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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离山虎 ...

  •   第五章离山虎
      纯阳构思了很多质问的方法,比如叫尉兴拷打,或者自己迂回套话。但是他发现这一切都不现实。

      巧匠并不是指左慈,而是指一个组织,负责龙城所有的加工、打孔以及锻造。也就是说,但凡是龙城那得出手的兵器,便肯定少不了他们的经手。因此,他们是龙城最具号召力的组织,他们的首领就叫左慈。几乎所有的修士们都或多或少要卖他们几分面子。曾经也有些不长眼的轻狂之辈,向左慈挑战,但结果是不但所有人不敢同他们组队结盟,完成任务,甚至于一向唯利是图的道具商人清悠都不敢向他们兜售商品。最后的结果是,他们的师父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不说,左慈还只是说,所有商品可以向他们出售,但是必须提价25%。

      所以即使是吃着皇粮的尉兴也没那个胆子收押左慈,而左慈既然敢做这个蜡像,那么必然做好了被问话的准备。

      纯阳采取了最为直接的一种方式。

      纯阳来到位于龙城东南角的锻造场,三个巨大的火炉正熊熊燃烧着,时不时发出点巨大的轰鸣。

      纯阳看着正淡定地指挥着手下控制火候的左慈,走向前去,在左慈的摊前,随手摆弄着那些锻造的材料,用似乎在问着加工费用的口气问道:“墨离子的蜡像是不是你制作的?”

      纯阳正在望着左慈。

      左慈也正在望着纯阳。

      “是的。”

      纯阳同样也想了许多种可能的回答,他也几乎想了所有可以继续的问题。但显然没有一个问题可以继续着一段对话,因为这回答居然比质疑更简短。

      “什么人指使你这样做的?”这话一出口纯阳就感到后悔,这么问是不可能有答案的。这一行中的活下去的要诀就是永远不要说出主顾的名字。

      左慈也的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开始了其他话题:

      “做我这一行,最关键的是有双好招子。就比如火铜和赤铜,同样的形状,同样的颜色,只有纹理不同。稍稍掩饰一番,火铜就成了赤铜,价格也就涨了十倍。这个行里东西鱼目混珠,人也是泥沙俱下。即使是行家也有失足的时候,更不用说那些初入江湖的买家常常亏得倾家荡产,血本无归。所以二十年来的经验告诉我,做买卖须与熟人做,这才保险。我前年帮卢老板修琳琅花瓶,用的是蛹丝,当时央旁人去收,那人竟然用拂尘丝来糊弄我。”

      左慈一本正经的扯着些有的没的,而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明月终于不耐烦起来,“喂,我们四大门派是奉城主之名彻查此案的,你涉嫌帮助真凶作案,不老老实实地交待清楚案情,反而在这儿东扯西拉的做什么啊?”

      左慈轻笑了一番,道:“小姑娘,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可还是有几分名门望族小姐的矜持呢。”这话暗中讽刺明月虽然出身名门,却鲁莽过头。

      左慈忽地变色道:“诸位,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老娘既然受人之托,做了这笔生意,就一定会终人之意。若是要严刑逼供,自绑了老娘就是,何必做这些许口舌。”

      尉兴当场就楞了,都说二八佳人俏似狐,前一刻千娇百媚,后一刻脸变千端。没想到同样适用在四十岁的女人身上。

      左慈在城里影响之大,可谓城主也要敬之三分。只需她一声令下,所有尚武之士都会挺身而出助她一臂之力,更何况对她用刑。

      周遭的金铜银三座火炉正烧的旺,通红的颜色映在了他们的眼中,闪烁不定。

      但他毕竟也是八面玲珑之辈,立刻讪笑道:“左慈师傅您见笑了,我们三人不过是想向您询问些关于这重案的线索,怎么可能对您动刑,哪有您这般开玩笑的。您说是不是,纯阳道长?”

      纯阳会意一笑,道:“早闻一行自有一行难,今日听你诉说,耳目一明啊。”

      左慈充耳不闻,只向正缓缓靠向三人怒目而视的人群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去,便一低头挑开门帘入了屋去。

      名剑坊,束剑阁。

      茵茵草地中隐隐透着几棵新近被砍剩的树桩。桩后阁楼的二层,尉兴正满脸焦灼地向纯阳诉苦。

      “道长,我们这次行动实在是太过草率了。如今左慈连您几分薄面都不给,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线索就这样断了啊。”

      纯阳端坐在木椅上,沉吟一番后,说道:“左慈虽不给我几分薄面,却还是给了几分城主的?”

      尉兴惊讶道:“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纯阳笑而不语,缓缓地喝了一口茶后,又转而向明月问道:“小姑娘,你说说左慈总共说了行里那几件难事?”

      明月仰起头来,眨眨纯澈的眸子,道:“这第一件事嘛,说赤铜与火铜;第二件事嘛,说她这一行时有亏损;至于第三件呢,是说拂尘丝和蛹丝。怎么?这些事有什么隐情吗?”

      纯阳说:“我一时也猜不透,不过,你不觉得举例说明她这行业有巨大的风险,用得着三件事情吗?左慈年纪尚不过四十,不至于头脑不清明吧?”

      “没错,完全没必要说三次。”尉兴点头赞同,“但是道长看出些隐情了吗?”

      纯阳叹道:“未曾啊,但她说的这些加工材料却让我想起了两个地方。”

      明月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你是说抽丝桃源,金银长乐?”

      纯阳笑道:“不错,桃源村最善于缫丝,而长乐富有矿藏,铜矿更是数不胜数。左慈是不是说,线索在这两个地方。”

      明月说:“那她为什么要故弄玄虚说这么些废话?”

      “自保,这些人能想出用蜡像代替尸体,再偷偷燃烧让我们以为是鲜血,必然有能力对她下手。我们现在应该去查查铜和丝的线索。”纯阳道。

      “可这两村各在一方,相去甚远啊。我们是否要兵分两路?”尉兴道。

      “我也正有此打算,我去桃源,你去长乐,至于你嘛,丫头,你想跟着谁?”纯阳问道。

      “你才是丫头,我当然想和尉捕头去长乐啊,你个臭道士整天在那文邹邹的摆谱,尽是些废话,要么就跟木头一样,一言不发。”明月一边抗议着纯阳对她的年纪的评论,一边转动着眼睛,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不过长乐我去过好多次,这次就换桃源好了。”

      这话一出,尉兴便微微张着嘴巴愣住了,他又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女人的变化。而纯阳则摇头苦笑。

      纯阳长身而立,对尉兴道:“那便即刻动身吧,请。”

      尉兴正了正神色,便下楼离去了。纯阳站着窗棂边,死死盯住尉兴的背影只至其与夜幕交融再也不见,这才转身对明月道:“明月,你去多备些清水和干粮。”

      “要这些干嘛啊,道长,桃源有的是啊。”明月问道。

      “谁说我们要去桃源了?”纯阳回答道。

      “你刚才不还——”明月奇道。

      “我们要去华山地宫。”纯阳打断了明月。

      “你这么说是为了支开他?为什么,难道师父说的是真的,尉兴真的有问题?”明月音调渐渐低沉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但是为什么是华山地宫?”

      纯阳说道:“左慈所说的第一件事,是告诉我黑衣人之所以用蜡像鱼目混珠,是因为有利可图,也就是有所图谋;第二件事是告诫我,生意须与熟人做,查案也是;第三件事则是叫我去华山地宫。因为只有地宫里的蚕蛹,才出土蛹丝。”

      明月震惊道:“完全不一样,尉兴果然有问题。但你只凭她一句蛹丝便去地宫吗?”

      “不,因为卢老板。他的琳琅花瓶,真的是用拂尘丝来修补的,当时帮他这个忙的人,就是我。尉兴武夫,不谙风雅,又怎么懂得这些珍贵的器物的修补方法。”纯阳冷哼一声,满含不屑。

      明月早已震撼得无以复加,“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既然能忍得了一时,为何不继续下去,而要引他离开呢?”

      “左慈既然说旁人不可信,便是事关紧急,我必须调虎离山。”纯阳道。

      “单凭她一句话?若是她是黑衣人那边眼线,专门离间我们的呢?”明月不依不饶道。

      “我和左慈,是二十年的朋友。这束剑阁上的玄铁链就是她替我亲手打造的。”纯阳似乎想起了旧日一些记忆,眉头舒展开来,印着微微晃动的烛光,是那么好看。

      纯阳的玩伴太多,但朋友只有那么几个。

      有些人的眼里,朋友,值得用一切去倾听。

      “快去备些干粮和清水,晚上我们潜出城。”纯阳眼中陡然闪过一抹精光,“虎已离山,吾等自相山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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