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天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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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姨娘没有想到，五少爷徐临竟然会答应她的请求。她努力回想着，完全想不起自己往日有任何施恩与他的事情。
向晚扛着药箱和食物跟在白兰后头，婉姨娘有些紧张，不住地看向五少爷徐临消失的方向，“五少爷这是要去哪儿？宁儿的病——”
向晚笑嘻嘻打断她，“婉姨娘莫着急，少爷应了便不会反悔。咱们只管先走，少爷随后便到。要怎么做少爷已经教过奴婢了，三姑娘一定会没事的。”
这一边，徐岩的书房里，屏退下人之后，徐岩看着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幼子，问道：“这个时候你来所为何事？”他的眉眼处泛青，显然是经常揉捏所致。看来他还在犹豫，那事情便有五分把握了。
赵右轻叹了口气，道：“父亲此时烦恼，可是为了三妹妹的事情？儿子这次来，便是想给父亲出出主意。”
“胡闹。你才多大，便能有何好主意？这件事我与你们母亲自会处理。”
“父亲，上次送您的那个藤麻中药枕头，虽然主意是我想的，但针线却是三妹妹的。三妹妹对父亲孺慕景仰，父亲心里必定也是疼爱三妹妹的。”赵右轻打了一张感情牌，接着再补充道：“我问过婉姨娘，三妹妹的病症尚浅，这几月我跟着高医师学习，也曾在医书上看到医治方法，请父亲给儿子与三妹妹一个机会。”
徐岩脸上有片刻动容，却又摇头，“不行，事关重大，若是你医治不了，到时候又传染开了，徐府上下上百条人命，你担当不起。”
“父亲！”赵右轻握紧拳头，“您可以将西小苑封起来，只进不出，我们需要的东西物什，会写纸条放在西小苑角门，送东西也只须放在角门外，这样便可预防扩散。十天，只需要十天的时间，十天后父亲做任何决定，儿子与三妹都欣然接受。”
徐岩半天没有回答，定定看了赵右轻半响，问道：“你想清楚了麽？这一去若救不回你三妹，你也可能折在里头。”
赵右轻没有迟疑。就算不能救活徐宁，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传染病传染的途径统共就那几个，只要做好防护措施，断绝传染源头，他被传染上的概率极低。再说这几个月，高医师费了很多心力调理他的身子，一个人身体强壮了，免疫力自然也提高。
自信，好奇，再加上一点同情心，赵右轻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推拒的理由。
徐岩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但是赵右轻也清楚，十日之后一旦他无法医治好徐宁，那么除了徐宁，只怕西小苑里的所有人都不能在徐府呆着了。这样也好，再不济还能去投靠师傅高医师，但愿他不要嫌弃自己才好。
赵右轻一边自嘲，一边飞快转动轮椅，朝西小苑飞奔而去。
院子里此时已经乱成一团，下人们都吓得不敢靠近，特别是近身伺候徐宁的黄桃，手抖得向晚都看不下去，夺过她手里的药，亲自给徐宁喂上。白兰按照向晚的吩咐，将院子里所有下人，包括打扫、跑腿等粗使婆子都聚在一起，登记好出过天花的人的姓名。没有出过的则命他们回房，不要随意出来走动。
向晚把赵右轻说过的话再次说了一遍，安抚了这班已经免疫的下人。白兰上前，发了一人一两银子的打赏，并说明只要三小姐能痊愈，婉姨娘还另有赏赐。众人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渐渐定下来，开始有序地按照吩咐做事。
赵右轻进来的时候，向晚差点没有认出他来。只见他嘴上蒙了罩子，手上也带上白色棉布手套，看起来有些滑稽。赵右轻先开了口：“向晚，把我带来的包裹打开，里面有特制的口罩和手套，发下去就照着我这样戴上。”
这些是赵右轻早两月命人做出来，想要给高医师医馆用的，刚好可以派上用场。除了向晚，还有三个曾经得过天花的下人之外，婉姨娘、白兰和赵右轻都未得过，赵右轻重点叮嘱了她们几句，只让她们做些熬药、送食的活计。
按照赵右轻的吩咐，白兰从里屋拿来了干净的被褥和衣物，再由向晚和黄桃为徐宁换上。换下来的全部交由粗使婆子带到院子里，一把火烧了。药熬上来了，给徐宁灌下之后，隔了半个时辰，又给她喂了用丝瓜烹煮的膳食。
窗户也按照吩咐打开了，保持屋内通风和采光。赵右轻按照上辈子制作家用消毒水的流程做出了简易的消毒水，命下人分洒在屋内和院子里。西小苑渐渐有条不紊起来。婉姨娘也似乎有了主心骨，但凡赵右轻吩咐的都立即照办。不过几天的时间，赵右轻在西小苑已经是说一不二了。
徐宁身上的疹子开始发脓，幸得脸上只有一两粒，不然以后便是好了，这脸上也是要留下明显的疤痕。为了预防天花引发的并发症，赵右轻让向晚和黄桃十二个时辰轮流守在病床上，为徐宁清洁眼口鼻，同时也是预防她禁不住疼痒用手去抓挠引发交叉感染。
看到徐宁的变化，婉姨娘刚升起的那点希望又一下子消失不见。下人们又开始惶惶不安，黄桃已经好几次找借口躲过了轮班，她脖子上、手臂上还有天花留下的瘢痕，没有人比她更畏惧天花。这几天她偷偷留意着西小苑外送来的吃食，发现头两日送来的饭菜尚可，到后面几天每况愈下。连外面的人都不抱希望了，难道她真的留在这里等死？
赵右轻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但他并不这么认为。实际上，古代天花的死亡率并不是百分百，而是仅为三成。而根据他上辈子的经验，以及这段时间翻看古籍，他发现徐宁身上的疹子并未形成下凹，也就是说，病毒并无侵及真皮层或者引发其他感染。从这两点来讲，徐宁痊愈的机会很大。
到第八天，徐宁身上的脓疱开始干瘪缩小，渐渐结成厚痂。婉姨娘不懂医理，但徐宁身上变化明显，已经能自己端着碗喝药了，她心里明白，这一关她们娘儿俩总算是熬过去了。看着她不住落泪的样子，赵右轻安慰道：“只需月余，三妹身上的痂皮便能脱去，婉姨娘应当高兴才是。”
婉姨娘不住地抹泪，站起来朝着赵右轻一拜，“五少爷大恩，妾此生难忘。”
白兰走进来，“怎么如此高兴，莫不是三姑娘见好了？”她脸上虽然笑着，却未见多少笑意。婉姨娘看向她手里的食盒，顿时了然。“五少爷这几日辛苦，先给五少爷和姑娘盛上，剩下的你们分了吃。”
白兰放下食盒，脸上带着一丝愤然，“姨娘，吃食便也罢了，左右不过这几天。奴婢生气的是黄桃，那丫头不知道买通了谁，竟然偷偷跑了。日后夫人若是问起，定又是姨娘的不是了。”
婉姨娘笑了笑，“走了便走了，夫人问起来了，如实说便是了。她要挑我的不是，总能找到些由头。”语气里竟是一改过去的唯唯诺诺。白兰愣了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姨娘说的是。”
赵右轻看着，脸上也有了笑意，婉姨娘改了性子，以后徐宁的日子也好过些了。
随着徐宁的见好，赵右轻和徐岩约好的日子也到了。赵右轻写了条子说明情况，希望徐岩解了西小苑的禁令。徐岩那边很快派了几个郎中过来，经过多番检查，确认徐宁虎口逃生，西小苑也无其他病患，又过了五天的观察期之后，徐岩身边的人才过来请赵右轻去书房说话。
这次天花竟然控制得这么好，没有一个伤亡，而作为唯一的病患，徐宁的脸上也并未因为留下麻斑而破相。徐岩头一回觉得这个儿子也是有些用处的，见面之后很是夸奖了一番，又叮嘱他跟高医师好好学医，莫要辱了祖宗名声。之后便是一番打赏，除了赵右轻之外，西小苑其他人也得了不少好东西。
只是对于得过天花的三女，徐岩和李氏心里到底还是膈应，以照顾为名，将徐宁和婉姨娘等人迁至西小苑后面的一处院子，西小苑就此封了起来。
一个半月之后，徐宁身上的痂皮都脱了，只留下淡淡的印记，脸上、脖子等显眼的地方都没有疤痕，至此，婉姨娘才彻底放下心来。经了这事之后，婉姨娘不再限制徐宁往东小苑跑了。徐宁便时常跟在赵右轻后头，性子倒是开朗了不少。
不知不觉间，秋试渐近。
乾明十八年八月初九，秋闱开始。自打徐宁染病之后，徐睿便被李氏以“静心备考”的由头送到省城别院里去。随行的除了周师傅，还有李氏亲自选的四个丫鬟和四个小厮。秋闱开始前几日，李氏便将府里的事情交给李妈妈，带着两个女儿去了别院陪考。
她这一走，后院里顿时轻松了不少。李妈妈虽说管着整个后院，可到底是个下人。婉姨娘离得远，自是落得清闲。芸姨娘自打三少爷四少爷跟着徐岩学做生意之后，便安分了几日，生怕李氏心里不痛快找到由头敲打她。现在李氏走了，她心里又不免有了些想法。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天花（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