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沉月山大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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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月山中峰林丛立，百兽穿行。莫归峰居于最中，是归云上仙神殿所在之地。这归云上仙是出了名的逢人三分笑意，待人接物最是温和不过，从不与谁疏离，却也从未与谁亲近。饶是与他走的最近的空欢泓若等人，也从来猜不透他所思所想，谈笑间说他是才是真真的无欲无求四大皆空。空欢曾试着邀他去凡间一游，一睹众生万象，悲喜各异，云慕清一一笑辞：他曾因为好奇，在昆仑镜前静坐一天，想看看这凡尘究竟有何魅力，能让泓若抛了二太子的紫金冠，再不回天庭。然而，一家一国一轮回，左右不过个“执”字，一个个陷在那弹指一挥便烟消云散的爱恨纠葛里，循环往复，悲喜挣扎，最终都逃不过，一杯黄土掩风流。
所以，云慕清从来没离开过仙界，也无意离开仙界。安安稳稳地待在他的莫归峰，偶尔点化点化沉月山有心修道的奇木异兽，全心酿他的桃花酿，时间于他，不过花开花谢。
在他的荫蔽下，沉月山的飞禽走兽花草树木都颇具善性。
当日云慕清带了秦陌陌回山，在归云殿前将她放下，让她现了原形：“以后你就在这莫归峰潜心修行吧，什么时候你想离开，跟我辞行就是。”说罢，也不理她，径直走开。秦陌陌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嘴里小声念叨：“等我学会酿桃花酿，马上就离开。”
归云殿很是简单：正殿，藏书阁，云慕清的寝殿，侍童住的小屋子。
云慕清喜静，归云殿原本只有他和净平两个人，现在净平因为泓若的事被打发了，偌大的归云殿只有他和秦陌陌二人。
他其实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带秦陌陌回来。也许是因为好奇。
桃花林内，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小狐狸是变出来的：三界六道里什么时候出了只一身湖蓝皮毛的狐狸？这人术法也真是勉强的可以。然而，让云慕清惊讶的是：他竟看不透这小狐狸的身世来历。尤其是空欢殿里，他人轻轻松松就点破这小狐狸的真身。
云慕清知道，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小狐狸修为在自己之上，这个明显不对。二是，这小狐狸命盘与自己相交，他窥不得。云慕清并没有漏过当时空欢摇头的动作。
再后来，小狐狸在席间舔他嘴边的桃花酿，一举一动都在他意料之外。
云慕清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遇到过让值得他惊讶的事了。上一次是泓若离开天庭的时候吧，恍然已过去千年。
他好奇，这个小狐狸还会给他带来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他们到莫归峰的第二天，修远师傅就来道谢。一番客套之后，秦陌陌留在归云殿的事板上钉钉了。修远师傅走之前还语重心长：你生性顽劣难以教化，此番遇上归云上仙也是你的造化，一定要好生珍惜。秦陌陌低头乖顺：徒儿一定跟上仙认真修行……学酿桃花酿……
事实上，到了莫归峰后，归云上仙绝口不提桃花酿的事。秦陌陌旁敲侧击了几次：
“上仙，沉月山里怎么不见有桃花啊？”“这里一直就没有桃花。”
“上仙，我在人间喝过很多酒，却每一个比得上您的桃花酿。”“那是自然。”
“上仙，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若是到了四月，只怕都要落光了。”“嗯，物各有时。”
……
好吧。
然后，秦陌陌开始了她的侍童生活。然后，她发现自己什么也不用做。
归云殿没什么陈设，无需打理；归云上仙的衣食也不需她服侍；她屋子里的桌上有个盘子，里面想吃什么便有什么。
起初几日，陌陌的日子过得甚是滋润。每日里同沉月山的飞禽走兽玩耍，跟着他们在山林间穿梭；去藏书阁翻看藏书，道法仙术应有尽有；晚些时候偷偷在归云殿里寻觅归云上仙藏酒的地方。也无人约束她，日日自由自在。
到第八日，沉月山下起了大雨，只莫归峰这边仍蓝天白云。秦陌陌站在莫归峰涯边，望着连绵起伏的沉月山，百鸟归林，水雾缭绕，茫茫然分不清何为天何为地，此刻，这雨是唯一醒着的，却冰冷无情，根本不解她心中思量。一股不知出处的失落在她心头苏醒蔓延。
这几日她日日与沉月山的动物待在一起，其实还有一个她不愿去想的原因：归云上仙不喜欢她。
她初到归云殿那日，上仙同她讲过几句话，一番交代，之后，再没怎么与她说话了。虽然归云殿只有他们两人，但上仙大多数时间都在藏书阁内或看书或静修，不曾与她碰过什么面。即使两人遇着，上仙也只是淡淡一笑。这一笑，让秦陌陌心里更加难过：他的笑一点都不真切。是那种把你当做陌生人碍于客气的笑。而且笑完就走，片刻不愿多留的样子。
秦陌陌从小在飞云山长大，习惯了跟众师兄弟玩闹和睦的氛围，山上的长辈也都颇为疼爱她。她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相处的。后来虽是下山了，接触的多是鬼怪，也没多少情分可讲，加之身边有林沂护着，也不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如今在这空寂的莫归峰上，她却不知要如何跟云慕清相处。她不曾遇到过云慕清这样的仙，云慕清向来的冷清和疏离在她看来只有一个解释：云慕清不喜欢她，所以不愿亲近她，也不愿被她亲近。
她不会死缠烂打，只有避开。
当日桃花林初见时让她沉迷的那双眸子，如今却让她只想闪躲。
她只好用别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而此刻，一人立于悬崖边上，眼前一片苍茫，目之所及除了沉月山再无其他。雨声潇潇，像极了孤雁哀鸣。秦陌陌突然觉得自己很孤单，她特别特别想念飞云山，想念林沂，甚至想念泓若，她本应该跟他们两个一起捉妖一起喝酒的；她气自己怎么会为了桃花酿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难过云慕清既然不愿意理她干嘛还带她来这里？难道是为了惩罚她偷桃花酿吗？
想着想着，秦陌陌鼻尖一阵泛酸，想哭。她吸吸鼻子：哭的话就太丢人了。
秦陌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右手食指放在嘴边，一声清亮的哨声穿过雨幕。一只白雕应声而来，绕着秦陌陌盘旋一周，落在她身侧。秦陌陌翻身骑上白雕，摸摸雕儿的头：“这雨下的这般无趣，我们去闹他一闹吧！”白雕晃了晃脑袋，身子微沉，突地扑开双翅，如弓箭从涯边发出，冲向层层雨幕。
白雕速度极快，疾风夹着雨点打在秦陌陌的发上、脸上、肩上，有点冷，也有点疼，她却觉得无比畅快，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一白一蓝，在沉月山中忽来忽逝，雨幕模糊了她们的踪迹，雨声也遮掩住秦陌陌的笑声。不会有生灵发现她此时的不同寻常。这样很好。
独立崖边时的孤单和难过此刻都被抛在脑后，这一刻，秦陌陌是真正自由的。
她决定，一会儿回到归云殿就直接去找归云上仙问个明白，他为什么不理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沉月山大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