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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钟家祖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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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快进来。”开门的钟妈妈绽放出无比明媚的笑容。我敞开手臂迎上她的怀抱,熟悉、温暖、安心,这就是亲人的味道!
钟家老宅依然还是记忆中那个样子,进入大门后,是一条长长的廊道,地板全部由古旧的桃木铺设而成,两侧高台上摆放着古松盆栽与奇石。廊道的尽头是院落,正对着影壁的就是院落的中庭,庭院之上置有雕花椽斗屋檐,每一角檐下都吊着一串桃木风铃。晚风徐来,清脆的铃声伴着院中绽放的夜来香缥缈而至,别有一番古朴悠然的意味。
“麻麻,我们来帮你做饭!”提到烹饪钟玉颜就两眼放光,她痛恨家务却喜欢烹饪,用她的话说洒扫庭除每日都是千篇一律从不见新鲜,但烹饪就完全不同了,要做到荤素搭配、色香俱全,就要尝试各种组合,那种成就感不逊于完成一件艺术品。
“哪还用得着你动手的呀,早听说小满要来,饭菜我都备好了。”钟妈妈是杭州人,水乡孕育的南方女子自有水样的温柔,谈吐间那带着口音的吴侬软语更为其添得几分风韵。
钟妈妈推开饭厅的木门,顿时一股食物清香扑鼻而来。钟玉颜眼馋地看着满桌佳肴,还不等拿出碗筷就要上手去尝。钟妈妈眼疾手快照着丫头的手背就是一记拍打:“还不快去洗手拿碗筷。”
“快快快——洗手!洗手!”钟玉颜催促着,用胳臂肘亲昵地撞撞我的胸,女孩子之间打闹,总有一些过分的亲密举动,这正是闺蜜交流情感的特殊方式。
“你撞疼我了!”我捂着胸口,瞪着眼睛抬手反击。
“飞机场,没肉当然会疼啦!”
“死丫头,嘴这么损,看以后谁敢要你!”
“哼!我才不担心呢。到是你平胸穷三代,腰粗毁一生。当心一辈子都嫁不出去……”钟玉颜说完像是预先料定了我的反应,水龙头也顾不得关上,扭头就跑。
“有种别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就不叫郭小满。”我噌的一下跳过客厅沙发,猛地截住她的退路,右臂顺势一弓将她的脖子勒向怀中,另一手露出食指向她身体的致命要害——腋下,攻去,一面胳肢她一面威胁道:“还敢胡说么?”
钟玉颜尖叫不止,可嘴上却依旧不肯认输:“——哇——你就是嫁不出去,嫁不出去——啊——郭小满,你再仗着蛮力欺负我,我就——我就在饭里下药毒死你——啊——老爸救我,快救我!”
钟宏泽对我俩这般打闹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兀自坐在餐桌前看着报纸,完全不去理会钟玉颜那可怜巴巴的求救呼喊。倒是钟妈妈冲我们无奈地摇摇头说:“好啦好啦,小满,你就手下留情放过我家那惹祸精吧。”
钟玉颜逃离掌控,像有人撑腰的小孩一样冲我眨眨眼,又腻腻歪歪地靠着钟妈妈撒着娇:“还是麻麻好!”
“你啊!愁死我得了。真应了小满那句话,看以后谁敢要。”钟妈妈兰花指一戳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数落着,眼底却溢满宠溺。
“没人要更好!我就跟着麻麻过一辈子!”
“说话没个正经,你看看人家小满多懂事,再看看你……”
钟玉颜与钟妈妈的对话渐渐变得模糊,我兀自失神,脑海里反复思量着那句“懂事”的赞美,或许在他人眼中,看到的是我的懂事明理,还有我与其他孩子在性格上的与众不同。但他们并不了解,这是我在单亲家庭的生活中被迫学会的成熟。在别的孩子玩耍嬉闹时,我却要为重病的母亲分担家务;在别的孩子吃着糖果看着漫画时,我已承担起家族使命,整日与鬼魂相伴。成长是疼痛的,它在不知不觉中教会了我们许多道理。经历了那无数个连呼吸都觉得痛的日夜,才历练出如今懂事成熟的我,如果每个孩子都可以衣食无忧,可以被父母宠爱一辈子,又有谁会想要“懂事”呢?
“来来来,小满这边坐!跟自己家一样不要客气啊。”钟妈妈拉着我坐在她的旁边。
“拜托,人家又不是第一次来咱们家。”钟玉颜嘴里包着食物,抗议地嘟哝着。钟妈妈白她一眼,伸手用筷子夹了几样小菜盛到我碗里。
“小满,今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啊?“钟玉颜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发扬八卦精神。
“哪个?和我在一起的男人多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一个?”
“少来,当然是喝醉跟你搭讪的那个。赶紧从实招来!”钟玉颜语带威胁,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
我斜睨着她:“只是今天刚认识的一个普通朋友,满意了?”
“普通朋友?”钟玉颜语气夸张地反问,眼神完全不信任的样子:“普通朋友动作那么暧昧,我可都看到了,他亲了你。”
“瞎说什么啊!”我脸颊绯红急忙矢口否认:“人家是负责这几起自燃案件的警察,只是在现场碰巧遇到我而已。”
钟玉颜瞪着圆圆的眼睛:“啊?这么说,他就是主编要你去采访的那个‘神探骆嘉年’?”
“你以为呢?”
这时一直沉默进食的钟宏泽突然开口问道:“他姓骆?”
我点头。
“难怪那么像……” 钟宏泽捋着胡须貌似有些失神,嘴里兀自嘟囔着。
钟玉颜问:“像什么?”
“多事——食不言寝不语——赶紧吃饭——”钟宏泽言辞间并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反而面色肃然拿出当家长辈的威严,钟玉颜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被妈妈一个眼神摁住了。
余下的用餐时光虽说大家秉承钟宏泽的训诫保持着沉默,但因为钟妈妈精湛的厨艺,这顿饭也吃得宾主尽欢。用餐完毕,钟宏泽招呼一声独自进了书房。
“麻麻,你不觉得老爸有点奇怪么?”一直等到书房的门合上,钟玉颜才满脸狐疑地询问起来。
“我看你才奇怪咧!去,吃好了就带小满去客厅休息。”钟妈妈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
“我也来帮忙收拾。”
“哪里用得着你收拾!去吧。”说话间,钟妈妈已伸手拿起我面前的空碗,摞在盘子上。
这时,书房里传来了钟宏泽的声音:“小满——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我们走进客厅,钟宏泽已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托出一套品相不错的紫砂茶具,伸手示意我坐在红木茶桌旁的垫子上。
“来,尝尝我的极品铁观音。”钟宏泽一面说着一面娴熟地醒茶做水,完全没有切入正题。我心底一阵好奇,试探性地提醒道:“伯父,您刚说有话问我!”
“嗯,不急,我们先喝茶。”钟宏泽先斟了一杯递给我,又交待身旁的钟玉颜:“你去后院,拿些酥饼点心过来伴茶。”
钟玉颜听话的哦了一声径自走出了院门。
我双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由于完全不懂茶品好坏,一杯下喉并未感觉有何特别,只得礼貌性地赞了一句:“挺好喝!”
钟宏泽淡定的笑笑,用公道杯为我添上茶水,自己则端起一杯悠闲地小抿了一口,半晌才开口问道:“小满,吃饭时你说那个姓骆的年轻人是来负责调查这几起自燃案件的?”
“对”
“那在采访时,他有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对于这几起案子,他都跟你透露过什么?”钟宏泽一开口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我虽然听得出他问题中的深意,但事到如今,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敢轻易相信他人。
钟宏泽见我面色凝重,为了打消我的顾虑又补充道:“郭钟两家世代交好,并无其他乃是宿命使然,关于这些或多或少,我想你心中早已有数。”说到这他默念法诀,展开手掌时,掌心中已多出了一柄精钢宝剑。我定睛一看,正是此前钟宏泽与红衣女子对战时所御使的那把。
“小满,你可认得这个?” 提问时钟宏泽还刻意将剑身底端的羽翼图腾递到了我的眼前。
“这是……钟家的Hunter纹章?”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钟宏泽剑指一挥收了宝剑:“当年你母亲不幸亡故,临终前曾拜托我,在适当的时宜将郭家及Hunter的秘密告知你,看来骆家那小子已经先我一步做到了。”
“母亲她为什么要对我隐瞒这些?”我无法理解,毕竟这是事关郭氏一族的大事,母亲却对我有所保留。
“或许这也是一种保护吧,就像我对待玉颜一样。知道的越多肩负的责任也就越大……”钟宏泽苦笑着回答,看到他脸上的无奈,我突然明白了为何在谈话前,他会故意寻个借口支走了钟玉颜,或许正像他所说还不到适当的时宜吧。
“此前C城大学的案子我已有听闻,如今又冒出一个来历不明的红衣女子,我疑心这一切会与冥界异动有关。”
“冥界?”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那女子什么来历,但她所用功法以及身体里存在的气息,都与冥界鬼族一体同源。近年来这些异族频繁侵扰人界,似有死灰复燃之势。眼下这几起摄魂案件就很是蹊跷。我原想,既然骆家后人已以警方身份介入调查,以他之能定有所获,对冥王那边也算有个交代。可今天当我在现场看到他时,他却是另一番模样,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钟宏泽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仍在厨房中忙碌洗碗的妻子,又继续道:“小满,此时事关重大,我希望你能知无不言。”
“事情要从上午的采访说起……” 随后我将与骆嘉年在采访中的对话以及案件现场发生的事逐一口述了一遍。在说到骆嘉年让我留好手机不要交给警方时,钟宏泽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照此情形看来,那手机里不仅会留有死者遇害的真相,还极有可能隐藏着别的秘密。”
我点头表示同意。
“那手机呢?你看过么?”
“还没有。”
“让我看看——”
我从背包里拿出那部手机,找钟妈妈要了一只厨用保鲜袋装上,才递给钟宏泽。这是一款刚发布不久的iphone5,触地时因为巨大的撞击外力,机身凹陷了一角,背面的外壳也被磕掉了一整块新漆。
“希望还能用!”
钟宏泽接过手机仔细查看后,按下主键将手机从待机状态唤醒,屏幕上赫然映出输入密码解锁的界面。
这手机有锁——
正在这时候,前院门锁传来一阵响动,钟宏泽侧目看去,随即回身冲我做了个保密的手势,我心领神会,微微点头时已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神情。钟玉颜拿着茶点推门而入,前脚跨进屋子,一抬眼正看到钟宏泽握着那部手机。
“咦,这不是凶案现场的证物么?小满,难道你没有交给警察?”
“是我让小满留下的。”钟宏泽随口撒了个谎,省去了我词不达意的解释。
“啊?为什么?”
“为父不是答应过阴司要彻查么,你也知道这已不是一起普通案件,警方又如何有能力破案。”
“说的也是!”钟玉颜彻底打消了疑虑,一屁股坐在我身旁的垫子上问道:“怎么,有什么发现么?”
我说:“不正研究么!这手机有密码锁。”
“我看看。”钟玉颜煞有其事地抢过手机,内行地鼓捣了半天,才最终得出结论:“看来得找人用黑客软件解除锁定。”
我一口酥饼差点喷出来:“说得容易,哪找黑客去?”
“有个人或许能够帮上忙,”钟宏泽抓过一张便签,在纸上草草写下一串地址:“他叫马可,是我灵学院的学生,大学专业好像就是电脑程序。这小子脑瓜灵光本来学得好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弃所学非要跑来修灵学。可惜没有天赋,人倒是蛮热心的,你们按照这个地址去找他,就说是我介绍的。”
“马——可?”我接过便条重复着这个名字,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还波罗呢,怎么会有人给孩子起这么古怪的名字?”钟玉颜说完从我手中夺过便条,仔细查看着上面的地址:“好家伙!看不出老爸的学生里,还有家住紫金华庭的土豪啊!年纪轻轻就身居豪宅,依我看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要不然就是有个当歌唱家的爹……”
这时,在厨房里忙活半天的钟妈妈拿着一盘削好的苹果走了进来。
“不好瞎说的呀,人家可是自己奋斗出来的。最难得的是他尊师重礼,前阵子还亲自上门拜访过你爸爸,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这份教养,我看那小伙子蛮好的。”说话间她两眼熠熠生辉,大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样子。
我兴味盎然顺水推船接了一句:“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豪华实用男,要是还没结婚,就给咱们颜颜留着呗。”
“去——别捣乱!”钟玉颜恨得牙痒痒的,随手向我扔出一个靠垫。
“从八字上看,倒是跟玉颜很配。”钟宏泽一面品茶,一面严肃地说着,表情完全不像在开玩笑。有时候话题往往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头就如同开闸的水流,很难就此打住,钟宏泽这句话便是如此。
“你也中意那小伙子?”钟妈妈询问丈夫的意见,将削成小块的苹果用牙签扎好放在茶几上。
“只要人品没问题,真心对玉颜好,我都不反对。”
钟宏泽说完,伸手拿起一块苹果优先递给劳苦功高的妻子。钟妈妈则笑意缱绻地接过来,夫妻间在生活细节中体现出的那份爱,如同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自然。
“那不如——拣个日子你先问问。”钟妈妈来了兴致,八字还没一撇却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
钟玉颜眼瞅着苗头不对,寻了个借口。
“眼下老爸查案更重要,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反正紫金华庭也不是很远,就当饭后散步了。”说完,她拽着我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