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公孙雪梨

5、蓝田

　　十几天就在无边风月中很快过去了，转眼间江门主的寿辰就来了，各家打点的寿礼自然是早就到了的，四位公子换上了朱锦华服，早早递上拜帖前去恭贺。洛阳繁华富贵，声色俱全，还没赏玩够就要离开了。一想到好久不见的老朋友等寿宴结束就又要各回各家，四人就更提不起兴致了。
　　当然，最讨厌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寿宴上那些“前辈”或“小人”的“训戒”或“寒暄”。四人都是世家公子，对付这种场合自然是习以为常了。尚家兄弟在人际上做得尤为出色，尽管背地里挖苦人最多的也是他们。褚希真一向温文，对每个人说话时都带着亲切的笑容，让人对这位“先太傅家的二公子”好感倍增，最可怜的应该是成连了，被人家围住说“成家庄这般好”“成家庄那般好”的，拜托，他才刚刚从山里回来好不好！没人带路他可能连成家庄的大门都忘记在哪里了。
　　正喧闹时，只听见江门少主江岳朗声说道“家父天命之年，行此盛会，盟各位不弃，不辞辛劳前来恭祝，江岳代家父先谢过各位了！”
　　尚玄彩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不见岳哥了，他还是老样子！”
　　“什么老样子？我倒看这江门少主器宇轩昂，处事玲珑，很是不错！”褚希真赞道。
　　“不错是不错，就是——”尚玄影说到这忽然觉得这样说东道主不大好。
　　“就是什么？”成连追问。
　　“就是，像个老头儿！”大家似乎看见尚玄影说这句话的时候笑了一下，但是他们都觉得那是自己喝多了。
　　就在他们嘲讽江岳的时候，被嘲讽的对象又开口了“良辰已到，有请寿星大人！”
　　江临自外殿缓步而来，黑锦蟒带，紫络金冠，步伐稳健，满面春光,两鬓胡须虽有斑白,眉头两颊亦有褶皱,但仍挡不住那副英雄之气,不怒自威。
　　“恭祝门主，福寿齐天！”江临一路走来，两旁宾客齐齐拱手贺道。在场武林人士内力深厚，一齐道贺的声音在礼厅上空激荡而来，经久不散。
　　江临走至礼厅正中，缓缓落座，方沉吟道“区区生辰，劳各派英雄大驾，幸何如之，各位江湖兄弟，老友世交，承蒙盛情，不吝远来，老朽谢了！”
　　接下来就是老套的寿宴礼节，献寿果，寿面，合欢汤，家中子侄，各路宾客纷纷道贺敬酒。褚希真四人早早地敬完了酒，又被人好一顿夸赞才给放回了座位。冗长而无聊的过场更是耗尽了他们仅剩的兴致，就在成连已经开始想怎么和醉牡丹道别的时候，江岳的声音又传到耳朵里
　　“各位，舍妹江雁愿献舞一曲，一祝父亲福祚绵长，二谢今日诸位盛情！”
　　“小绒球？她要跳舞？”尚玄影脱口而出。
　　“谁是小绒球？”褚希真不禁好奇这冷面二少的表现。
　　“就是江雁啊！”尚玄彩接过话来“据说她现在漂亮了好多，难道是长成杨贵妃了不成！”
　　成连也插话道“听父亲说，江门与我们成家庄的生意往来全是大小姐江雁一手打理，父亲常夸她年纪虽小，处事却极有手腕，将来必定又是江门振兴的中流砥柱！”
　　几人正说话间，大厅上已经准备好了：只见大厅八角上各自站了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厮，篮中放着各色新鲜花瓣，以作抛洒之用，褚希真暗自好笑“真是个大小姐，跳个舞也有这么多的花样”。正这样想着，只听见有笛声由远至近传来，其声清越，如泉石激荡，一时间整个大厅安静下来，等褚希真看见吹笛之人从屏风后袅袅走出来，不禁呼吸漏掉了半拍：虽体态身姿婀娜，步履飘逸，但那狡黠神气的眸子，侍宠生娇的表情，不是菱子又是谁！还没来得及从遇见菱子的惊讶中抽出神来，又听见一阵琴音配着笛声缓缓升起，褚希真这才听出，她们并奏的是一曲《蓝田壁》。
　　“蓝田生玉，洛阳江门，历代以来涌出豪侠名士无数，到这一代江临老先生更是少年时便得意于九州十二省，收南关，吞青城，江门才有了今天这样的规模，江大小姐选这首曲子上寿，真是巧极妙极啊！”尚玄影不禁赞叹道。
　　褚希真望了一眼弹琴之人，虽如花容颜却面无表情，十指纤白若葱，灵活地周旋于七弦之间——是白凤！
　　那江家大小姐是——
　　正惊疑间，只听琴音笛音同时停下，犹如冰下泉流凝噎，间关莺语失声。但见八角处的小厮们将手中篮筐中的花瓣尽数洒向空中，五彩纷繁的花瓣竟在空中凝成一个球状，越聚越大，越转越快，在座诸位俱是武林中人，见此情景都知道是有人用内力将花瓣凝在一处的，而这施展内力之人就在花球中央，可是这人是什么时候到的大厅上方，又藏在了哪里，竟然无一人发现。宾客们不禁生出一阵冷汗，幸好今天来的都是江门的朋友，若是江门的敌人，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时，又有琴笛合奏的下半阙《蓝田壁》传来，这下半阙不同于上半阙的清冽和婉，有铁骑突出，千军万马之势。大厅正中的花团应声而散，落下漫天花雨，一道白色的身影随这漫天花雨一并落下，这人身姿清瘦，一袭白纱舞衣将体态勾勒得更加可人，浅粉的云袖，白色的长练，随着起舞的动作曼舞飘飞，始终不得见舞者真容，只见玉摆折腰，银腕舒柔，伴着这漫天芳菲、铿锵乐声，颇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姿。诸宾客不禁纷纷击掌称赞，尚家兄弟和成连的魂都被勾了去了，而褚希真此时却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只想确定心中的想法是否就是事实。
　　一阵喝彩声过后，琴音笛声逐渐缓和，舞者也变急转为曼舞，长练云袖随着动作的变缓逐渐飘落，花雨那畔露出一副倾城的容颜。明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是亲眼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这里，褚希真还是震惊不小，许久，他才在喝彩的人声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茯苓？”
　　“什么茯苓啊？你认错人了吧，那就是江家大小姐江雁啊！”看见褚希真一脸呆住的模样，成连不由得拍了一下自己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