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封妃》辛灵

1、闹灾

　　山西代州乔家村
　　苍穹澄碧，纤云不染，现在不过旭日初升，可骄阳却毒辣炙人。
　　从去年冬天开始就滴雨未下的大地像个巨大的龟壳般，横七竖八的裂着狰狞的伤口。田里的青苗早已成片、成片的枯死，干得可以当柴烧，偶有几株正苟延残喘的，也蔫头搭脑的，只余顶部两、三片叶子还泛着青绿。
　　村东头祠堂前的空地上，一个神情略带猥琐的老道，正神神叨叨、手舞足蹈的带着虔诚却麻木的村人顶着炎炎烈日举行着祈雨的道场。
　　山西十年九旱，所以这里的人对祈雨拜神不可谓不精通，定位也很精准，一开始就直接找上了业务总管龙王大人，可不知道为何这次龙王大人怎么了，居然半年多不作为，眼见着地里的秧苗一天比一天蔫巴，村民们再也hold不住了，从五月份开始就各展神通，今天王家去拜菩萨，明天李家就去求王母娘娘。
　　里正本着求同存异的指导方针，对求神拜佛事件的发展抱着不管黑猫白猫能抓着耗子的就是好猫的心态听之任之，因此一时间，乔家村村民的精神世界得到了极大的丰富，个人信仰呈现出多元化、自由化的发展。
　　可绕是这样折腾了两个多月，那贵如油的雨仍是迟迟未来。这时有村民对里正说“虽然入庙拜神，入屋叫人，可天也有天上的规矩，咱们这样乱来，龙王爷会不会觉得咱们心不诚呀？”里正听后琢磨一阵觉得也对，遂拍板决定还是接着求龙王吧，别的神仙就是给咱们布雨那也得通过龙王不是？所以接下来又在龙王庙里举行过几场法事。
　　至于这次在祠堂外举行，是因为村人大多都已经逃荒走了，剩下的这几户人家，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也商量着要走呢。
　　这一走能不能活着回来却是说不准了，因此里正兼乔氏族长决定开祠堂，这么大的事得和祖宗说一声呀，再顺道求祖宗保佑离乡的人们都能平安归来。
　　可并不是所有的村人都来了祠堂，村尾早已几近干涸的小溪边上，四个十二、三岁梳着头结灰头土脸，穿着带补丁汗褂子的少年，与对面同样打扮的一对兄妹正在争执着什么。
　　“乔二林，你小子有种啊，今天还敢来和你乔大爷争食吃。怎么你当你乔大爷说的话是放屁呀？”自称乔大爷的是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身材消瘦，面色发黄，一看就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可锐利的目光，张扬跋扈的口吻，又让人觉得他活力十足，“兄弟们，今天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让那小子知道、知道咱们无敌帮的厉害。”
　　这次旱情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要不是现在正值盛夏，树皮树叶、草根虫鸟等都可以充饥，早不知要饿死多少灾民了。可就算如此，乔家村村民此时仍陷入恐惶之中，这是因为一来虫鸟难寻，二来前些日子逃走的村民，和一些路过的灾民将周围能带走的树皮、草根等吃食几乎搜刮一空，因此留守的村民也开始大肆往家搜刮吃食。
　　就像眼前这两伙少年，为了争吃食已经打过几次仗了，这次是为了村尾的这条小溪，虽然这条小溪早就干涸得只剩下两张圆桌大小的泥溏，而且也早就翻捡如同得蝗虫过境一般。
　　“知道了老大，一会儿你就瞧好吧。”这次说话的少年生得虎头虎脑的，脸色比在场的人都要好，身材憨实粗壮，因此作为一个打手而言，他还是能给对方造些成压力的，只不过过于憨厚的样貌，再加上瓮声瓮气的说话声，使得他气势不够强大，此时他又指着对面的兄妹道：“乔二林，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就跟你姓。”
　　“扑嗤”对面梳着双丫髻，长眉杏眼的小姑娘乔四喜忍不住率先笑出声，“乔老虎，你莫担心，今天就是我哥哥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你的姓也还是保得住的。”
　　随着乔四喜的话音一落，就连和乔老虎站在一起的几个少年也忍不住憋红了脸，只不过碍着被取笑的是自己方的人，没好意思笑出声。
　　“淘气。”乔二林亦开了口，他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神情肃穆，眉宇间少了少年人该有的朝气，多了几分冷淡，可此时竟也忍不住轻翘嘴角，一脸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头。
　　“你个憨货，不会说话还不会装哑巴呀？”乔老虎身边个子最矮的少年，见状忍不住出声埋怨他。
　　乔老虎也一早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这句话是他听乔赖子和别人打仗时的惯常说的口头惮，因此性子憨实的他想也没多想的就学了过来，只不过他忘了对面站的这对兄妹和他同一个姓，此时见同伙的人都笑自己，忍不住又急又恼，急于扳回一城道：“乔四喜，就属你最坏了，你还好意思说？”边说边撸起左胳膊的袖子，右手指着上面一圈带着血丝的牙印，狠狠道：“你看看，你看看，你是不是属狗的呀，看昨天把这胳膊咬的，到现在还冒血丝呢？我告诉你要是好不了，你就等着我大伯找你家去吧。”乔老虎口中的大伯便是本村的里正，每次他和村里的孩子打架，若是打输了便会嚷嚷着要去找他大伯，但其实他也就是嚷嚷而已，很少真的去，就这几天乔四喜就已经听见他说过好几次要去找他大伯，也没见里正真的来找她所以并不怕，“乔四喜，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再咬我，我可不跟你客气了。”
　　乔老虎说完仍觉不解气，又狠狠的瞪了乔四喜一眼，并吐了口唾沫以示对她这种下三烂打法的鄙视。他是家里的独苗，从小到大爹娘姐妹连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他，就是在这儿饿殍遍地，米贵似珠的情况下，他仍然一天可以吃一顿饱饭，可见其宝贝程度。
　　“哎哟，好威风的无敌帮啊。以少欺多还不说，是不是连别人出什么招式你们也要管一管呀？”乔四喜说完话锋一转：“再说你们也无需对我手下留情，若是我打了你们，你们还回来就是。”
　　乔四喜这话说完，对面的几个少年面上一喜，自称乔大爷的少年更是竖起大拇指，嬉皮笑脸道：“乔四喜你今天要是敢正正当当的跟我们打一场，我就敬你是这个。”
　　也怨不得他们会这样，这几天他们与乔四喜兄妹打了几次架了，明面每次都是乔二林一人力战他们几人，可乔四喜这个人形暗器却每每趁着他们不注意时就搞偷袭，下手狠且得手后就跑，虽然他们也还手，但总不好意思追着女孩子打，因此只能吃闷亏，今天既然乔四喜都这样说了，看他们的意思是要报前几天的仇了。
　　乔二林冷笑道：“废话少说，要打便打。”说完低下头对妹妹道：“乔赖子激你呢，待哥哥实在不敌时你再出手即可。”说完顿了下，接着道：“你，你护好自己。”
　　“嗯，哥。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乔四喜知道乔二林对于自己出手帮忙心里是相当介意的，一为是怕自己受伤，二来也是因为他们这样其实与乔赖子等人也没什么区别，可人总得先活下去，才能考虑别的。
　　对面的乔赖子等人见乔二林兄妹不上当不禁心中暗恼，虽然他们人多，但因为乔二林会功夫，而且功夫不错，所以他们实在是分不出人手专门盯着乔四喜，乔赖子只得叮嘱几个兄弟多加小心。
　　伴随着飞扬的尘土，几个少年很快厮打成一团，乔二林以一敌四虽然左支右绌，不是后背挨了一拳，就是脸上挨了一巴掌，不过因为自幼习武，他的下盘很稳，手上攻击的速度也很快，所以对方几个少年年也很不好过，五人一时间打得旗鼓相当，难解难分。
　　乔四喜则一脸紧张的在边上看着，准备寻到机会就上前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