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猎人》伏犀

9、斗法

　　C城大学宿舍楼前，交叉停放的警车与救护车将出口围了个水泄不通，现场警灯交相闪耀，警笛嘶鸣。黄色警戒线外聚拢了一大群穿着睡衣好奇围观的师生，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聚焦到了楼前一点。

　　迷离的夜色中，我身形敏捷地翻下围墙，轻松越过了公安设置在校门口的禁制岗，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没有携带任何光源设备，只能借着清冽的月光在槐林小道上快步飞奔。凌晨时分的夜雾在槐树林立的小道间弥漫开来，远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衬得眼前越发黯然死寂，疾行间耳畔的风声嗖嗖而过，礼堂轮廓渐渐跃入眼帘。

　　突然，黑暗中手机铃声乍起，打破了夜的寂然。

　　我先是大惊，当看到来电显示是钟玉颜后，才长舒了口气，急忙按下接听键。

　　“小满，我有重要的发现要告诉你。”钟玉颜气喘吁吁，语气十分紧张：“我看到了主任记录的尸检报告，那几个女生都是被咬破颈部动脉失血致死。身体有中毒表征。我从死者创面提取的切片样本里验出了尸碱。居然跟你中的是同一种。你现在在哪里？我……”吱吱的电流干扰打断了钟玉颜的话，我冲着电话喂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就在这时——

　　咕咕的鬼语声再度从手机里传来:“要快，我可没什么耐性。” 鬼语语调怪异，声波频段参差，就像是使用变声器以后发出的声音，辨识度极低。我甚至听不出对方是男是女。这种蒙昧压抑的感觉着实让人抓狂，我难以自已，愤怒的大吼道：“你究竟是谁？”

　　电话那边又是短暂的沉默，我以为很快会被挂断，但这一次对方显然很满意我的反应，狂傲地大笑起来，享受着我的愤怒给他带来的愉悦。

　　“哈哈哈哈哈——不如我们来玩个小游戏，我来藏，你来找。鬼语会给你提示，等你找到我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我没兴趣知道！”我逞强地回辩。

　　“你的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你们人类最大的缺点就是虚伪，口是心非。”又是一阵冷笑传来，我注意到了措辞“你们人类”，那就意味着对方不是，至少跟我不是同类。那他是……，我心下一惊，这个想法令人不寒而栗。

　　“筹码在我手里规矩由我定，你没有资格讨价还价。第一个提示听好了，礼堂大台的幕布后有份惊喜，找到就算你过关。记住要快！你的时间不多……”电话再次被挂断。

　　我紧握双拳，指甲陷进肉里尚是不知。虽然很讨厌这种被玩弄于股掌的感觉，可诚如鬼语者所言，我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听凭指引将“游戏”继续下去。

　　月光如水，我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礼堂正门，一把打开的铁锁悬挂在栓门的铁链上，锈迹斑斑的老式铁门半开着，就手一推嘎吱作响。这一切看起来就像精心布置的一个陷阱，正等待着我自己走入迷局，而我明明知道前途凶险，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大堂里触目所及皆是一片漆黑，我亦步亦趋，在进入正门后，伸手循着右边的内墙去探开关。黑暗中潜伏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气息。

　　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很快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铁门。很好，找到电箱闸门了。快速地拉开铁门摸到电闸用力向上一推，没反应！

　　难道？我赶紧掏出手机借着屏幕发出的微光仔细探查，这一探，才发现电闸下吊着一截被人剪断的电线。

　　可恶！难道鬼语者是想在黑暗中与我对峙？人类没有办法在黑暗中作战，因为视力受到制约，这么说来，对方一定拥有完美夜视能力。

　　等一下！夜视、吸血——这两个关键词灵光一闪跃入我的脑海，拥有夜视能力又嗜血的族群，——吸血鬼！可是我转念一想又好像哪里不对，吸血鬼是欧美灵界的异族，怎么会在中国出现？

　　正在兀自思量的时候，侧门方向传来开关吧嗒一声，礼堂内的地灯和廊灯在瞬间点亮，灯光虽然暗淡，但比起进门时的一片漆黑，已经能隐约照见前路了。我循声迅速转头看向侧门方向，只见一道黑影咻的闪过，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我不敢大意，立即念咒结印施展亡魂之眼开始探查，微弱的灯光下眼之所见却异常清晰。只见偌大的礼堂上下分为两层，一排排整齐空荡的座椅，让大堂里的氛围显得有些沉寂落寞。我的视线继续延伸，正对着进门方向的是中央舞台，台上厚厚的红色帷幔及地垂落。

　　“礼堂大台的幕布后有份惊喜”我的脑海里闪过手机里的鬼语。

　　会是什么？带着疑问我谨慎地越过一排排空荡荡的座椅缓缓来到台前。整个长台十米见方，厚厚的红色天鹅绒帷幕沿着前台边界长长垂落，将前台后的大半个中心位置遮挡了个严实。靠近舞台的礼堂侧门洞开，夜风从这里呼呼灌入，吹动着帷幕的下摆随着风声有节奏地缓缓摆动。

　　仔细倾听，幕后似有窸窣微小的声响。我轻轻走上舞台，用力急拉帷幕，就在幕布扯开的一瞬间——“喵！”一只黑猫惊叫着扑向我。

　　因为此前已充分做好应对幕后未知事物的准备，我脚踏八卦使出体术巽风步法，一个敏捷的闪身，避开了黑猫的突袭，但在闪避的同时，手里攥着的手机却不慎失手摔落，啪的一声机壳与零件散落了一地。

　　黑猫扑空以后，完美地落在舞台右侧的地板上，也不再发起攻击，一双蓝眸冷冷地盯着我。

　　此时幕布已被完全扯落在地，看着暴露于眼前的一幕我大惊失色。

　　舞台中心的木椅上背对背绑着两个人，不，应该说是两具尸体，因为她们和那具女尸一样恐惧地睁着眼睛，全身的血液已被吸干，颈上齿痕清晰可见，隐隐泛着黑气。在她们身后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交过手的黑衣女子，残留的血液正从她的手心一滴一滴坠下，血珠落在舞台的地板上，嘀哒嘀哒掷地有声——

　　我震惊地看向木椅后的那袭黑衣，要怎样的冷血无情，才能对这些无辜的人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数条人命难道就为了嗜血的一己私欲？

　　“这就是你幕布后的惊喜？”我愤怒地质问她：“为什么要杀这些学生，还吸干了她们的血，到底是为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了她们？”

　　“我相信眼前的事实，我更相信法医鉴定的证据。”说着，我举起手臂扯下绷带，将伤口暴露出来：“她们中的毒跟我伤口上的是同一种尸碱，你还敢矢口否认！”

　　“尸碱？”我捕捉到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疑虑，但转瞬又化成万年不化的冰雪：“我要杀人根本不屑用毒。闪开！不要耽误我大事，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黑衣女冷冷地说着，向黑猫一招手直奔礼堂侧门，看样子是要逃走。

　　“想逃？”我身体一横，张开手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黑衣女子冷冷地打开我的手臂，冲着我的面门一掌劈来。我踩着巽风步，配合体术伸出右手格挡，左手反手借势，照着她的小腹就是一拳。

　　这一拳力道十足，黑衣女子中招直退了几步，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之色。首发得手，我决定乘胜再攻她个措手不及，遂祭起式神，催动神识施展咒术。

　　“妖女！让你见识本姑娘的厉害，冰魄离魂，诛——”郭家秘术中尤以役鬼咒术为佳，道法原理是根据阴阳八卦中的“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等卦位，配合其所对应的“天、水、山、雷、风、火、地、泽”等属性的鬼魂，借助式神聚集“风火冰雷”元素之力，召唤阴魂使出诛邪杀招。离卦对应属性为火，式神聚集到的冰元之力，配上地狱离火，冰火交融，是驱邪诛妖最强有力的咒术。

　　话说我施展咒术“冰魄离魂”，咒印刚起，乾坤鬼袋中倏然腾起一股炽热的火光，只见火光幻形而生，化作一只全身火红的赤发厉鬼，厉鬼咆哮着红爪一挥，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一支庞大的火焰冰锥直刺向黑衣女子的心口。

　　黑衣女子面露惊愕之色，轻功跃起如灵猴一般连续几个空翻躲开了冰锥，身手十分矫健敏捷。火焰冰锥撞在了墙上，啪的一下像玻璃一样碎片纷飞，但只一瞬之间，所有碎片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撞击的墙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是……郭家的后人！？”黑衣女子轻功及地，落在丈许之外，一脸的不可置信。

　　“知道就好，还不快束手就擒！”说话间，我继续发动咒术，第二根冰锥又飞向了她。

　　“笑话！你以为就只有你们郭家能耐。”她一边冷冷地嘲笑我，一边轻盈的跃起，落在台前的一排空椅上。

　　只见她不慌不忙，从掌心祭起一面写满咒文的巨大黄幡，口中喃喃的念着什么，眨眼间黄幡风驰电掣地旋动起来，随着黄幡的转动，以它为中心形成一个气流漩涡，火焰冰锥在被吸入黄幡的瞬间受到挤压，哐啷裂成碎片。

　　我呆了，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如果她是吸血鬼，那也是一个妖术高强的吸血鬼。心下正纠结，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耳边风声嗖嗖乍起！坏了，一直全神贯注对战黑衣女子，我竟然忽略了还有一个危险的敌人——黑猫。

　　黑猫趁我与女子斗得忘我之际，猛的从身后扑了过来。而我因为太过专注应战，身后居然卖了致命破绽。

　　完了，难道我郭小满就要命丧于此？

　　不要啊！我还没有结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