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笛声扬》且唤玲珑

11、简儿

　　天将破晓，用了些早膳，映仄令人抬来一只沐浴的木桶，倒上她为我调好的驱寒药汤。泡了半个时辰的药汤只觉全身舒爽，我心里直叹，若方师娘得知有映仄这么一个调药好手，她一定喜欢得不得了，炼药时一定将她留在身边，那我该多么清闲，多么幸福！
　　泡完药汤映仄又帮我将伤口都敷药细细包扎好。我心里只觉得过意不去，映仄的武功高强，应该是风卓身边的得力助手吧，我却让她照顾了我大半夜，委实有些大材小用。最后一道伤口包扎完我连忙道：“映仄姐姐，你快去休息吧，劳烦你照顾了我这么久。”
　　她面露异色：“姐姐？”
　　我才想起自己今年已是十九，若是寻常女子已可婚嫁，称她姐姐怕是把她叫老了。但她一举一动皆成熟稳重，并将我照顾得妥帖，才觉得叫她姐姐很顺口。我缓缓开口，语气尽量和善：“我今年十九，若是将姐姐叫老了真是对不住。方才只觉得你将我照顾得很好，像极了亲切的姐姐。”
　　映仄嘴角有些难以察觉的上扬，冷静克制的语气中浮出些柔和：“在下今年二十，方姑娘并未将我叫老了，”顿了顿又起身缓缓道，“只是在下的身份岂能与方姑娘相提并论，姑娘日后唤我映仄便可，不然才是折煞了映仄。”
　　未等我接话，映仄向门外唤了声“进来吧”，方才伺候我泡澡的一个婢女便迈步进来。映仄走到门边又转身向我道：“这是简儿，方姑娘的起居由她伺候，有什么需要请放心吩咐。映仄先不打扰了。”刚要迈出门口，忽然又回身看着我：“恕映仄多嘴，这些日子映仄一直不明白姑娘为何能得主子另眼相待。现在却明白了，姑娘不仅长得貌美无双，性子也比寻常女子要豁达善良。姑娘当得起主子的喜欢。”说完这些，映仄微微颔首，便退出去了。
　　而我却被震得不轻。
　　昨夜映仄说我貌美，我只当她是说客气话，要不就是光线太暗她瞧不清楚，但想想映仄作为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要瞧不清楚东西着实有些困难，因射箭飞镖用剑样样都要眼睛贼亮贼亮的，这也是为什么方师娘从小就关心我们的眼睛健康胜过思想健康，导致我和方豫长大后常常利用良好的视力干坏事。所以映仄还是在说客气话罢，所以映仄真是个会说话的人罢，所以风卓的手下果真都如他那般能言善辩罢。
　　然而映仄把我震到的却是结尾“喜欢”俩字。
　　昨日在山谷中见到风卓我喜极而泣，继而安心地迷糊地睡去，没有思考我和风卓的关系。此刻想想……昨日……貌似风卓吻了我？……貌似…他一直抱着我？……脸上有些火烧火燎的。他这样是喜欢我罢？但我不明白为何他数日前却要那样伤害我，明明认出了我却说我是无关紧要的人。若那日他有不便，为何事后不与我道清楚，却几日都不回客栈？此时看风卓的别苑，更觉风卓不是一般的商人，非富即贵，虽然我脸皮厚但也不能厚至厮，我跟风卓的身份相差不止几万里，要让风卓看上我只能是他的脑袋被门夹了。
　　唔……要不今天找机会夹一下？
　　“主子，简儿是否伺候你休息一会呢？”稚嫩的声音响起，我吓了一跳，才发现方才想得出神，忘了屋里还有人。
　　稚嫩的简儿不仅声音稚嫩，看起来也很稚嫩，约莫十五的年纪，眉眼长得普通却很圆润小巧，方才伺候我泡澡时手脚也利落。
　　我朝她招招手，“简儿你过来。”
　　她乖巧地走近立在离床两尺处，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眨眼笑道：“以后不用叫我主子，叫我姑娘或者芹姐儿吧！叫主子怪别扭的。”
　　简儿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简、简儿怎么敢呢？”
　　清脆的声音让人越听越喜欢，我摆摆手：“就这样罢。你帮我把窗户开大一些，再帮我拿些笔墨来，我要写写字。”
　　“姑娘，你现在受着风寒，风主子说了，若映仄护卫吩咐怎么照顾你，就要怎么照顾你，不能让你再病了。现在清晨外头寒凉，开了窗户却怕对姑娘不好。”
　　正是初夏，我手脚又都缠着厚厚的绷带，泡完澡捂得热乎乎的快要出汗。我的身体一向结实，往常难得受一回风寒，喝方师娘一剂药也好得差不多了，哪里用得着这么仔细护着。
　　可看简儿为难的表情，我却不好硬来。捂着额头道：“你瞧，现在暑气炎热，我在这屋里闷了一宿，再不开窗，只怕就要发烧，伤口就要变异了，天哪我怎么这么命苦！”
　　简儿连忙来扶我，小脸憋得红透，“映仄护卫不在，这可怎么办吖！……”
　　我虚弱道：“你快把窗户打开……”
　　简儿连忙把窗户打开，回头问我：“姑娘好些了吗？”
　　我“艰难”地挪到窗边，趴着窗台，忽然神清气爽道：“空气真是好啊！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都能一口气吃五个地瓜了！”
　　简儿的表情从惊吓又变为神奇又变为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