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猎人》伏犀

60、灵魂启示录

　　“这样大范围的信息散布，相信季盈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应该有所行动，只要她一出现我们就能锁定目标……”骆嘉年从上衣口袋中摸出烟盒，靠墙一面静静吸烟，一面低声向我盘横他的计划。
　　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怔怔失神，心中暗暗涌出一丝隐忧。眼下就算锁定目标实施抓捕，但凭特警血肉之躯对战恶灵附身的季盈未必能有胜算，搞不好还会有更多人牺牲。其次最让我担忧的还是红衣的附身之术，这跨越躯体间的任意转移太过灵异诡谲，何况红衣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季盈，特事局要怎样才能抓住一个凶悍而缥缈的灵魂呢？
　　合上百叶窗，我转身问道：“坦白说这一战，你有多少胜算？” 。
　　“完全没有——”
　　我一听差点跌破眼镜：“一层都没有？”
　　“她不出现就真的一层也没有！”骆嘉年语气淡定从容，仿佛在客观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我忙追问：“那要出现呢？”
　　他答：“五五开，赢和输概率各一半。”
　　“输赢？你当这是赌博呢？”
　　“当然不是！赌博靠的是运气，而我们不仅要运气，更要靠头脑。我相信再强悍的敌人也会有弱点，而这个弱点就是我们要找的突破口。”骆嘉年把玩着手中的青铜罗盘，在掌心水平间轻微晃动。
　　我好奇凑近，这一看才发现他手中的并不是什么普通罗盘，而是一面比怀表稍大一点的铜盘，老旧的盘面以圆心为轴，里外刻着三圈古篆符文，符文中心分出九根指针，指针纵横交错没有任何重叠，各自微微颤动指向一方，最奇怪的莫过于这些指针的大小长短不一，最小的细若蚊足，最大的却有半个手指头粗，看上去很是奇怪。
　　我问：“这是什么？”
　　“骆家的纹章器物，相当于你那枚护符。”
　　“那这指针是？”
　　“九大部族的顺位指引。”
　　“啊？什么？”
　　“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先别说这个，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C城医院吧。”
　　最讨厌讲话讲一半吊人胃口的人，我白了他一眼，回工位拿背包时顺手将手中的书放回到季盈的桌面。
　　“等等！”骆嘉年突然叫住我：“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立起书脊，把整个封面的烫金大字完全展现在他眼前。
　　“《灵魂启示录》？”他狐疑地看了书封一眼又凝神看向我。
　　“这书是在季盈桌面上找到的。”
　　“哦？”骆嘉年轻挑眉梢：“我看看——”
　　这是一本异32开本的硬面图书，整体内容只有50来页，但因为全部由粉卡纸装订而成，所以显得十分厚重。图书工艺讲究，除封面烫金外，内页印刷还相当精美，无论从哪一个细节来看都应该是馆藏精品类图书，然而奇怪的是，如此成本高昂的书却没有标注售价，也没有署明任何出版单位和书号。
　　骆嘉年面色凝重地翻看了几页，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发足狂奔到我的办公桌前，用胳臂一把将我桌面堆砌的杂物划拉一旁，才将图书摊开摆放在桌面上。
　　“你来看。”骆嘉年手指着书页招呼道。
　　我好奇上前，只见对折的书页展开正好是一副手绘图片，只是图片的右下角不知何故，被人为地撕掉了一大半，残缺的画面类似达芬奇所绘的《人体黄金比例图》，线条圆心正中是一个赤裸身体的男人，枯瘦的身体摆成了一个耶稣受难时的十字形，在男人的胸口处还有一团黑雾，张牙舞爪露着邪恶的本性，黑雾右下角用箭头图示标注出“Demon”（恶魔），男人的双脚被缚，表情挣扎痛苦，在他右边一个牧师打扮的人只露了个头，身子以外的其他部分全都被撕掉了，而左边另一个同样装束的牧师头戴兜帽，手中握着一柄十字剑正刺向被缚的男人。整幅画面暗黄古旧，充满了玄幻迷离的宗教色彩，让人琢磨不透画作者蕴含的深意。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总感觉这画面好像包含着某些特殊的深意。”骆嘉年紧蹙眉头，仔细研究了一会儿问道： “季盈信教么？”
　　我认真想了几秒，回答：“这倒没听说过。”
　　“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却整天抱着一本宗教灵魂学图册研究，你不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么？”
　　这么说来是有些奇怪。
　　骆嘉年猛的冒出一句：“我猜季盈应该也是跟红衣做了灵魂交易。”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骆嘉年把所有疑点用推理串在了一起：“她之所以会去杀与自己并无仇怨的钟玉颜，完全是听从了红衣的指派，目的是想赎回自己的灵魂。可她是聪明人，知道魔鬼靠不住，即便自己真的杀掉了钟玉颜，红衣未必会放过她。所以她暗地里翻阅相关书籍，想凭借一己之力查找破解灵魂交易的法则，必要时还能借助书中的方法除掉一直威胁自己的红衣。好消息是她真的找对了方法，但不幸的是，她并不具备除掉红衣的能力。”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季盈找到的这本《灵魂启示录》是西方教会针对恶灵附身情况下，如何进行驱魔而绘制的指导图册。画上的‘Demon’代表附身的恶魔，男人则代表被附的宿体，从这点上看季盈的功课做得倒是很充足，她了解红衣的来历，还碰巧找到了克制红衣的方法。”
　　我问：“什么方法？”
　　“理论上讲灵魂不会消亡，但可以被圣力诛杀。附身后的恶灵虽能操控被附者的身体和意识，却同时也具备了人类的弱点——死亡。宿体死亡前若灵魂没能及时转移，就会随宿体一并消亡。”
　　“那不具备的能力又是指什么？”
　　“邪灵猎人世代承袭的驱魔能力，从图上来看，这两个牧师都应该是猎魔的Hunter……”
　　“啊？”我惊诧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你仔细看看那把十字剑。”
　　我打开台灯，顺着骆嘉年手指之处俯下身子仔细查看，果然，在十字剑柄上很不起眼的位置，画着一个小小的七芒星图。
　　七芒星——
　　瞬间我脑海中涌现出天狼召唤应龙时的一幕场景，记忆中他使用的阵法就是七芒星阵。
　　巧合么？
　　“你见过这个纹章？”骆嘉年读出了我的心思却还是礼貌地询问道。
　　“纹章？这也是Hunter家族纹章？”还记得在医院时，为了帮助钟玉颜进入停尸间，天狼曾施展鬼族的控魂咒控制那些医护人员，左右他们的意识。这么说，他真的是邪灵猎人？
　　“这七芒星是天族幻形部族的纹章——”
　　天族！鬼族？集幻形与控魂于一身！
　　我问：“跨种族的综合体？”
　　骆嘉年不假思索地回答：“没那种可能，正因为亲眼目睹过，那个人施展的咒术有种与生俱来的邪性，所以我敢断言那绝对不属于Hunter承袭的力量。何况……”骆嘉年突然欲言又止。
　　我兴味盎然：“何况什么？”
　　“没什么，有些事我还没有验证，现在说言之过早，眼下还是先继续我们的正题。”骆嘉年指着那被撕掉的一角说道：“方法找到了，但我们面对的难题是，整本书最重要的信息没了。”
　　最重要的信息？
　　他继续：“驱魔，尤其是对付这种能够附身的恶灵，只有Hunter法器诛杀是绝对不够的，关键是右边的牧师，他到底用的什么方法来禁锢灵魂，这一点很重要。”
　　骆嘉年的手指摩挲着桌上的图册喃喃自语道：“显然撕掉书页的人，并不想我们知道这个的方法。”
　　我接过骆嘉年的话：“这么说最有可能的人是……”
　　“红衣——”几乎同时我们脱口而出。
　　没错，她应该最怕方法败露的那个人。
　　“C城图书馆——”骆嘉年首先反应过来：“上网查查图书馆藏书中有没有这本《灵魂启示录》，要完本。”
　　“好的。”
　　我打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五分钟后，网页上出现了检索结果。由于没有书号和其他信息，在仅凭书名查找到的清单里，光是同名图书就有12册，检索结果显示这12本书，分别收藏于C城图书馆本馆和3个分馆中，这就意味着至少需要访遍本馆以及位于3个不同地点的分馆才能找齐。
　　“工作量很大啊——”我点击打印键将分馆地图打印成A4大小。
　　骆嘉年抬腕看看手表：“还有时间，在闭馆之前我们分头行动。”他说着一面拿出签字笔在我打印好的地图上圈出记号，一面有条不紊地指挥道：“我去东城分馆，小满你去本馆。韩子——”
　　“有——”
　　车祸现场曾见过的那个皮肤黝黑的瘦高警员应声出现在我们面前。
　　骆嘉年指指地图上的标记命令道：“你和阿峰立即出发，分头去西城分馆和城郊的艺术分馆，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是——”
　　我抓起手袋夺门而出的瞬间，身后传来骆嘉年的低声嘱咐：“小满，自己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