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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男人的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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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
两日的车程沉闷无比,压抑的气氛在三人之间流转,祁达的防备,单临水的冷漠,李淮的黯然......单临水也没了游玩的心情,抱着听之任之的心态,无所谓会不会被找到了。
夜晚留宿时她要了三间客房,阿达抱她进来后想跟着爬上床,被李淮点了穴扔进最远的那间房,自己则在单临水旁边那个厢房里住下。无论她如何排斥他,他都不会放弃的。更何况,白日他诊脉之时,察觉她仍是完璧之身,这么说来,她还未成婚,他怎会再容忍那名唤作祁达的男子与她如此亲密无间!
他有洁癖,无法睡在那张不知多少人躺过的床上,只能在房中寻了个地方打坐,他开始慢慢回忆找到她以来的一点一滴。越想,便越有信心能让阿宛再次爱上他。据他观察,阿宛如今的性情喜好与前世无太大差别,即使是对着有几分熟的人也是淡淡的,并不热情。只有在她真正关心的人面前,她才会放纵自己的真性情,会撒娇,会耍赖......
他想着想着,唇边不自觉挂上一抹笑意,缓缓闭上眼。
三人一直到第二日梳洗完毕才重新出发。只是阿达的表现有些奇怪,一直怒气汹汹地瞪视着李淮,单临水虽觉异样,却也没心情问。
不过,那车夫倒是没有认出李淮来,那日匆匆一瞥,毕竟是别人家事,他们也不好多仔细瞧。
上车前,李淮为她的腿伤重新诊了一遍,心中有了论断之后,吩咐车夫先去镇上的药铺,也没有写方子,直接口述,让药铺掌柜抓药。阿达在这期间被单临水叫去买日用品和一些蔬果肉类,她则在马车上等。
三人汇合后,开始返程。
途经官道分岔路时,几辆低调而厚重的马车与他们擦肩而过......命运之神已经开始眷顾。
按阿达指定的路线,车夫绕过了村子,从山的一侧进入阿达的小院。
还没进入院子,李淮就感觉到有一股森冷的气息徘徊在周围,一道不善的目光不知从何而来,直直针对着他。凭他的功力竟察觉不到周围有人,也辨不出那道似乎无处不在的视线的方向。他自然相信自己三世武功修为当今世上已无对手,那么,既不是人,那便是......
他不动声色地随着单临水他们进入了院子,若无其事一般四处查看。
回到家,阿达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但看见那个男人也跟着进来,脸色顿时发黑。他不愿意李淮住进来,但是李淮可以治好媳妇的腿。他再不愿意也只能忍耐。
朴实的小院安静宁和,庞根院落的大树不吝啬地开出一朵朵小花,间或有几朵飘然落下,空气中混合着泥土及花香味。单临水一眼就看见菜地里破土而出的嫩芽,毕竟是第一次实践,如今再也忍不住的欢喜起来,恨不能扑上去好好数一数究竟开出了几瓣嫩芽。
她让阿达抱她过去瞧瞧。
见着他俩毫不避讳的自然亲昵,李淮心口微窒,却没有立即上前将他们分开,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也知道,有些事得要慢慢来,有时候越是急切越会得到反效果。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略一思索,心中已有策略。
近了看这些嫩芽,她是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幸好先前记下了每样菜种洒下的方位,大致辨别出青瓜、白菜和西红柿都出芽了,但胡萝卜和白萝卜都没出,不过她也不急,才几天而已,有可能是他们没洒水?
确认完毕,她靠在那块大石头上面,等阿达进屋把榻子搬出来。才忽然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这时候,她蓦然想到这小院就一个房间一张床,不过,这男人是自个儿跟来的,她难道还要安置他不成?说不定不理他,过几天就自己走了。忽略心头涌上的不适,她强迫自己以平常心对待这个人。
见她终于注意到他了,李淮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有些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来,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如此艰涩,却依然没有退缩,“阿单,那日之事,我知你对我心有介怀,可我、我.......”念及几百年来的寂寞和忍耐,他再也忍不住,“我找了你几生几世,在过去的无数个日夜里,只靠着不断回想过去的点滴来支撑着我,没有你,活着对我来说生不如死。那日忽然在寺里看见你,我着实无法控制自己......”
单临水不禁动容,她的确没站在他的立场上想过,对于他口中的前世,她确信无疑。只因,从遇见他以来,这几天夜里断断续续都是前世的片段,他们相遇相知、相恋相爱,那个过程清清楚楚地刻在她脑子里,仿似亲身经历,使她百般滋味在心头。她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面对这个男人,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达。这也是她这几天不待见他的原因。
还没等她说什么,阿达已经搬了榻子出来,小心地把她放上去。
抬头看了眼猛烈的日头,阿达担心她渴着了,从带回来的那堆东西里头掏出几颗水灵灵的梨递给她,随后就埋入厨房里煮水烧饭。
终于剩下他们两个了,李淮没再提方才的话题,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跟前开始为她诊治。没有丝毫顾忌,李淮很自然地撩开她的裙摆,脱下她的鞋袜,凝眉看着她表面上白玉无瑕的双腿,长着薄茧的指腹在她双腿上按按捏捏。单临水忍着没痛呼出声,她内里腿骨筋脉皆被捏断再接回来,如今略一使力便痛得冷汗淋漓。
检查过后,李淮更是满腹忧虑。她的情况不容再拖,只是......
单临水看出了他的犹豫,“不必多虑,你直说便可。”
李淮闻言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断骨重接,断筋重续。”
她倒吸一口凉气,当初硬被那人捏断腿骨筋脉之痛至今未忘,那种恨不能立即死去的痛楚让人记忆犹新,而今,又要再经历一次,一时之间她生出几分退缩之心。
“这是唯一的办法,而且......”他看着她煞白的脸儿,有些不忍,“必须近日之内,已经不能再拖了。”
一直到阿达做好饭出来,俩人都是处于沉默状态。李淮知道她会答应的,他的阿宛向来坚强冷静,知道怎样是对自己好的。
午饭之后,她终究如他所想那般做了决定。
李淮在饭后就离开了,在治疗之前需准备许多药物与工具,以备万无一失。
初时阿达听到这种骇人听闻的治疗方法,惊骇不已,堂堂男子汉竟抱着她哭了出来,直说不愿她再受那种痛苦,就算她一辈子不能行走他也甘愿。单临水有些好笑又感动,叹了口气,只好安抚他。却没说出自己心里面的话——她不愿。
那人折了她的双腿,只为留住她,她却还是逃了,因为她不甘心,她不愿。就算他折了她的双腿,使她失去身体自由,但是,她的心还是自由的,谁也绑不住。
三日后,李淮终于回来了,身后背着一个装满药草的背篓,身上衣衫破破烂烂,不复原先的谪仙模样。
看着他浑身狼狈地想自己走来,却满面是笑,说不出的满足,单临水忽觉眼前一片模糊,朦胧之中,仿佛看见前世那个呆板的少年,为了她的一个笑容,做尽各种荒唐之事笨拙地讨她欢心......单临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塌了一处,任他撞了进来......
断骨之时,他轻轻把疼得发抖的她抱在怀里,听到那清脆的“嘎嘣”一声,他的眼泪,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瞬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