在,而且你得保护未成年人。”我受到了第二次惊吓。他笑了,露出一丝狡黠:“今年春节我就十八岁。”
我试探的问道:“我是坏叔叔怎么办?把你卖到黑煤窑去。”
“叔叔你长得这么帅,我卖了你还差不多,买到山区当童养夫。”他斜眼笑着看我。
“那估计倒贴别人都还不要,我送你回去,快锁门。”
街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只有霓虹灯还在闪烁,路过好几家服装店都开始拉起了卷帘门,“哗哗作响”。
“喂,你家住得真远。”我们已经在寒风中走了很久很久了。转过头看看着我:“低级住宅区是有些远,不远的话要你送干嘛?”我被堵得说不出话。
小孩儿伶牙俐齿的。
他继续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
“到了。”我们停在一个旧式的居民区前,路灯放出微弱惨淡的光。
“你的任务完成,可以走了。你走之前我给你写一个我们小吃店的电话,老板前几天说我们也得开通送外卖这一服务生意才会更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圆珠笔:“手给我。”
我看着他埋头写下一串手机号码,瞅到了小孩儿的鼻子冻得有些泛红。
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陈决,谢谢送我回来,认识你很高兴。”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开了。穿着厚夹克的他像一只小熊。
我看看写在手心的的数字,不禁笑了,手机掏出来记在电话薄里不就好了么。
我望着小孩儿消失的方向,呼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