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国红颜乱》奥利奥鬼脸

1、围墙下

　　某个角落里的老婆婆，一把抱着古琴一边唱些歌。
　　“桃红柳绿又如何？守着窗儿，却把青春过。
　　只是花折磨，青枫林下鬼魂多。
　　春秋怎看破，青丝帐里泪婆娑。”

　　一间院落，几颗小灌木，稀稀落落，被带刺的荆棘撕扯着拉向地面，尽显得灰白而透漏着死气。但它并不空旷，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那若有若无的调子.
　　沿着乱红将掩的小径，穿过盘剥的朱红色大门，你会见到见那人和那琴，琴是旧的，手是抖的，但调子是稳的，缓慢而低沉，抬首间那刹那的光华，竟似多少年前，毕竟满头白发曾是青丝。
　　烨王子过接婆婆递来的药，捏着自己的鼻子灌了下去。背后婆婆低沉萧瑟的琴声又响起，似乎混合着那药，一块到了杰王子的腹里。
　　宫是半个城，这一老一少，并不起眼，若不在宫中，恐怕是一副祥和的祖孙安逸图。
　　这时烨王子对着那堵墙，痴痴等了一个下午。夕阳拉长他细细的身影，倔强而孤独的斜着。婆婆停下琴，张了张嘴，想要呼喊什么，却最终化成一声叹息。
　　烨王子自己也不知在等什么，每日看天边云卷云舒，唱婆婆幽涩难尽的歌，四角的天空，孱弱的身体，严厉的母后，关在笼中的鸟，伏在地上的树，每日的每日，梦中的梦中，都在重复的重复。只是近日从未见到父皇，他猜战事越来越吃紧了。他望着墙发起了呆，想着更小的时候那个抱他吻他的大胡子皇叔，不知为什么笑起来显得很憨厚的皇叔却要跟父皇发起战争。烨摇了摇头呀，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墙的那边是什么？烨王子不止一遍地想，他问过婆婆，但她总在说那边也是这样一个院子。但杰王子不相信，那边有笑声，有怒骂声，有嗔怪声，一切烨王子没听过的声响。他才站在那堵墙下，静静地听，一天又一天。
　　直到一天，那墙后飞过一个绣球。他还记得那天的阳光分外热闹，墙的那边飘来一阵阵欢声笑语，他在墙下静静听着，想的入神，球就飞来砸中了脑袋。他呆呆看着在地上滚动的球，墙的那边传来一阵阵呼喝和嗔怪之声。他把球扔了过去，那边又传来了歌声“绣球初抛，琴徽难按，亘娥不知愁深浅，
　　只是倚栏杆，碧云深锁人难见”
　　烨王子搬来桌子，又在桌子上的凳子摞了个凳子，他看见墙那边的小娥儿，闻到那边有梅香浮动，而那小娥雪白的靴子高高地抬起，要望得更远，隔着那堵高墙，两人相视而笑。
　　今日夕阳渐渐落了下去，烨王子不禁有些焦急，他要来了母后最喜欢的菊花，携来了婆婆琴~他要等，要把这些东西一股脑的说给给她听。
　　烨皇子同样搬来凳子，顺着墙角高大的花树，望着墙的那边，却发现匆忙的宫娥在来来回回的搬运着东西。他很吃惊，大声呼喊，高叫着，挥舞着手臂问她们为什么，却没有一个宫娥回答他。直到那个对他微笑的小娥出现。小娥站在墙下，望着一脸迷惑的皇子，喊道：”宫城要破了，你要走吗？“小娥望着沉默的皇子又高喊着：”你要走吗？“皇子说道：”不走，我不走。“墙很高，皇子的声音很低，低沉的有些像天边厚重的乌云，小娥没有听到，但小娥依然大声高喊着：“你会死得！你知道吗？他们会杀了你，你知道吗”皇子点了点头，小娥又高喊道：“那你走不走？”她用的力气很大，声音有些尖厉，似乎要唤醒似乎发呆的皇子，并不好听，烨皇子想到了宫中弯腰行走的太监，所以他笑了，他笑着大喊道：“我说我不走，我不走。”声音很大，似乎喊破了嗓子，这使小娥想起了院子里的打更的破铁片，所以小娥也笑了，她笑着低声说道：”好，那我也不走了。“你说什么？”“我说我也不走了！”小娥大声喊道。后来烨皇子问她为什么那时候不走，小娥笑着说道：“因为怕啊，怕见不到熟悉的人，怕再也玩不了绣球，怕池子里的小乌龟会饿死，怕他这个呆呆傻傻的皇子从此消失不见了。“
　　一群群的宫娥和太监出逃，烨皇子和小娥坐在城墙上，望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声笑着。
　　入了夜，烨皇子和小娥小娥笑得有些累了，也有些饿了。这时婆婆的琴声又响了起来，同样的呜咽低沉。烨皇子说道：”走，带你吃好吃的。“
　　烨和小娥回来的时候，婆婆已经做好了饭，婆婆吃了两口就坐到一边，望着眼前吃着香甜的两个孩子，眼里露出笑意。过了一会婆婆说道：“吃过了饭，你们两个娃娃就快快走吧，完了就来不及了，他们的官兵就要打进来来了。”烨皇子眨眨眼：“是吗？是皇叔的官兵，对吗？”婆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也没有说话，小娥也在沉默，饭菜渐渐凉了，烨皇子说道：”我不走。“婆婆摇了摇头，看着小娥说道：”你们呆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我老了，走不动了。”本来小娥心中想着：”为了小乌龟不会饿死，为了绣球，为了这里熟悉的一切。“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忽然婆婆发怒了，说道：”你们走，快走。“说完拿着琴把烨皇子赶了出去。烨从没看到婆婆如此愤怒，变向婆婆鞠了一躬，边和小宫女一块走出婆婆的院子。
　　本来烨拉着小娥是要找母后得，可到了母后的寝宫才发现，这里没有人，烨翻到的柜子，打碎的花瓶，污迹斑斑的帷幔，不禁担忧：”母后会去哪里呢？，不要出什么事吧。“门外传来大声呼喝打骂的声音，烨跑出去看到两个太监在为一块玉器大打出手。烨喝道：”住手。“那两个太监抬头看到这么一位小皇子也来呼唤他们，那个鼻子被打歪的太监突然住手了，看着年幼的皇子突然住手了，对他的同伴说道：“嘿，咱们尊贵无比的皇子叫咱们住手了。”另一个眼睛被打出了血，同样戏虐地笑着，说道：“原来是皇子啊，皇子的命令咱们不能不听啊。”另一个朝地下狠狠妥了一口唾沫，说道：“我呸，我倒看看这皇子有多尊贵。”说完便走了过来，阴惨惨地看着皇子，说道：“呦，皇子啊，你的佩玉不错，借我玩两天吧。”烨退后一步，想要大声呼喝，但话到嘴边怎么也喊不出来。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解下跟随自己多年的佩玉，递给了那个太监。太监得到宝玉之后笑呵呵地走远了。另一个眼睛出血的太监还没走，笑嘻嘻地看着烨身后的小娥，把小娥看得浑身发毛。烨大声说道：“我乃离国第九皇子，城一日不破，就容不得你放肆。”那名太监脸色变得有些白，恶狠狠地瞪了皇子一眼后走了。烨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背后的小娥拉着他的衣襟说道：“咱们走吧，找你的母后。”烨看着说话有些颤抖的小娥，点了点头，但心里仿佛坠着大石，烦躁得很。
　　烨带着小娥在空荡荡的皇宫里寻找着他的母后，大声喊着母后，却没人答应他。夕阳西下，烨皇子和小娥坐在围墙下歇息。小娥望着围墙发呆，烨皇子突然问她：“你出去过吗？”小娥摇了摇头，烨又问她：“你想出去吗？”小娥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烨忽然笑了，说道：“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小娥说道：“就是又想又不想啊。”烨又绽开了笑容，用手指弹了弹小娥的脑袋，望着围墙轻轻叹道：”我也是也想也不想。“然后烨又说道：”找到母后，咱们一块出去看一看，听母后说外面有很多很多我从没见过的玩意儿。“小娥点点头说道：”是啊，每次听婆婆说到耍猴戏，碎大石，走钢丝，心里就跟小虫爬一样，恨不得翻出这围墙。“
　　烨拉着小娥的小手，在皇宫里继续寻找。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人迹罕至的紫正堂，那里烛光依然璀璨，在昏黄的灯光下，历代皇帝的画像影影绰绰。烨摇了摇头不知不觉走到这禁地，刚要转身回去，却蓦地发现一位男子跪坐在画像下。画像很大，那个男子很小，烨皇子发现不出。烨走进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回首，但烨忽然感到自己仿佛揉碎了一般，分不清东西南北，只听烨呼唤道：”父皇？“那个男子的身子有些萧索，揉了揉挂着泪痕的眼睛，有些惊异地问道：”烨儿？你怎么来了。“
　　烨站在这满室皇帝的画像前，站在这里烛光阴影里，面对着这个似曾相识而又萧索无比的男子，注视着他脸上尚未风干的泪痕，心神有些恍惚，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金銮殿上无比显赫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