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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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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at Sea: 航海术语,指混乱又无序的状态
华生: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如此美妙的音乐剧之夜再加上一回家就接到个新案子,这给了我一种绝妙无比的愉悦情绪。于是我一觉酣睡到天明,直到一段偷偷溜进我房间窗户的热情洋溢的金色阳光叫醒了我。
不过这也预示着今天会有个可爱的好天气,于是我心情分外愉悦地起床洗漱。昨晚那场音乐剧里的歌曲不断在脑海里回荡,陪伴着我准备好开始这新的一天。
我一路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跑下通往起居室的楼梯。我闻到了咖啡的香味,我知道福尔摩斯肯定已经起床了。当然他已经起来了,他有个新案子在手,这还只是他回来后的第三个。
“早上好,福尔摩斯。”我喊着,笑容明朗地推开起居室的门:”今天肯定会是个….噢,我的天!”
我惊掉了下巴,一场飓风昨晚肯定光顾过我眼前的这个起居室。福尔摩斯正站在房间中央的桌子边上,四周围绕着一条覆盖了整个地面每个角落的白色纸地毯。
对于为什么他为了找到他所需要那一份文件而该文件却总是会隐形遁地,于是他会觉得需要要把我们所拥有的所有文件和纸张都掏出来,这显然已是一个永恒的无解之迷。
“福尔摩斯,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在干什么!”我倒吸了口气,跳过一堆挡在我的路上,散落了足有方圆三英尺地盘的剪贴本。
他正紧盯着一张被他用那把折叠小刀和几个尖锐的图钉固定在墙上的东半球地图---一想到赫德森太太可能会对此说些什么,我就不禁嘴角直抽抽----,已经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我被一大叠书上绊了一跤---为什么他要把它们扔在地上而不是放在书桌上?---几乎撞倒在长沙发上。只见那里也被纸张文件盖满了。我勉强保持自己的平衡,转身去看看经过这整个晚上他还毁了些什么东西。
好吧,另外两张地图,一份是印度尼西亚群岛图,另一份很明显是航海风向和洋流分布图,也分别也被钉在---我不用指望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的书桌和文件柜的侧面上。
福尔摩斯正仔细查观察着他眼前的那张地图,小心谨慎地追寻着一条用铅笔划的路线,然后在用一只粗大的红色毡尖笔重新描了一遍。
“你他妈的在搞什么,福尔摩斯!”我最后问道,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乱七八糟的一切是由一个人在一个晚上搞出来的。
“现在不行,华生。” 他不耐烦地说:”我正忙着呢!”
“ 哦,是的,我看见了。” 我无力地回答, 把一叠文件推到了一边---1882年? 把这些十二年前的旧档案都重新翻了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弯下腰捡起一个扔在太过靠近壁炉的皮质钱包,这时福尔摩斯突然用一只大号彩色装饰别针狂戳了几下那张地图,然后转向餐具柜上一捆以某种方式目前相对安全的文件。
随着一声粗鲁的咒骂,他开始以一种我确信他能把那些文件撕碎的速度翻阅那堆纸。我温和地出声抗议他这种把那些不需要的文件随手往身后一扔而不是把它们重新堆成一叠的行为,回答我的只是一声咆哮。
我闪身避开一个飞舞的信封,在它和一个大马尼拉纸文件夹掉进了火炉之前抓住它们。无论如何,我试着在被那些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文件们搞乱之前整理福尔摩斯那张靠窗的书桌。
“福尔摩斯,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在找什么?”我问道,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在我身后是一声轰鸣,我闭上眼睛,向上天祈求赐与我无限的耐心。然后,只有在完成祈祷之后,我转过身。
“哦,福尔摩斯…..”我呻吟着,只见他把钉在我书桌上的地图扯了下来,同时还把好几本字典和笔记一起带落到地板上。
我往咖啡里倒了点牛奶,与此同时他依然完全无视我的存在,盘腿坐在地板上,膝盖上搭着那张地图,手里抓着两张纸,不时从文件上摘抄了些什么到印度尼西亚的地图上,他瘦削的脸皱着,一副全神贯注的表情。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我们俩一脸愧疚,目目相觑地看着对方。
“唔,华生?”
“我这就去,福尔摩斯。” 我急促地说,跳过脚边的一堆文件,拼命想在我们的房东太太打开门并看到福尔摩斯在起居室里都干了些什么之前能赶到房门前。
就在我跌跌撞撞绕过那些该死的剪贴本,惊慌失措地摸索着门把手的时侯,我的同伴在我身后高喊了声“谢谢!” 即便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也不敢在我们的好房东太太前碰碰运气。
就在我刚想开门时那位值得尊敬的太太推开了房门,门几乎直接撞在了我的脸上。
“噢,医生! 对不起!”
“没...没关系,赫德森太太” 我喘了口气,揉了揉我的脑袋,连忙接过她手里的早餐托盘。我挪了挪脚步刚好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看清房间里的状况。
“您和福尔摩斯先生现在还想要点其他的什么吗,医生?” 她问,疑虑地朝我身后张望。
这时房间里传来一阵打碎瓷器的声音,好太太的眼睛顿时瞪得滚圆,犀利地瞪了我一眼。
“你真的觉得我能阻止吗,赫德森太太?”我意味深长地问,与此同时身后响起又一次的撞击声并夹杂着福尔摩斯各种各样花样百出的咒骂。
她带着股让人惊奇的欣欣然,把那个托盘交给了我:”医生,劳您大驾,看着他点, 别让他把新窗帘给毁了。” 房东太太严肃地警告我:”要不然,明天就没早饭!”
“好的,赫德森太太.”我温顺地回答,等她转身走向楼梯后立刻把门关上。
“哈!在这里!” 福尔摩斯笑着叫道,像只猫一样扑到他最大号的放大镜上。那东西要么是自己掉的,要么是被扔过了整个房间落在了化学实验桌下面。
我摇摇头,然后开始琢磨我该在哪儿吃我的早餐。因为餐桌,我的书桌,化学实验桌,椅子,沙发全都被掩埋在这场文件暴风雪下。
我用两条腿在这一片残骸中开出一条小路,回到放着咖啡壶的那张福尔摩斯的书桌。然后朝 四周看了看,意识到确实没其他地方可去。于是我跳了上去,一屁股坐在上面, 把早餐托盘平放在我的膝盖上。
“鸡蛋要吗,福尔摩斯?” 我神情平静, 仿佛坐在他的书桌上是世界上最普通不过的事。的确,在贝克街,我怀疑是否还能用’普通’这个词来描述我们的行为。
福尔摩斯正在仔细查看另一份地图,用他的笔若有所思地轻轻敲着下嘴唇。然后他开始在地板上的另一堆文件里翻找起来。
他越凑越近,眼看他的脑袋都快要撞到我的鞋子,于是我只好抬高脚。
“要吃吐司片吗,福尔摩斯?”
他顺手把一本真皮封面的书扔过房间砸在对面的墙上发出砰的一声。我缩了缩脑袋,由衷希望赫德森太太没有听到。
“来点咖啡,福尔摩斯?”
“我完全没法搞明白,华生。”他嘟囔着。
“地图还是早餐?”
他钻出他的幻境,瞥了我一眼。只见我正高坐在他的书桌上,试着一手端咖啡,一手拿吐司。有那么一会儿,福尔摩斯只是怔怔地盯着我看,然后他开始大笑。
“华生,你在干什么?”
“吃早餐。”我一脸的显而易见:”你也想来点吗?”
“可为什么你要坐在我的桌子上?” 他问,再次对我古怪的姿势大笑起来。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其他任何一件家具都在你发起的对某个你一直寻而不得的东西的大搜索中给毁了。” 我回答,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下,伸手去拿餐巾。
可是由于我倾斜得太厉害,于是托盘开始滑动。就它滑下膝盖的那一刻,我惊呼着,试图去抓住它。福尔摩斯在那东西彻底从我腿上打翻之前扑了过来,抓住了托盘的边缘, 把它再次摆正。
我们俩默默无语地看了会儿对方,然后一起对这荒唐的局面大笑不已。
福尔摩斯继续笑着, 把桌子另一边的一堆文件一推,也跳上桌来坐在我身旁。我咧了咧嘴,递给他一杯咖啡和一个碟子。
“这太荒唐了。”他喃喃说着,搅拌着咖啡和糖。
“你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呢,福尔摩斯?” 我问,递给他吐司碟子。
“我先是在海图上标出’失踪轮船’的路线,然后根据报导,在它们的失事地点做了标记。就像勒卡兰说的那样,这三艘都和他提到过的那艘一样,是在印度尼西亚群岛附近海域沉没的。” 我的同伴回答说,嘴里咀嚼着吐司。
“而这还只是他自己所了解的三艘。” 我补充,”谁知道还有多少轮船被用同样的方式处理并被重新卖给船运公司。”
“整个事情最古怪的地方还是双份的,”福尔摩斯继续说着,啜了口咖啡:”我根本无法找出动机。三艘船分别来自不同的竞争对手。如果它们都属于同一家船运公司的话,那还有竞争对手恶意破坏的高度嫌疑,或者这只是简单的对付竞争对手轮船的非法海盗行径。”
“可这是三家不同的船运公司-----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同意道,递给他些腌鲱鱼。
福尔摩斯戳了一块,把它扔在他的碟子里,然后再次沉思着用叉子轻轻敲着他的薄嘴唇。
“你说过这是双份的迷团,福尔摩斯?”
“是的,华生。另一个古怪的事情是: 尽管这三艘蒸汽轮船都只是货轮,可在过去五年里据估计有不少于三打的轮船消失在那片海域,其中有很多还是客轮。”
“但是轮船沉没不是挺寻常的吗。” 我反驳道,努力在保持托盘平衡的同时,再给自己倒点咖啡。
“是的,但不会是所有的船都来自同一家船运公司。”福尔摩斯说着,用他的叉子指着我强调。
我顿了顿,从杯子的边缘上方瞪着他。
“它们都是兰辛船运公司的船?”
“几乎所有的轮船。兰辛船运公司是一家货运轮船公司,但他们也有很多客运轮船,主要经营来往印度,印度尼西亚和澳大利亚的航线。” 他说着,心不在焉地吃完他的早餐。
“那的确是挺古怪的。”我同意:”你是不是整晚没睡来弄清楚这些东西,福尔摩斯?”
“不,不,我只是起得挺早的,老伙计。”他说,跳下桌子, 把盘子搁在桌子上:”但现在我们必须继续调查下去。”
“调查什么?”我问,顺着桌子滑下,同时把托盘高举在空中,好不漏出什么东西来。
“我需要再去见见勒卡兰。”我的朋友回答, 边往他的卧室走去,边扯着他的晨袍。他在一叠书上绊了一跤,结果把它们全都踢倒在地板上,并在他消失在卧室里之前咆哮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
“找他干嘛?”我喊着,试着清理出一条通往房门的小路。
“我需要更多关于船运公司和轮船的信息,还有我也需要找些水手,他们可能可以辨认出港口的轮船。”福尔摩斯喊了回来。
“那接下来我们得去朴次茅斯吗?” 我喊道, 把一大堆文件理理好, 放在我的书桌上。
“我不知道。”他回答,回到起居室,又在那叠挡在他出来的路上的书绊了下,于是毫不耐烦地把它们踢开撞到了沙发脚下。
我把我的记事本塞到口袋里,然后抓起我的黑色医疗包--我很少在离开公寓时而不带上这个包,因为我了解歇洛克•福尔摩斯。如果我们可能会一连好几个小时都不回公寓的话,那我就更不会不带着它离开公寓。谨慎起见,我把我的左轮手枪从书桌里拿出, 放进包里,当然只为了以防万一。
福尔摩斯从壁炉架上捡起了他的香烟盒和火柴, 把它们和他的镜片一起用力塞进口袋里,然后强行杀开一条从壁炉到房门的’血路’, 把地板上那些零碎踢到房间每个角落。
我叹了口气,一边想着等我们回来后这个垃圾堆几乎完全有可能还是得由我来收拾,一边紧随着他迈出了房门。
我试着把起居室的门关上,但福尔摩斯的那些珍贵的剪贴本中的一本正卡在门口。我朝前看了一眼。福尔摩斯早已下了楼梯,跑得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于是我一脚踹开那个剪贴本,用力关上门,心中暗暗指望着在整理文件方面福尔摩斯偶尔也能像他解决案子那样整齐精确。
但是现在游戏即将开始,我抛开这个烂摊子,满心渴望加入其中---我冲下楼梯去追赶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