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雪停云晶

4、苏家、风家2

　　“回去吧，薛琴需要你。”
　　风杉站在薛琴的病房外，有些犹豫、和怯懦。苏青拍了拍风杉，风杉没有回头，只是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后，轻轻的推开了病房的门。
　　公玲玲和薛琴看到了风杉和苏青先后进来后，两个女人停止了谈话。薛琴转过了头不看风杉，通红的眼睛止不住的泪水成串的闯出来，无法抑制。公玲玲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风杉，半晌后留下一个“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的眼神后和苏青离开了。
　　清晨的太阳光若有似无，映着整个病房昏暗暗的。风杉看着自己妻子瑟瑟发抖的背影，百感交集。竟然直接跪在了薛琴的面前。过了不知多久，当薛琴转过头时，看到风杉时，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呆住了。原本要说的话也一下子全都跑远了。
　　最后，两个人只是紧紧地抱在一起，哭了个透彻。薛琴在风杉的怀里锤、砸、吼、咬......折腾到精疲力竭，慢慢的睡在了风杉的怀里。轻轻的为薛琴擦去眼角的泪水，捋顺了薛琴凌乱的发，最后给薛琴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之后，就这样看着薛琴憔悴的睡容。风杉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和回忆......
　　薛琴住院之后，风杉像是变了一个人，用苏青的话说就是“这小子终于长大了！”一夜成人后的风杉每天陪在薛琴身边，细心照顾，无微不至。弄得本想为好姐妹打抱不平的公玲玲都无法再把那些埋怨的话说出口了。薛琴原本死了心的要和风杉的冲动念头也真的成了一时冲动的想法。但是她还是担心，担心风杉只是一时兴起。可是，看着风杉对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们说重话，甚至都快有要绝交的势头了。风杉没日没夜的守在自家老婆的床前，鞍前马后，任凭谁劝都不肯离开。很快成为了病房里的模范丈夫。亲朋好友不停的劝说，让周围病友的不断夸赞薛琴原本就不坚定的心软了下来。
　　苏家一家三口每天到医院报到，除了苏青每天的三餐以外，公玲玲更是经常把孩子托人照顾后就跑到医院陪着薛琴。直到薛琴出院回娘家修养。风杉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也记在了心里。他从没有和苏青说谢谢。但是，他知道，他不需要说出来，苏青会懂他。就在不知不觉间风杉认定了苏青这个异姓哥哥，并且对苏青的话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风杉从岳父岳母家接老婆的时候叫上了苏青。当薛琴看到两人一同出现的时候，本能的一惊。
　　“两个人不是水火不容吗？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这么相亲相爱了？！”薛琴回到两个人的小家后终于忍不住问风杉。风杉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薛琴和公玲玲两个人之后研究了很久都没有弄明白。最后只能感叹“男人间的友谊着实让人费解”。
　　风杉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出去疯玩过，即使偶尔出去和“狐朋狗友”们小聚也绝对要得到自家老婆大人的批准，并且绝对的是“小聚”，吃完饭基本就回家，惹得大家笑话他，风杉也只是淡淡的笑着说“没办法，咱现在是有家、有老婆的人了。”渐渐地，那些朋友也不再叫风杉出去了。慢慢地，风杉也就和他们疏远了。
　　长大后的风杉在苏青的建议下开始学起了“知识”，虽然在苏青的帮助下效果也是极其甚微，但是风杉觉得自己离“文盲”这个头衔是越来越远了。
　　不久就到了春节，苏青和公玲玲打算回到上海去过年，因为苏青的父亲身体每况愈下。还没到元宵节，苏青的父亲就去世了。风杉和薛琴两个人立马赶赴上海，陪着苏青送走了父亲。父亲的葬礼结束后，苏青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是留在上海还是回到小城。年迈的母亲现在孤身一人了，又不肯和苏青一同去小城。而自己在小城也算是刚刚稳定，如果回来恐怕一切又要重头开始，还有老婆和孩子......而另一边，风杉每天逗弄着苏母，没过多久，苏母竟然待风杉比对苏青还要好上很多。
　　一日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风杉突然对苏母说：“妈，您说您要是不去小城让我们孝敬您，要不我们都到这上海来陪着您，好吗？”
　　这句话过后大家都震惊的看着风杉，风杉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扒饭，好像他刚刚只是说了句“嗯~这菜真好吃！”其他人再看向苏母，苏母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夹菜。苏青、公玲玲和薛琴终于凌乱了。
　　半个多月之后，苏母和苏青进行了一次秘密会晤。历时一个小时左右。在这次会晤后几天，苏母就搬去了敬老院。苏青也回到了小城。公玲玲和薛琴两个人一头雾水。而风杉则只顾着逗弄小苏哲。而苏家那对母子只是每天笑呵呵的理所当然的进行着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回到小城后，一切恢复了正常。除了两家越来越亲密外，日子出奇的平静。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着，一年以后，薛琴再次怀孕了。由于有之前的经验教训，风家、薛家的男女老少都是十分紧张，苏青和公玲玲也明确的禁止了苏哲靠近薛琴。基本上薛琴每天就只是平躺、偶尔侧躺、偶尔半卧，和极偶尔的从床到厕所的来回走动，活动的地点也只有床和厕所。弄得薛琴有一种想要崩溃的冲动。风家妈妈和薛家妈妈两个老人家天天轮流看守着薛琴，让薛琴想逃都没法子。食物也变成了各种各样营养丰富的汤汤水水。在这样的照料下不久，薛琴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打气的皮球，越来越圆。
　　风杉给远在上海的苏妈妈打了电话，告诉老人家这个喜讯。不久，照顾薛琴的大军中又多了一员猛将——苏母。苏妈妈不愧是地道的上海人，各种汤汤水水的讲究着实让风、薛两家的妈妈自叹不如。也让薛琴更加的苦不堪言。对于一个地道的北方人来说糖分充沛的猪脚、蹄髈外加各种奇怪的中草药熬制而成的汤真是极其要命的事情。就这样，薛琴待产家中，兼顾对付着一众老人浓浓的爱意。而苏家夫妻二人和风杉则是白天上班，晚上就聚在薛琴的身边，看薛琴的痛苦模样娱乐。
　　端午节将至，风家上上下下颇有些双喜临门的感觉，场面已有了超越春节的势头，提前近一个月就开始了筹备。于是，四个人的生活变成了，薛琴待产，公玲玲白天上班一下班就回家陪着好姐妹薛琴，风杉和苏青兄弟两个白天上班下班后准备各种老人家想出来的过节用品。
　　端午节前3天，公玲玲下班后依旧回到家和薛琴两个人对付苏妈妈熬好的糖水，两个人互相吐槽，公玲玲回忆着自己怀孕时候的紧要事情给薛琴听，薛琴就望着不远处熟睡的苏哲想象着自己未来的孩子......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哭了还在睡梦中的小苏哲。风妈妈心疼自己的干孙子，气冲冲的开了门。
　　“不......不好了，出......出大事情了，你们家风子和苏青进医院了！”门外的青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
　　此时，公玲玲和薛琴两个人正在哄着哭闹不止的小苏哲，没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几个老人听的真亮，薛妈妈一头栽了下去，晕倒了。幸好薛爸爸和苏妈妈离着近，扶住了。风妈妈过了两秒就要开喊，风爸爸急忙捂住了风妈妈的嘴。“小点声，别让小琴她们听到！”风爸爸担心怀孕在身的薛琴，小声制止。
　　“老薛，咱俩去医院看看，说不定也没什么事，你们先别告诉孩子。”回身看到晕倒的薛妈妈有些担心。
　　“孩子他妈没事儿，掐下人中就醒了。”薛爸随即用自己的大拇指用力抵住薛妈妈的人中，果然，没一会儿薛妈妈就醒了。薛爸简单的嘱咐了自己媳妇两句就和风爸爸两个人随青年离开了。
　　苏妈妈见薛妈妈和风妈妈两个人惊魂未定，悄声嘱咐两人在厨房里平复一下心情。自己到卧室里去看薛琴她们。
　　“妈，来客人了？”公玲玲见风妈妈一个人进来有些奇怪。原以为是风家或是薛家的亲朋好友来道喜的呢。
　　“不是，你风爸爸和薛爸爸的一个战友来叫他们出去喝一杯。这不两个人已经出去了。”因为风爸爸和薛爸爸曾经是战友。还有其他几个老兄弟由于革命感情深厚。所以一直交情甚笃，而且他们也总是喜欢和老战友们聚聚，即使薛琴怀孕了，他们的活动也没少过。倒是给了苏妈妈一个极好的借口。
　　两个小姐妹也没多想，继续哄弄着渐渐平息的小苏哲。而这边苏妈妈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可是终是惦念着两个孩子。交代了声就匆匆的出了卧室。三个老人家在厨房里已经完全没有心思继续做饭了。于是放弃了厨房，转移到客厅静静的等消息。
　　风爸爸和薛爸爸在和青年去医院的路上大致的听到了事情的原委。风杉和苏青在购置完东西回家的路上，苏青见到一个小孩子马上就要被不远处的机动车撞到，没多想就冲了出去，结果小孩子甩了出去，苏青被撞个正着。机动车司机没有下车救人的意思，呆呆的坐在驾驶室里。风杉原本应该是想要拉司机救人的，没想到走到司机的门旁就被刺了一刀，随即被司机重重的撞倒在地。司机逃之夭夭，剩下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倒在路上。青年和其他几个与他们两个人在同一个工厂共事，恰巧看见了，便决定兵分两路，一个报信，其他几个人把大人和孩子送到医院。
　　风爸爸和薛爸爸赶到医院的时候，方厂长已经在医院的急救室外等着了。
　　看到两个老人风风火火的奔了过来，方厂长眼睛终于红了起来。
　　“苏青，走了。”
　　方厂长是风爸爸和薛爸爸的老战友，所以对风家的事情非常清楚。他知道这两个老战友对这个对风杉有“再造之恩”的青年非常重视。
　　两个老人顿时都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
　　“那风杉呢？”风爸爸的声音颤动着，生怕自己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可是又不得不去确认。
　　“还在抢救呢。老风、老薛，你俩别太担心了。小杉会没事的。你们两个来了，那我就去看我孙子了。”方厂长拍了拍风爸爸的肩膀朝病房走去。
　　“你孙子？”薛爸和风爸一头雾水。
　　“苏青救得是我孙子。”方厂长因为风家没人在，所以在和家人赶到医院之后就让家人去看自己孙子的情况，自己就一直盯着风杉这边，生怕风杉有个闪失，身边确连个人都没有。
　　薛爸和风爸无暇和老战友寒暄，直直的坐在手术室外等待着医生的判决。直到风杉被推出了手术室。还好，还活着。两个老人的心终于落定了。至于医生说的“危险期”之类的两个人都无暇顾及。只要不死，那就是老天爷的眷顾。两个人围着风杉到了病房，看着医护人员在风杉面前忙碌。
　　“苏青的事，怎么和苏家老太太说？”薛爸爸想起了那个躺在另一个地方的人。只是他永远都不会再醒了。
　　两个人又是好一阵沉默。这个消息对老伴儿刚过世不久的苏妈妈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更何况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两个人最终造风杉的床前合计妥当，由风爸回家告诉他们苏青和风杉的事情，而薛爸则在医院里处理苏青的后事和照顾风杉。
　　风爸爸回家的时候，家里的气氛已经非常凝重了。因为，此时已是深夜。家中的四个男人都迟迟不归，让薛琴和公玲玲察觉出了异样。而在家里坐镇的三个老人也是愁云密布。更是让两个人不得不刨根问底。最后，两个人还是知道了苏青和风杉在医院的事情。只是两个人相对的都比较镇定。因为都不知道事情轻重。都本能的向好的方向在想。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四个人都没有音信，让原本淡定的两个女人也终于担心了起来。
　　风爸爸一回到家，薛妈妈和风妈妈就急忙问起了情况。风爸爸看着公玲玲和苏妈妈焦急的神情，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公玲玲看出了风爸爸迟疑的表情，也没有错过风爸爸往返于自己和苏母之间的眼神。”苏青出事了“公玲玲告诉自己，”但是，只要人活着就好。“
　　”苏青他......“公玲玲需要一个答复，”苏青惨了“”苏青昏迷不醒了“甚至是”苏青成为了植物人“都没有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就好。而一旁的苏妈妈则没有那么豁达，当公玲玲问出口的那一刻，她确定，她已经失去了她唯一的儿子。
　　”苏青他走了。我回来就叫你们和我去医院的。”风爸爸知道自己在此时必须要坚强果断才行。“你们也收拾一下东西，风杉还在危险期。”风爸爸看了看薛琴，确定她还撑得住。
　　命运总是如此的阴晴不定，昨天一大家子的人还在为薛琴肚子里的孩子起名字的事情争论不休，期待、憧憬、快乐。而今天......物是人非，一死一伤。一种无尽的悲凉和无能为力从风爸的心里渗出来，无法抑制的蔓延到了全身，每一个细胞甚至是每一个呼吸。
　　到了医院后，风爸爸带着苏妈妈和公玲玲去了苏青那边。苏妈妈失声痛哭在公玲玲的怀里。瞬间，整个世界都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