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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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卡萨申起了个大早，摸黑穿衣洗漱后便打算乘车前往罗宁宅邸。一名侍女急匆匆地赶来，红着脸将一小盒点心塞给了他。
“十分感谢。”点吻过那个姑娘的侧脸，卡萨申带着盒子上了车。
马车唧唧咕咕地前行，卡萨申思索着近日的一系列问题，不知不觉吃掉了半盒点心。直到他从自己的脑子里走出来，看到盒子几乎空了，才恋恋不舍地舔了舔手指，把剩下几块水果酥留在了盒子里，打算等之后肚子饿了再吃掉。
到达卡琳岛时天色仅仅微亮，荆棘桥两岸的建筑物只是一片模糊的灰影。守岛卫兵临近换岗，盘查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到此为止一切顺利，然而他乘坐的马车还是被拦在了罗宁宅邸的正门外。
门绳连接的铃铛被拉响许久后，守门的老瘸子才慢吞吞地走来，隔着铁门告诉他女爵夫人今日不见客。
卡萨申的脑子里紧接着浮出一个词：
才怪。
被清扫干净的路面上，众多夹带着雪渣的车辙痕迹互相交叠着延伸入铁门内部。这些车辙痕还很新鲜，没有任何被踩踏过的迹象，从轮距的宽度来看，怎么都是贵族们才会乘用的豪华宽箱马车。
此刻，也许那些贵族正在和罗宁女爵会面。遗憾的是，同为贵族的卡萨申却无法加入其间。
得出这一结论并没费多少时间。
礼貌地和守门人告别后，卡萨申低声嘱咐车夫：“在两条街外把我放下，在桥的附近找个不起眼的地方等着。”
“是。”
在两条街外的地方下了车，卡萨申弯弯绕绕地走着，最终走到了罗宁府邸的另一边。像是这样的贵族大宅，通常都会有个专供仆人出入的后门，而且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后门的守门人通常是女性。
虽说卡萨申的身手在森狼团中并不算出众，但翻墙这类的事情其实也难不倒他。他只是不愿做出这种鬼祟的行为，类似于此处这种旧贵族世代居住的宅邸，围墙上会设置些什么奇怪的咒术也说不定。此外，联系到过去的经验（因斯塔尼亚绝大多数贵族宅院的后门对他而言永远畅通无阻），卡萨申还是倾向于先去后门试试看。
走近那扇嵌在墙内的小铁门，他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
这扇门外没有门绳。透过铁栏杆能看到供守门人休息的简易岗亭，守门人的踪迹却无处可寻。
就只有翻墙一途了吗？
颇为气馁地望着眼前的高墙，正思索着翻墙的办法时，卡萨申忽然注意到宅院内正有人朝着后门过来。期盼着守门人的到来，他端正了站姿，清了清嗓子，准备等这人一靠近就摆出自己最迷人的笑容。
出乎预料，这个偷偷摸摸地走到门口、看到他时被吓了一跳的是个不认识的女孩，怎么看都不是守门人。
她明明是仆人打扮，看起来却并不像个女仆。只扫视了一眼，他就发现了好几点不协调之处：她的头发按仆人的规矩全收在了头巾里，但身上穿着做工精良的皮毛大衣，从衣摆下露出的粗呢冬裙又是当地女仆常穿的样式。再往下看，皮靴上印着的花押字标示了定制的鞋店名称，如果他没猜错，大概还是当地的头号老铺。挎在她肩上的是只深浅棕双色羊皮织带编成的小包，搭扣旁缀有流苏装饰，这种款式在芙兰纳尔并不常见，反倒是近几年在因斯塔尼亚附近更加流行。
她的脸庞在淡淡的晨光中呈现出一种偏黄的浅桃色，额头和脸颊的线条圆润流畅，下巴和腮骨的棱角则更加硬实一些。鼻梁挺直而纤细，微微上翘的鼻头下是紧闭的双唇。比起这些细节，让卡萨申最为留心的还是她那双深灰蓝色的眼睛。
儿时，每逢秋冬，卡萨申的家族里，所有的男性都会离开城市去邻近的山里狩猎。大约十几年前，他们一如既往进山后，下了将近半个多月的大雪，向导也迷失了方向。就在所带的干粮到几乎都要吃光的时候，他们碰到了一小群岩羊。那群岩羊站在上风口方向的另一座山头，很快就被卡萨申的父亲和伯叔齐发的数箭射倒了小半，剩下的则四散奔逃。饿了好些天的卡萨申雀跃地放出了猎犬，想要接近猎物，可刚跑出两步就被他的父亲一把拉了回去。
平时威风凛凛的猎犬跑出一小段后呜咽着停下了，猛摇的尾巴也放低了下来。这时，卡萨申看到对面山头有一团模糊的雪影在动。
影子越靠越近，从中分化出细长的身躯和矫健的四肢，身后的尾巴在前进时左右轻甩。最后，一头成年的雪豹站在了高高的山头上，无声地睥睨着这群猎人，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猎物。
那头雪豹挑了只体型最大的岩羊叼住，慢慢地往后拖去。拖行猎物的时候，雪豹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他们身上离开。说来也奇怪，那头雪豹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杀气或敌意，但面对着那双冰蓝的圆瞳，他们这些人都被冻住了一般不敢轻易行动。
和她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不知怎的，他忽然回想起了那只雪豹的双眼。
犹如冰湖般平静无波的外壳深处，闪烁着难以忽视的野性和生命力。
那不可能是一介女仆能拥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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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门外还站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那个女仆打扮的姑娘放慢了脚步，最终停在了离卡萨申好几尺远的地方，问道：“您是哪位？”
一躬到底后，卡萨申的身子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毕恭毕敬地说：“早上好，在下名为卡萨申·格列里奥。如果愿意，您也可以叫我卡加。”
“也祝您早上好，格列里奥先生。”那个女孩屈膝行礼，左手扯起裙摆，右手压在胸前，“我是……安提娜。”
有趣，明显是临时找来的名字，看样子又不像是完全瞎编。
“请问，您独自在这里是有何要事吗？”安提娜（他暂且如此称呼她）不失警惕地问。
“唔？啊，是这样的，洗衣房的临时帮佣前些天帮了我个大忙，所以我和她约好今天在这里见面，好让我把回礼带给她。不过我等了很久都没看到那个女孩，您能打开门让我进去找她吗？”卡萨申顺口编了个瞎话。
“抱歉，我不知道和您约见的是哪个人，但我不认为女爵夫人能容忍在自家宅院里出现临时帮佣。”
说话时，安提娜一直在警惕地后退，说完后干脆行了个礼转身欲走。
“请您等等！”没办法，卡萨申只好无奈地叫住她，“请别走，我会告诉您实情。”
安提娜闻言回身，却被一颗颗解开大衣衣扣的卡萨申吓了一大跳而险些惊叫出声，慌乱间连敬称都忘了用，“你想做什么？难道你竟然是‘那种’变态吗！？”
“怎么可能。”卡萨申不耐烦地扯开围巾，露出衣领内的森狼团制服，“我只是想让您看一眼里面的衣服，好作为确认我身份的证据而已。”
“咦？你……抱歉，您难道真的是森狼团的人？”看到制服纽扣上森狼团的徽标，安提娜总算稍稍平静了些许，但说话时犹疑不定的样子，也显出她并未全然交付自己的信任。
“请原谅我之前的谎话，以及请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卡萨申笑了笑，“卡萨申·格列里奥，森狼团第二支队队员兼账务官，如果您愿意的话，还是可以直接称呼我卡加。”
安提娜走近了些，隔着铁门和他对视。卡萨申重新围好了围巾，衣扣也扣回到领口。
“那么，您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她问。
“在那之前，您可以把自己的真名告诉我吗？”卡萨申问。
“我的真名就是安提娜。”她坚持说。
“姓氏呢？”
“塞米塔。”
对方的回答听起来还算镇定，只是在卡萨申看来，刻意避开他的眼神也好，回答前的短暂迟疑也好，这些细微处的说谎痕迹都让她暴露无遗。
“安提娜·塞米塔么？真是个好名字。”他决定暂时先不拆穿她的谎言，而是顺着说了下去，“实话说，我会跑来后门是因为被正门守卫拦住了，但我有必须进去的原因。”
“是什么？”
察觉到她的好奇心被轻易挑动，卡萨申藏回了微笑中泄露出的一丝得意，加上了三分懊丧和一分期盼。他让自己微微低下头，说话时一直盯着她的脚下。
“我们在城里的任务目前遇到了很大的阻碍，现在急需罗宁女爵的援手。昨日下午我就来过一次，刚才也去试过了，可每次都没办法进门。”
“那种事情和我无关。”
见对方不上钩，卡萨申只好抛出另一招。
“您知道吗？在宅邸里现在恐怕聚集着为数不少的贵族，想必，他们都是回应罗宁女爵的召唤而来的吧。之前我也接到过多次邀请，只是这次不知为何被排除在外。况且，我所代表的森狼团多半与此事密切相关，实在不能置身局外。”他说，“就算不提公务，我个人也对他们谈话的内容非常好奇，您呢？”
她的肩膀和胸部随着深呼吸而起伏，在那之后，她说：“就算我想要去偷听，也并不一定要放你进门吧。”
“是吗，那真是遗憾，但……”卡萨申抬起了脸，直视着她，真诚而哀伤地笑了笑，“还是非常感谢您的耐心。”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