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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毒药 ...

  •   追悼会在C城殡仪馆的西中厅举行,礼堂白花挽联,哀乐从几个不同的方向传来,板结的空气中,有落寞淡淡弥散。
      钟宏泽生前为人正直,待人宽厚,到场的除了亲朋好友,更多的是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人,他们无一例外,多少曾受过钟宏泽的恩惠与帮助,所以在得知噩耗后自发前来相送。
      我向报社请了年假,陪同钟玉颜将丧事从头打理完毕。遗体火化前,她几乎一言不发,也不哭闹,而我也只是安静地随她一同向来宾鞠躬答谢。或许我们都一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对着死亡只有空空荡荡的虚无,还有虚无中生出的惸惸欷歔。
      安置好合葬“宝宫”【作者释:宝宫,骨灰盒的另一种说法】寂寞沉静的墓园开始降下连绵细雨,我祭上白菊缅怀逝者,不经意间顺着滴水的伞角,望见了远处默默伫立的一袭黑影。
      层级梯状墓地前都是大理石的台阶,旧墓新坟相接处白森森的墓碑整齐排列着,延伸至东隅的苍松翠柏间。百米开外那一人一猫就这样静立于清冷的墓园中,远远注视着我们。张硕没有打伞,雨落无声中,黑色的殡葬制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那骨子里透出的孤寂隔得老远依旧能够清晰感触到。
      “跟我来——”张硕挥挥手,指向殡仪馆办公区的方向:“有些事你们有必要知道。”
      “什么事?”
      “去了就知道了——”张硕头也不回带着黑猫领路离去,我回头看向钟玉颜,她也是一脸茫然。
      “看看去?”
      “嗯”钟玉颜点点头,与我一同大步追了上去。

      张硕带我们去的是办公区三楼最靠里的档案室,收存的都是建馆以来在这里焚化的死者材料。这种东西虽算不得什么机密,却也不大可能让内部员工随意查阅,张硕只是个敛尸工,能量能大到这个地步么?
      我正想着,张硕拔下发卡,动作娴熟地一捅锁眼,门就打开了。
      果然——还是非常手段!
      这个档案室原本相当大,可现在被一排排的铁质档案柜占满了空间,只留下几条狭窄的小路。我顺着夹道大致浏览了一下,只见每个铁柜的门上都贴着年份标签,越往里走柜漆越新,年代也越接近现在。
      张硕走向尽头,打开了2013年的柜门,从里面抽出一份塞得鼓鼓的牛皮档案袋递到我们身前。
      “你们看看这个。”
      我疑惑地接过纸袋,只见封口上赫然贴着印有“钟宏泽”名字的标签。她递给我们的竟然是钟宏泽的死亡材料!
      “这是尸检报告及药物检测结果。”张硕一面解释一面从口袋中掏出一支装有组织样本的试管。
      “而这份是我从你父亲胃液中提取到的样本。检测显示伯父确是在死亡之前就已中毒。”
      “什么——”钟玉颜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紧紧拽着张硕的手问道:“你说什么?中毒?”
      “法医在验尸报告中记录,从伯父胃中的残留物里找到一种药剂,经检验结果为右旋美沙芬。那是一种□□,类似罂粟中的镇定剂,算是化合物中的右旋异构体,临床上被广泛应用于治疗哮喘,剂量在允许的范围内基本没有什么危害。”
      钟玉颜一把夺过报告,视线随着手指在药物检测结果上一行行仔细查看。
      “没错,我爸爸有哮喘的毛病,会遵照医嘱定期服用咳喘宁,一直以来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怎么会中毒?”
      “因为药被掉了包。”张硕斩钉截铁得出结论。
      “不可能——”钟玉颜急了:“那些药是我买回来的,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异状……”
      “问题就在这里!再高明的咒术都会留下施咒的痕迹,从而露出破绽,下药的人显然深谙此道,所以才会选用肉眼无法分辨的药物,这伎俩连法医都瞒过了。”张硕打断她的话,将一只药瓶抛向我们,我伸手接过,只见药瓶上印着“咳喘宁”标签。
      “这是?”
      “是我在现场找到的药瓶,里面并不是咳喘宁,而是另一种相同的化合物,称为左旋异构体。它是由左旋美沙芬组成,这是一种相当强效的麻醉剂,药性比吗啡强五倍。它与咳喘药中的右旋美沙芬,成分非常相似,普通药品鉴定程序检测不出来,唯有一种叫做偏光计的光学仪器才能测出来。右旋美沙芬会将光线转到右边,左旋则是将光线转到左边。”
      “所以仅凭肉眼和普通检验无法区分?”
      “对,它们看起来完全相同,区别只在于一个无害,一个只需15毫克就足以让人陷入麻痹状态。根据钟伯父血液沉积推测,剂量大概是20毫克左右。”
      20毫克!我看向药瓶上的口服说明,那正是成人两天药剂的摄入总量。
      钟家出事后,原本我也觉得事有蹊跷,此前钟宏泽与红衣曾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手,论实力两人虽不相伯仲,但因为属性克制钟宏泽还算略胜一筹,何况还有玄鸟助阵,实在没有什么理由会败在红衣手下。然而当时我正疲于应对接踵而至各项的琐事,无暇细想以至于就此搁置,现经张硕提起,谜底才算真正揭开。想来红衣自知不敌,于是偷偷在药剂上做了手脚,换掉了那瓶咳喘宁,如此一来,钟宏泽误服毒药,才会在中毒状态下让她有机可乘。说到底,还是因为那瓶药——
      想到这我看向钟玉颜,正迎上那一双充满自责与内疚的眼神,不用说我刚才想到的那些她一定也想到了。
      “你是说,那药……”钟玉颜紧紧攥着药瓶,直勾勾地盯着张硕,嘴唇难以抑制地颤抖着,她脸色铁青,好半晌才问出一句完整的话:“那药才是祸起之源?”
      张硕神色凝重,默不作声,只有张远半蹲在地上一直喵叫不已。
      “啊——”钟玉颜全身僵硬,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号,双手发疯一般不停抽打着自己耳光,神情惨淡地大声哭喊着:“是我,那药是我买给老爸的!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我用力抓住她的手:“颜颜,听着,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我早就从阿福那里得知红衣会对你不利,可我却天真的以为你呆在钟爸爸身边比较安全,是我低估了红衣……”
      我们交抱在一起,哭作一团,静立一旁的张硕却再也看不下去了。她脸色一寒,厉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不想如何报仇,反而在这里哭哭啼啼。”
      我抬起头一脸愕然:“红衣已经死了——”
      “死了?”张硕满脸疑惑。
      我把那晚钟家变故及天狼痛下杀手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说到红衣死后的尸身变化,还特意放慢了语速。听完我的叙述,张硕眉头紧皱,思前想后半晌又与张远交流后才肃然开口:“事情不对!”
      我忙追问:“怎么?”
      “你们并没有确认过红衣的尸身。”张硕眉梢一挑,紧接着抛出一记重磅炸弹:“张远被摄走的魂魄依然处于封印状态,如果红衣真的死了,那封印就会自动解除……”
      “你的意思是——她还没死?”
      张硕肯定地点点头,收拾起散落一地的文件,又将牛皮纸袋重新放入档案柜中。
      金蝉脱壳,好一招假死脱身的妙计。
      “咚”,钟玉颜手握成拳重重砸在柜门上,默默起身时双眼已燃烧起炽热的斗志。
      “那就让她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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