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之恋》堇谣

1、Chapter 01

　　第一次看到恩拉斯星时，谢赫有些惊讶，虽然他没表现出来。那时他虽然还年轻，但已经领略过银河的许多奇景，然而舷窗外的那颗行星，整体都被金属质地的光能电池板包裹着，在它的恒星——梭诺的照耀下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像是一颗廉价的可可糖球，那种卑微的感觉，甚至让谢赫都为它难过起来。
　　我的SheeHann，谢赫在心里默默地想，难道恩拉斯人从来不需要日光浴吗？
　　所以谢赫对这里的第一印象并不很好。
　　而刚从气闸中走出时，谢赫也并不是太适应这里的空气，从小养成的礼貌习惯让他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可这味道实在太奇怪，他忍不住皱了下眉，然后捂了下鼻子。卡西拉吉见状，立即捧上一块丝巾，他摇摇头，示意不用。迎接他的出入境管理局副局长见状，毕恭毕敬道：“方棣阁下，气闸附近的空气不太好，实在抱歉！请稍微忍耐一下，等到了您的房间，就会有二十四小时的空气转换机，为您提供您最想要的空气比例。”
　　谢赫拼命克制住继续捂鼻子的冲动，道：“无妨。如果这是恩拉斯上常见的空气，我想我应该适应。毕竟，我要在这里居住一年的时间。”

　　“这点阁下不用担心。”副局长一边在前面为他引路，一边道：“恩拉斯的空气都是人工合成的，在任何有空气调节器的地方，阁下都可以要求电脑改变空气中各种气体所占的比例。”
　　说着，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走廊全部是银灰色的金属，光洁干净的同时，也显得不近人情。谢赫默默想，不知道成天在这里工作会是什么感觉。前方出现了岔路，副局长带领着谢赫朝右拐去，而谢赫却看着指示牌停了下来。他这一停，身后跟着的伽罗、卡西拉吉以及恩拉斯方面前来迎接的官员都不得不停下来，看着他。
　　“阁下，有什么问题吗？”
　　谢赫看着头顶上方的指示牌。梭诺星系与谢罕星系一样，使用的是银河标准语，虽然遣词用句与发音都和谢罕星系不太一样，听他们说话谢赫总要集中注意力才能确保不听漏，但是文字的拼写和意义却是基本一致的，所以他看得懂指示牌。
　　“克里恩副局长，”在到达恩拉斯之前，谢赫已经知道了副局长的名字，“根据指示牌上所写，继续往前才是出入境安全检查通道啊。”
　　“呃……是这样没错，但是方棣阁下是来自谢罕星系的贵宾，又即将就任出入境管理局局长，所以我等斗胆认为阁下无须……”
　　“那不行。”谢赫抬脚向前走去，“就算是局长，也不能拥有特权，这才能确保我们的出入境检查万无一失。”
　　副局长停顿了一下，才强笑着应和道：“是，阁下所言甚是……”却在谢赫继续往前走时悄悄地落到了后面，和另外一位官员以他们认为谢赫听不见的声音咬耳朵。
　　“今天的值班主检官是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小严……”
　　副局长仿佛看见了彗星：“什么？！见鬼！快去把他替换下来！”
　　“可、可是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不论如何，你去试试，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让小严出现在方棣阁下面前！”
　　那个官员低声应声后从另一面的通道迅速离开，谢赫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脚步并没有因此打乱，然而，心中还是有些好奇。
　　主检官？小严？那是何方神圣？
　　在他们前方，走廊到了尽头，巨大的门闸紧紧闭合着，旁边的一个小窗口倒是敞开着，隐约之间，他感觉到了一个Beta的气息。
　　身边副局长似乎不经意地加快了步伐，想要赶到谢赫前面，谢赫觉得有趣，便也执意加快了脚步，在副局长之前赶到了窗口前。
　　窗口里面坐着的，是一位黑发红瞳的年轻人。他应该比谢赫年长，穿着与副局长等人色调相仿但制式不同的服装，看来也是出入境安全管理局的官员。谢赫看到他的时候，他正低头扶着额，明明听见了脚步声，更何况他应该早就感觉到一大波Alpha正在靠近的气息，却仍然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目光落到谢赫身上，明显十分不高兴地看着谢赫。
　　“证件。”他眯着眼，使得深红色的眼珠更加明显，副局长想要上前和他说什么，却被谢赫拿着证件的手不着痕迹的拦下。
　　“给。”他十分礼貌地递上证件，又加了一句，“小严。”
　　小严抬起头来，红瞳里明显地映出惊讶，很快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瞟了一眼身边早已面色不善的副局长，然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看来我已经在新任局长阁下面前出名了啊，多谢副局长阁下提携。”
　　虽然带着敬称，但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敬意。说话的同时，小严已经很麻利地查看了证件，把证件还给谢赫，然后伸手往闸门方向一指，道：“请从那个门进去，那里将会检测你身上是否携带了不允许入境的植物种籽、细菌孢子、病毒或者违禁物品……”
　　“小严！”副局长声色俱厉：“注意你的言辞！方棣阁下身上怎么会有那些东西！”
　　小严像是十分开心能与副局长打嘴仗，转过头来，一脸怡然道：“我也没说一定会‘有’，只是根据程序向方棣阁下禀报我们这里的检查内容。如果副局长大人认为，对待身份级别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措辞和句型，那就请写一份《梭诺星系出入境检查流程规范修改建议》，然后去管理委员会申请修改，毕竟，您知道的，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副局长被气得脸色发绿：“你——”
　　“再说了，既然这么介意检测，最开始走贵宾通道不就好了吗，费了那么多心思整修装饰结果又不用，真搞不懂大人物都在想什么。”
　　小严终于发完了牢骚，这才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谢赫，挑起眉毛。
　　“请吧，谢赫·阿尔·冯·方棣阁下。”

　　谢赫很懂世故，所以即使明显地感到了这个梭诺人的敌意，他还是礼貌地微微点头，然后走进了标志着“检验通道”的门。伽罗和卡西拉吉连忙跟上，而副局长以及其他随行官员也鱼贯而入，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叫小严的主检官看到此景会露出多么鄙视的表情。
　　梭诺星系的安检系统十分落后，每个人必须将随身携带的物品放入安检局提供的检查箱，再将检查箱送入检测仪检测，而人则走过另一个感应门，以检测贴身物品。谢赫从来没见过这么复古的检测手段，在副局长的介绍下，卡西拉吉指挥随侍们将他的行李一件一件放进检测箱，然后看着它们通过检测门，一切正常。谢赫端详着检测门，再想想谢罕星系普遍使用的粒子光谱检测，真怀疑这个门凑不凑效。他一边走向检测门，一边问副局长：“出入境安全管理局的Beta很多吗？”
　　副局长立即涨红了脸，解释道：“不，不多，阁下，刚才那个无礼的家伙是个特例，他——”
　　副局长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阵尖锐单调的机械音打断。连谢赫也被吓了一跳，他朝四周看了看，才发现发出声音的，是他头顶上方的检测门，除了刺耳的嘀嘀声，检测门本身也正发出耀眼的红光，一闪一闪，像是古地球时代的防空警报一般。一行人都愣住了，上方不知何处的传声系统里传出了小严的声音：“尊敬的方棣阁下，请稍等片刻，您的身上可能携带了违禁物品，即将派人对您进行触身检查。”
　　隔着音效奇差的传声系统，也能听得出他的嘲弄。副局长的脸从刚才开始就没回复过正常的颜色，他气得语无伦次，对谢赫道：“这这这个小严简直——无法无天！银河在上，我早该将他，将他开除的！”
　　谢赫这才明白，刚才那些类似防空警报一般的声音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反而觉得十分有意思，温声安慰又气又怕的副局长。
　　“无妨，按章办事而已。”
　　“不，方棣阁下，不……来人！快点关掉这个可恶的警报！另外通知小严，不许进行触身检查——”
　　“副局长，”谢赫打断他，“只是个检查而已，我无所谓的。”
　　“我们这是不相信方棣阁下！银河啊，我可绝对没这么想，都是这该死的机器，还有那个该死的小严——”
　　“副局长，”谢赫的眉毛非常不明显地拧了拧，“这不是什么大事，无须对工作人员有任何苛责。如果触身检查果真发现我身上携带了有问题的东西，我将会遵守梭诺的法律，接受处置；如果事实证明我身上没有任何违禁物品，那也无妨，我将会申请经费，替换出入境安全管理局的这套陈旧设备，以节省每个人出入境检查所要耗费的时间。”
　　说完他直接转过头去，准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视副局长。相对于副局长几乎有些算是歇斯底里的态度，谢赫反而对现在这种状况，以及这个小严都十分地好奇，所以心平气和地等着他过来检查。
　　然而来检查的并不是小严，而是另外一个年轻的Alpha，他带着手套，几乎是踏着军步走到谢赫面前。
　　“方棣阁下，十分抱歉，根据小严主检官的命令，即将对阁下进行触身检查。”
　　这个Alpha血统混杂，使得他在拥有纯正Alpha血统的谢赫面前，反而表现得比应该紧张却没紧张的小严更加紧张。谢赫挑起眉毛，轻声细语，生怕吓着这个年轻人一般，虽然他显然比自己都要年长。
　　“你告诉小严主检官，既然是他让我在这里‘稍等片刻’，那我希望，也是由他来完成这次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