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以梦爲馬

1、奇遇

　　第一章

　　公元942年。后晋天福七年

　　冬

　　汴梁城外，一队迎亲队伍正吹着锣打着鼓欢天喜地地行进着，为首骑着高头白马的是当地一位家产丰足的富商之子，轿内坐着他买的新媳妇。
　　之所以要买媳妇，是因为这个富商的儿子自小患有脑疾，好门好户的漂亮姑娘都不愿嫁她，偏这富商又十分抠门，不愿娶个穷人姑娘，怕别人图谋自己家产。索性就在外地买了个自幼父母双亡的漂亮姑娘，倒是干净。城里的许多百姓也都伸长脖子准备看看热闹。
　　而这时，赵九重，一个城中小有名气的混混王，正看上一匹栓在酒楼外的好马。他对小跟班石守信使使眼色，趁他支走店小二的空当，解开缰绳，一跃上马。可是这马实在性烈，猛地提起前蹄想把赵九重摔下去，周围的人都惊呼起来。赵九重稍一定神紧拽缰绳便将马稳住，可这马又不听使唤，一下就冲了出去。
　　这时，如果俯瞰汴梁东城的上空，便能清楚地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一匹脱缰似的野马直直地冲入了刚进城门的迎亲队伍，沿途上，众人惊得四散。富商家的儿子被当场吓得坠马不起，新娘轿子翻到在一旁，而罪魁祸首赵九重因为拉不住马，一头撞在了城墙上，把守城的卫兵都吓了一大跳。
　　而这，就是我整个故事的起点。
　　当然这些是我事后听人说的，因为我醒过来时，就已经是一片人仰马翻了。

　　而当我迷迷糊糊从轿子里钻出来时，就感觉到浑身不自在。衣服，红艳艳的新娘装，头发，梳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高髻，周围的建筑，全是我往日去古镇旅游才会见到的，周围的人，都穿着电视剧里才有的布衣，而且这些人站得远远的，像是我会吃了他们。......不行了，我倒吸口冷气，这到底在搞些什么！
　　我赶紧看看周围，却没有发现一个摄制组的人，我心里没好气的看着他们，喊道：“你们这在干嘛！”，结果那些人一副见鬼的模样，没人搭话。
　　正莫名其妙地想发火，就看见那边一个躺地上的人直起身子，朝我看过来，便赶紧凑了过去。
　　“喂”正想问点什么，却看见这人额头红肿，鼓起一个好大的包，可是眼睛睁得瞪大，一点不像有什么事儿“你...干嘛呢？”
　　“嘘！我躺会儿”说着就要闭眼睛睡觉。
　　“诶！”我连忙摇他，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也是不准备搭理我。

　　“我的儿呀！你怎么啦”突然，一个老伯的哭声传过来，吓了我一跳，接着又是几个下人的哭声。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不仅目睹了一场奥斯卡级别的表演大戏，也让我在云里雾里明白了这似乎是真的穿越了，并且这里是汴梁，就是现代的河北开封，我知道的历史上开封做都城的就只有北宋。
　　难道穿越来了北宋？
　　我倒吸口冷气，可惜我自小熟读的是三国史，对于北宋大抵就只有高中文科生水平的了解。我一面懊恼为什么要来一个我这么不熟悉的朝代，一面为我面前这位兄弟的种种行为倒吸凉气。
　　这位兄弟叫赵九重，想必在这城里名气不小，那个大哭的老伯一见他就大声嚷嚷“赵九重！你还我儿子命来！”，我心想不好，这是要人赔钱的哭法啊。
　　只是又觉得笑，那个老伯压根儿都没有好好看看自己儿子是不是真死了。
　　可这赵九重慢悠悠坐起身来，揉了揉自己额头肿着的大包，才对着老伯气定神闲地说：“他还没死呢，你看，他的大肚皮还在一起一伏。”说着用手在空中做波浪状，逗得周围百姓捂嘴笑。
　　那个老伯瞟了一眼，看到果然没死，却还是不依不饶，又把天子搬了出来，说道：“没死也是重伤！大家评评理，汴梁城内，天子脚下，这样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百姓又纷纷附和着点头。
　　赵九重的眼睛贼溜溜地绕了一圈，最后停在我身上。
　　我顿时感觉没有什么好事，果然，他起身走过来拉着我就开始抹眼泪：“大家也为我妹妹评评理，居然被这么一个人欺负，天子脚下，仗着家里有钱就能强抢民女啊！我这样冲过来完全是因为我担心我妹妹落入坏人手里啊！”。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人，但他依旧十分入戏的在表演，还挤眉弄眼地示意我配合。
　　人群里有人不乐意了“赵九重，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他立马接道“表妹！”
　　那老伯气不打一处来，正想说点什么，却见儿子已经坐起了身看着他。想要回那些买新娘的银子又恐被人知道了传为笑柄，加上赵九重演技生动，弄得自己云里雾里，只得暂时作罢。

　　众人散去后，赵九重也欲牵马离开，我赶紧跟了上去。
　　“嗨，你叫赵九重？”我挥挥手尽量示好。
　　他从鼻子里发了个嗯，随即停下来看着我说“你跟着我干嘛？”
　　我很尴尬地笑笑，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竟打算跟着个陌生人走，便停了下来，“没事儿没事儿，拜拜”
　　他愣了愣，也不多说便径直往前走。
　　我虽站住了，可心里却一下冒出好多一个人在古代可能遇到的事，歹徒、山贼、人贩子、战乱、饥荒......但是这个人我也才见不到半小时，也还不知道靠不靠谱，这样求人收留未免有些奇怪，只是现在对于穿越这事儿我还是一头雾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再说刚才那些百姓似乎也大多认识他，想必不是什么坏人。这样想了想，我拔腿便追上赵九重。
　　“那个...”
　　他回过头一看又是我，略微皱眉说道，“又怎么了？”
　　我笑笑说，“不知道能不能暂时...借住几天？”
　　他眼睛一下鼓大了，“凭什么？”
　　我眼睛也一鼓，准备先来点硬，“因为你把我撞到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嘴角一扬，笑笑说：“哦，那你哪里来的？怎么被卖给那傻子了？”
　　我心里一乐，原来这个人这么好说话，但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于是说“我忘了，头撞到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撞到头？”他明显不相信。
　　“对对对”我顿了下又觉得不够说服了于是补充道“说不定刚刚一撞还会有别的后遗症”。
　　“你脑子有我撞的厉害吗？”他说着指了指那面城墙，“姑娘，你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这乱世谁有多的吃的给你”，说着就要牵马离开。
　　我翻了翻白眼，这个古代人真不好骗，我赶快拉住他，“大不了我付钱给你”
　　说着就在身上摸索，没想到真摸到一个藕荷色荷包，里面有不少碎银金子，还有一张绣着雀戏柳间纹样的丝帕，可我对这个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不等我惊讶完，赵九重连忙抢过荷包，大致看了下有多少，然后把钱揣好，荷包递给了我，接着一脸诚恳地看着我说“好吧，看你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勉强留你几日”。
　　我见他答应的这么快，便知道自己亏了，那堆金银一定价值不菲，肯定都够我住什么客栈的豪华套房了，但转念想这样也省事儿，就先这样了吧，便将丝帕放入荷包中揣好。
　　他又回头问“你叫什么名啊？”
　　“沈翘”我回答，这是我在现代的名字。
　　“沈翘？哪个翘？”他回头瞟我一眼，略微皱眉。
　　“翘辫子的翘”，我一说出口才想到这个时候大概没有这种说法，这些男人都不是编辫子的，于是只好补充说道，“就是那个...翘起来”，说着用手比划了下。
　　赵九重翻了一个白眼，“我知道了”，随即又说道“怎么你名字就没忘，还说什么头摔坏了”
　　“我要是清醒的能把那么多银子给你，偷着乐吧你”我小声嘀咕了句。
　　走了一会儿，我发现周围的百姓穿戴的都很简朴，街上来往人很多只是大多行色匆匆，便问道，“现在是什么朝代？”
　　赵九重又翻了下白眼，停下来看着我，“你头是真摔坏了？现在是晋朝，天福七年”
　　我心里猛地一沉，一下子站住了，抓住他的衣角，“什么？”
　　他不作声，一脸鄙夷加无奈地看着我，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无语。
　　可此时，我脑子里却飞快地运作着，回忆着所有关于晋的历史知识，有春秋时的晋国，不能叫做晋朝，那就只有三国归晋的东西晋和五代十国的后晋。可是这些朝代我都根本不熟。
　　“当今皇上是？”我试探性地问道。
　　“天福七年！当今皇上是石重贵”他声音调高许多，说完便径直朝前走。
　　我赶紧跟上去，“我没有逗你的意思，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既然姓石，那就是后晋了。首先想到的是背负千古骂名的“儿皇帝”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拱手让给了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还称其为父。这样想着，我顿了顿便又小心地问，“那...石敬瑭呢？”
　　“石敬瑭死了”
　　我一听心里一阵雀跃，大大舒了口气。还好没有遇上这个遗臭万年的皇帝，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又想到他竟然对前任皇上用死这样的字眼，看来石敬瑭果然不是好主。
　　赵九重看着我，“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见他很不耐烦，赶紧摇摇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暂时没有”
　　“那好，到了，进去吧”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座白墙灰瓦的小屋，门前有两株大树，枝桠纵横垂向院中。并不是多气派的人家，但也看得出非寻常百姓。
　　“你自己进去吧”他说了就准备走。
　　“诶！我...又不认识你家里的人，他们也不认识我啊”我赶紧几步上前，拦在他面前。
　　“你就认识我了？你才遇见我多久？”他笑了笑，“在这乱世，没人关心你是谁，只要有这个东西”说着拿出我的碎银晃了晃，末了面色一沉，说道“进去吧”
　　我愣了愣，赵九重也不多言，揣好钱便走开了。
　　我在原地呆站了一下，自嘲的笑笑，真是个不怎么美好的开端。明明自己给了钱，却还是要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那赵九重看着不过15、6岁，根本就是个小孩儿，却那么傲气！
　　等我在这儿先呆段时间，大致弄清楚情况，一定马上走！
　　心里越想越气，只是站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