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猎人》伏犀

11、梦境重现

　　C城大学始建于上个世纪20年代，拥有近百年的历史，民国初期由C城众多文人学者爱国志士，本着“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出资筹建，力图引进西洋文化办学兴邦，当年除了聘请传教士教授洋文普及科学之外，校内楼舍园林规划也全部由西方建筑师亲手设计建造。校园建成不仅开创了近代洋学教育的先河，也成为欧式古典建筑文化的典型代表。如今时过境迁，校园依旧在，只是当年遗留下来的老式建筑，大多因年久失修而废弃，礼堂西北角的钟楼就是其中一座。矗立于C城大学校区西北方的钟楼，上下共分两层，加上顶部硕大的罗马字表盘，通高大约30余米。建国初期因为缺少避雷装置，曾由天雷引发一场火灾，内部结构几乎全部焚毁。重建后不久又因一名学生意外坠亡，总闻夜哭声而引发闹鬼传言，致使这座建筑从乏人问津到逐渐被人淡忘。最后由于年代久远疏于修葺，成为名副其实的危楼，校方也因此封闭了通道，废弃了这座建筑。

　　当我们赶到钟楼外墙时，已是凌晨4点了，只见茂密的藤蔓爬满外墙，一条通往钟楼的石板路上蒿草丛生，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荒芜。

　　我们注意到外墙的铁栅栏上悬着一把被剪断的铁锁，断口截面痕迹非常清晰——是刚留下的。我握着铁锁看向墙内，漆黑夜色掩映下的钟楼孤独的伫立着，顶部的罗马表盘锈迹斑驳，盘面指针还断了一根，有一种说不出的荒寂破败。夜风从破碎的阁楼窗户灌入，掀动着布帘鬼魅一般幽幽摆着。那窗前——好像——

　　“有人——”我惊讶的喊出声。没错，窗上映着一袭黑影，正冷冷地俯瞰着墙外的我们。

　　“在哪？”钟玉颜顺着我的视线将手电的光晕快速探了过去。

　　眨眼之间黑影一闪，隐退在无边的夜色中。气氛骤然间变得有些诡异，令人不禁头皮发麻。钟玉颜下意识地紧靠过来，神情透着一丝惊惧，握着手电的手指也在微微颤动。

　　我伸出手掌覆上她的手，指尖传递着坚定的温度：“别怕，有我在呢。”待到气氛缓和，我望着院内的高楼，严肃的对钟玉颜说道“看来，有人已经先我们一步到了。呆会进去以后，别贸然行动，一切小心谨慎为要。”

　　她听话的连连点头，把手电紧紧握在胸前，随我踏着齐腰的荒草筚路前行，蹒跚走向废弃的钟楼。

　　年久失修的老旧阁楼里蛛网密布，黑暗狭小的空间没有灯，空气中散发着腐朽的霉味，墙角的老鼠在手电光圈的照射中，吱吱叫着四散奔逃。我们从凌乱的杂物上踏过，尘土中的脚印清晰可见。

　　等一下！这场景，这阁楼！

　　我被眼前熟悉的场景惊呆了，这就是我前日梦里来过的那个地方。我张着嘴惊诧不已，心下竟有些迷惑，分不清眼前所见究竟是现实，还是另一个真实的梦境。

　　“小满，小满……”钟玉颜伸出手掌在我眼前晃了几下，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

　　“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

　　她啊了一声，一半困惑一半胆怯的说道：“你——你别吓我。”

　　“在梦里，我梦到……”我正要详细解释我的梦境，突然从顶端的阁楼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啊——，救命！”

　　我的梦境似乎预言了眼前的一幕，“是kevin，他在阁楼上 。”我惊愕的失声喊出，拽着钟玉颜奔向阁楼的阶梯。一边兀自思量，如果说梦境里发生的内容是眼前的预言，那么阁楼上的一幕必然也会再次重现。

　　我们步履沉重地走向阁楼，就在即将到达顶层的时候，我想起来了——

　　“正前方的墙上，有用血涂写的梵文……”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电的微光照向前方。果然！就连墙上那淋漓的血迹都一模一样。钟玉颜被我精准的预言吓坏了，不可思议地看看墙上的血咒，又看看我，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

　　全中！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身着灰色斗篷的神秘男子、被咒术缚住的kevin、还有那蓝色火焰拼成的巨大七芒星阵……我摇摇头努力回想梦中的情节，这么说梦里的那个神秘男人就是掳走kevin的鬼语者？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扑啦啦一声响动。乌鸦！我脑海迅速闪过梦中场景，瞅准时机迎头就是一击。乌鸦飞了出去，我们的视线也跟随它的抛物线，落在几米开外的地板上。

　　只见乌鸦的旁边默默伫立着一双脚，脚的主人身着灰色斗篷，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潜伏在阁楼阴暗的角落里，嘴角噙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看着我们。

　　“啊！”钟玉颜被突如其来的潜入者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快步退到我身边。我也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的肩膀强作镇定。

　　“我们终于见面了。”神秘男人低沉地开口，浑厚的音波透着强大的灵力，语气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与张狂。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角落里缓缓走出。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掳走kevin？还有你故弄玄虚地引我们到这，目的究竟是什么？”我试探性的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带着疑惑上下打量着他。

　　神秘男人察觉到我的目光，唇角微微上扬：“我是谁你不用知道，至于我的目的”。他刻意顿了顿，咧嘴冷笑了几声，然后淡淡的挤出两个字：“交易！”

　　“交易？”

　　“以物易物，用最原始最简单的价值交换方式。”他冷冷的补充着，用手一指蜷缩在他身后的 kevin：“我可以把他还给你，但条件是，我要你身上的一件东西。”

　　“什么”我急忙问道。

　　神秘男人抬手指向我的胸前，阴鸷一笑：“你脖子上的那条护符”。

　　我的脑中突然轰隆一声天雷乍响，下意识的双手合十将护符握在掌心。这只护符的外形是一只类似于龙的兽头，整体由淬过符水的纯银打造而成，背面镌刻着篆书“郭”字以及家族代表的龙纹，两粒石榴子大小的蓝宝石恰是画龙点睛之作，为这面兽头嵌上了灵动的眼睛。打我记事时候起，这只护符就一直挂在母亲的胸前。母亲临终前又将它传给了我，没有留下任何关于护符的只字片语。一直以来郭家降妖除魔，靠的是祖传秘术和恪守祖训的侠义精神，这枚护符虽然代代相传，但也仅作为家族纹章一样的存在，从未听说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和作用。如今神秘男子居然提出要用kevin来换取护符，我是真的万万没有想到。难道这护符还隐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我握着护符脑中飞速思考着。眼前的神秘男人要论灵力，绝对合我二人之力也未必能及。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换取护符，何须吸血杀人，又掳走kevin引我前来，这似乎说不通，一定还有什么是被我们忽略的。

　　我正暗自思量，不料钟玉颜按捺不住抢先开口：“你休想！姑奶奶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话音刚落只见她催动内力，手中已祭起一条红黄相间的绳索。

　　神秘男子见状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哼：“钟家的缚灵索！看来是有备而来。”

　　“废话少说，看招——”钟玉颜默念法诀，手中的绳索像灵蛇一样直扑向男子。神秘男子却是不慌不忙，分出一串幻影分身，淡定的穿梭于绳索之中。两相交手下来，男子游刃有余未见全力，而钟玉颜已渐渐有些吃不消了。我见如此连忙召唤式神加入战斗，联手钟玉颜全力应战。许是因为配合默契，几招下来我们相互补空略占上风，男子应接不暇，终于在我们的凌厉攻势下退至阁楼中心。此时，蜷缩在角落里的kevin已彻底脱离了男子的掌控。

　　就在这时，我突然心生一计，连续祭起两三个火焰冰锥刺向男子，趁他招架之际，将声量控制在只有钟玉颜能听到的范围小声说道：“你继续缠住他，吸引他的注意力，我去救人。”

　　钟玉颜冲我默契的一点头，泼出净魔圣水，化水为雾的同时，一面快速的在水汽迷雾中布阵施展幻术，力图用幻术困住敌人，为我争取时间。

　　我靠近kevin，手指探向他的鼻息，还好只是中了咒术。遂施展裂空术解咒。kevin缓缓醒来，迷离的双眼惊喜的看着我。我长舒口气，扶着他慢慢站了起来。阁楼中心此时已被一团迷雾笼罩，整个空间都好似结冰一般寒意凛凛。我焦急的看向钟玉颜，不知何时她的额头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为了困住对方消耗了过量的灵力。幻术阵法只是权宜之计，再这样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眼下只有尽快结束战斗。

　　“kevin，你站在我身后。等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先前怕伤到kevin，出招一直留有余地，眼下他已顺利脱险，我决定使出郭家秘术的诛邪必杀技“艮震天雷”。“艮震天雷”是由阴魂借泰山之力引九天神雷霹雳而下，对一定范围内的敌人给予致命的雷系伤害，威力十分强大。

　　我将kevin护在身后，手结法印聚合天雷，只见瞬间天雷滚滚风驰电掣，周围的尘土碎屑都被卷入空中。招式准备就绪，我看向陷入幻术不能动弹的神秘男子。

　　“这一次，管你是人是鬼还是神，定要让你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突然！伴着式神凄厉而尖锐的一声嚎叫，我的背后像火烧一样灼痛。剧痛从骨肉间蔓延开来，好似连着五脏六腑都要绞碎。我痛到痉挛，施放的招式就此中断。

　　我忍着剧痛颤抖转身，只见一只锋利的长爪尽数刺入式神的后背，又从前贯胸而出。这一爪不仅给了式神致命一击，更切断了我与式神的神识相连。

　　“不——”我发出一声椎心泣血的悲啸，身体无法抑制的簌簌颤抖。式神虚弱的抬起头，伸出形如枯槁的灰褐手爪想摸摸我的脸，却在还未触及的时候停在了空中。瞬间它被贯穿的胸口处燃起一团炽热的火焰，火光从它的胸口逐渐燃至全身，它的头、它的身体，最后是它停在空中的手爪，都在火焰中化作细小的灰烬，点点漂浮空中……

　　我紧紧咬着嘴唇，强迫自己睁开双眼，目睹它灰飞烟灭的过程，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让自己记下眼前的一切。泪水无声的流淌下来，习法之初的邂逅，看似是我选择了它，实则却是它在第一眼交流中就认定了我，我们签下血祭契约从此相伴成长。母亲离世后，不管多么艰难绝望，它都在我身边。每遇险境我转身回望，总能看到它坚定温暖的目光。可如今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的目光渐渐黯淡，渐渐消失……

　　kevin脸上带着偷袭得手后的狞笑，像看可怜的白痴一样看着我。狰狞鬼爪伴随突起的青筋慢慢收缩，最终化为正常的人手 。

　　“居然是你——” 我瞪着他，语气中尽是悲戚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