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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琴师-Chapter 02 日冕骑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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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金色的阳光,他是为守护而生的骑士。
“公主殿下,我们最好去找托尔殿下,他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弗雷站起身,低声说。
对于这个与自己血脉相同的弟弟,他总是用敬称,听起来就好像是永远都不肯再去与西之圣廷有任何过多的交集。
但是实际上,在宫女们的小道消息里,是公认他其实只是不愿意将对托尔的关心表现得太明显,毕竟自己的弟弟还有西之圣廷王储这样一个身份。而当年促使他来到这里,屈居于御林军上将军职位的原因,正是他被诬陷叛国,不得不辗转离开生活多年的故土。
公主点了点头,然后提起裙角往外跑去:“杜尔迦知道他在哪,你们快跟上来!”
——其实应该是她跟紧弗雷和杜尔迦,前者是能力甚至在护国大将军伊邪那岐之上的将军,后者则是御林军暗部里选拔上来的佼佼者,他们俩就算是闲庭散步一般的速度都能让她完全追不上。
看着公主的裙角消失在门外,杜尔迦对着弗雷点了点头:“将军,如果公主的情绪不稳定,还是要请您出面,在公主心里一直把您当哥哥的。”
弗雷望着才下过雨的潮湿十字路,低声说:“如果我可以,我一定会劝说她,只是……恐怕我什么都做不到。”
“小爱公主有时候连陛下的话都不听,但是对您的话总是很放在心上,所以一定会有效的。只要是您开口……”
杜尔迦还没说完,就被弗雷截断。他放下为了阻拦杜尔迦说下去而抬起来的手,领侧有白色的翎羽幽幽浮动:“语言无法扭转大局,我能做的不多,唯有保证她的安全。至于公主的笑容……”
我将先前被掀翻在地的古琴抱起,小心地安置在桌案上:“二位还是快去追公主殿下吧,杜尔迦不是还要带着公主殿下去找托尔殿下么?”
弗雷并不是很着急的样子,杜尔迦为了时刻跟在公主身边先走了,不过还是和我说了一句“告辞”才走的。联想到小爱公主的运动细胞……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比起这两个强大的人物,小爱公主的体力貌似真的不值一提。
“将军为什么不去追上公主呢?”我问。
“以她的速度,我可以等等。”弗雷转过头来看着我,眸若鎏金,“阁下一直对这宫中的事情洞若观火,所以……”
“所以什么呢?我只是一个躲在一边远远地看着一切的琴师,宫中事务繁杂,若不如此,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我微微笑着说,弗雷不是一个需要防范的人,除非我冒犯的是托尔或者小爱公主。
“这泱泱的南朝……命不久矣。”他望着饰以瑞兽的飞檐,玄青色的屋宇沉淀在瞳仁里,就像是有几尾漆黑的鱼在其中游动。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沉默。
弗雷也不再多说,转身就走,只是还多说了一句话,才踏出庭院:“至少要离开帝都,带着家人一起,往东之帝国的方向走。”
我看着弗雷高挑纤细的背影,忽然感到了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寒意。他好像知道什么,迭云关的陷落固然只是一个开始,但是没人认为帝都有碍。毕竟当初西之圣廷与我国结盟便只是为了利益,如今违反盟约也不过是与北支联邦结盟能攫取更多的利益罢了。
但是从他的话里,似乎整个南朝的沦陷都只是时间问题……为什么?
我在桌案旁坐下,检查被小爱公主无意之中摔下来的古琴能否修复,这好歹也是陛下送的礼物,公主不喜欢琴艺但是是很珍惜这把琴的。
我将断掉的琴弦一根根清理掉,然后换上新的。但是有一根弦的弦柱坏掉了,无论如何不能将琴弦安好,看来只能等那些更加精通于古琴制作的工匠来了。
将古琴收在属于它的丝绸琴套里放好等杜尔迦回来取,我又取出了自己的那一把琴,打算一个人自娱自乐。平时有百无聊赖之时,我就会借着琴声,一点点地打磨时光。
弗雷是我的听众之一。
所有人在他眼里基本上都是长着同一张面孔的路人,不那么千篇一律的只有有限的一些人,很荣幸我也是那些人之一。不过我估计如果不是小爱公主与我熟识的缘故,或许也没有机会让弗雷认识我这个小小的琴师,也就没有什么可能性让他听到为之驻足的琴曲了。
但是听着这古意盎然的琴声,我却想到了遥远的西之圣廷,那个制度、民俗、语言都处处与我国格格不入的国度。
我进入宫廷乐坊之前,就曾在坊间听过市井的流言。那时有来自西之圣廷的商人带来稀罕的商品,也带来了万里之外的捕风捉影。从他们的言辞里,提及金色阳光的频率很高。他们说,那是他们的二皇子,实力强大,性子温柔。
他们说,他的微笑,就是光。
他们也说,他的强大,就是帝国可以依靠的剑与盾。
我听着流言,总觉得那是美好的不真实的一个幻想,是遥不可及的憧憬。
然而当我来到乐坊的那一天,我真的见到了此前认为是遥不可及的憧憬,只是我看到的是早已没有微笑的黯淡光芒。
那时我背着琴,随着带领我前往乐坊的内侍一步步数着路上的砖石。宫闱深重,就连照射进来的光线也似乎阴暗了许多。只是当我走过拐角,即将经过皇宫最高的塔楼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异域服饰的少年走下来。仅仅是擦肩而过,却能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
他从我身边走过,目不斜视。
他鎏金的眼眸里,是一片氤氲淡淡悲伤的空茫。
后来我常听宫人说,皇宫里最高的塔楼是弗雷经常去的地方。他总是倚靠在涂饰朱漆的栏杆上,望着望不见的远方,或许是在思念他过去的故土,毕竟南朝只是他从云端跌落之后的栖身之所罢了。
即使是身在南朝的皇宫之中,弗雷也一直穿着西之圣廷式样的服装。而他平常所用的礼仪,也皆是西之圣廷的那些。他一直都保持着原本在西之圣廷养成的习惯,尽管他对南朝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他固执地不肯入乡随俗,像是永远徘徊在盛大的狂欢之外的孤独隐者,遗世而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