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封妃》辛灵

12、路上

　　一直准备着、想像着的逃荒终于到来了，乔四喜以为这一晚自己会辗转难眠，可事实上她却一夜好睡，甚至居然是乔二林将她叫醒的，起来后她没有洗漱，反而在灶下掏了把锅灰抺在了脸上，改双丫籍为头结，扮起男孩儿来。
　　乔四喜的长相随了父亲，长眉杏眼，比一般女孩子都要宽的肩膀，令她扮起男孩来毫无违和感。
　　趁着乔四喜装扮自己的，乔二林将乔志梁拿来棉被和自家的棉都铺在小推车上，又从乔四喜的小板车上取了些行李放在小推车上。
　　待乔四喜将王氏扶到小推车上，又将小板车的绳子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后，四人终于启程奔向未明的前路。
　　现在不过子时刚过，借着月色可以勉强看清路面，王氏便没让他们点火把。
　　乔家村现在已是十室九空，一栋栋缺少人气的房屋，像伏在暗中窥视的鬼怪，随时准备扑向猎物。乔四喜心中却并不害怕，这是她住了六年的地方，相比前世的家乡，她觉得这里更亲切，想着这一别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也或许再回时时已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阵。
　　出了村子后，三人不约而同的站住回头望向身后的家园。卸下身上的绳子，乔志梁腾的转身跪倒在地，“爹、娘，梁子走了。”边说边咚咚咚的叩了三个响头。
　　“走喽。”站起身后，乔志梁一声高喝率先向前走去。
　　他这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隐有离伤，这声高喝又充满嬉谑，甚至乔四喜居然听出一丝的憧憬。也许要过很久，经历了很多后，他才能知道对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他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乔家村村外有条官道直接通向山阴县，他们出村后直接拐上了官道。四周除了偶尔传来几声蛐蛐和夜猫子的叫声外，静得渗人，乔四喜自从经历了穿越后，对无神论也不是那么笃定了，此时虽然身边虽然有人，但心里不免害怕。
　　好在，乔志梁从来不是个闷葫芦，“四喜，给你讲个笑话。”说完也不待乔四喜回答，自顾说起来：“一老叟七十古稀，老妪亦六十花甲，一晚老叟叹道吾辈短矣，老妪听后不由感动，泪流满面，老叟接着又道连脚都未盖上哩。”
　　乔四喜耳中听着他半文半白的笑话，脑中不禁想起前两天乔志梁说过的话，原来他也上过两年的学堂，不过后来他爷爷也去世了，家里的田地、财物都被族人借口他年纪小给侵占，那时若不是里正护着他，说不定他连小命都没了，学堂自然也就去不了了。
　　“你这孩子，从哪儿听来的乡村俚语，跑来逗人发笑。”王氏听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嘿嘿，大娘，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村学里的赵夫子说的。”那天序了齿后，王氏便让乔志梁改口称她为大娘，还说路他们就以堂兄妹相称，这样方便些。
　　“切，你净胡说。我觉得赵夫子的笑话应该是这样讲的。”乔四喜见王氏这么高兴，也起了兴致，稍一思索将前世看的笑话讲了出来，“国子监内，教授指着一监生道：唤你身旁之人答题。监生左右看了看两边都在睡觉的人，心道王兄与我交好，不能让他为难，遂一巴掌拍醒了来听视听的祭酒大人。”
　　“哈哈，想不到你也是个顽皮的。”乔志梁听完指着乔四喜大笑道，“我那个笑话真是赵夫子说的，不过却是他同他夫人说的。”
　　“咦，赵夫子同他夫人说的话你是怎么知道的。”其实乔四喜是想说原来你偷听人家壁角，不过一想偷听人家夫妻壁角这个话题好像奔放了些，便换了种说法，可仍是不厚道的给他下了套。
　　“哈哈，这都是小意思，本大仙能能掐会算，连你心里想什么，本大仙都知道......”
　　“大仙？我看你是大忽悠......”
　　说闹玩笑间，时间过得很快。当第一缕晨光破云而出时，他们已经绕过了赵家镇，继续奔向下一站。
　　渐渐发起威来的太阳，蒸得几人汗流夹背，即便是沿着路边的树荫而行，乔四喜的脸仍被烤伤，汗水一蛰痒疼得钻心，可看着埋头赶路的乔二林和乔志梁，她只好咬牙坚持。
　　“歇会儿吧。”王氏说完拿起身边的葫芦，递给在前面拉小推车的乔志梁，“梁子，来喝口水。”
　　乔四喜连忙撇下腰间的麻绳，窜到树荫下，举起袖子使劲的搓了搓脸。
　　“四喜，过来喝水。”王氏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招了招手。
　　“来了，娘。”乔四喜走到王氏身边拿起葫芦却没有喝，而是递到王氏面前，“娘，你先喝。”
　　王氏笑了笑就着女儿的手喝了几口水，乔四喜才小口的润了润嗓子，下一次补水的地方还没有找到，她不敢多喝。
　　四人歇了一柱香的功夫又起身上路，乔志梁这次和乔二林换了位置，在前面拉车要轻松些。
　　“二哥，这边你来吗？前头有没有村子啊？”乔四喜从来没走出过乔家村，可举目望去四周是与乔家村相差无几的景色，同样干裂的田地，枯死的禾苗、树木，让她居然有种还在乔家村附近的感觉。
　　“没来过。”乔志梁摇摇头答道，说完亦举目向周围望去，“应该有村子，不过看样子离官道挺远。没事儿，响午时咱们随便找个地方歇会儿，待晚上再找个村子歇脚。”
　　“四喜，过来。”
　　“啥事儿，哥？”乔四喜往乔二林身边靠了靠。
　　乔二林没言语，却伸手欲拿她身上的绳子。
　　“哥，不用，我不累。”乔四喜边忙伸手阻止了他，“我只觉得奇怪，这一路上连个村子也没看着。再说，连半个人影也没看着。”
　　“哎哟，难得咱们的四喜还有好奇的时候。来来来，让你二哥给你解解惑，你说咱村来的那些流民是从哪儿的？还不是这周围的。”乔二林说完又伸手指了指右边道：“那边有条官道是南下的。咱们走的这条官道是北上的。现在京城应该是进不去了，流民们只能滞留在北直隶一带，所以北上的人少了，都南下去了。”
　　这两天三个少年对彼此的性格为人都有了了解，在乔四喜惊讶于乔志梁心中的城府时，乔志梁却在庆幸自己和乔家一起逃荒这步路走对了，乔二林虽然不爱说话，但做起事来条理分明，举止从容，显然是极有内秀之人，他决定不但要和乔二林学功夫，更要要好好学学乔二林的言行处事，就像乔四喜说的，有本领了，还怕没有那功立业的时候嘛。
　　不到午时已不能赶路，空气灼热沉闷，王氏看着连喘气都有些费劲了。寻了个树叶尚未全部枯死的老槐树，王氏喊了休息。
　　乔四喜扶着王氏下了小推车，又寻了个避静的地方母女二人方便了一下，回来时见乔二林正在给王氏摆铺盖行李，乔志梁却不见踪影。
　　“娘，躺着歇会儿吧。”乔四喜扶着王氏走到了乔二林铺好的地铺处。
　　“嗯，娘睡会儿，你们也都睡会儿吧。”王氏也实在累了，虽然坐在小推车上，但这一路的颠簸的也够她受的了。
　　王氏睡去后，乔四喜见这么时间还没不见乔志梁，便问道：“哥，二哥去哪儿了？”
　　“去前面探路了。”乔二林说完又撸了一把槐树叶放在嘴里嚼着。
　　乔四喜看了看手中的槐树叶，也吃了起来。昨晚出发时乔四喜清点了一下他们的口粮，馒头10个，树皮、草树两大包，所以早上除了王氏吃个半个馒头外，他们三兄妹吃的都是树皮，这玩意能填饱肚子却没营养不经饿。
　　将手上的树叶吃，乔四喜起身预备再摘些树叶，一是给乔志梁吃，二是槐树叶比树皮要好吃多了，她打算带些。
　　远远的，一个身影跳入她的视线，乔四喜不由得踮起脚来，极力望去。
　　“哥，二哥回来了。”终于她看清了，那是满头大汗的乔志梁。
　　“喔。”乔二林边答应着边站起身来，和乔四喜一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