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傻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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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们从春澜院出来的时候，早已是月凉如水，叶落成秋。
我衬着这沁人夜色瞅伊未：“你不是即墨朋友么？那你一定知道他来这里是做什么了？你是故意带我来的？”
“哟，你这可是冤枉我了。”伊未的表情略显无辜，“我当然知道即墨是何人，但他来这，是个男人都会以为是来逛窑子吧？”他好笑地打量我：“你生气个什么劲？不瞒你说，管他什么云隐花隐的墙角，本仙君都听过不少。无趣的权当是长见识，有趣的只当做下饭料。反正句句皆浮云，你不说我不说，自然也就无人知晓。”
我对他的歪理翻了个白眼，“随你怎么说，反正我现在就是不爽！你别跟着我。”说完，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
茫茫秋桐里只余得身后一声淡缈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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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秋阳愈盛，我撑开没睡饱的眼皮，终于做了一个颇为理智的决定：走。
不过这个决定让即墨放下了朝食的筷子。
“你要走？”他重复问道。
我觉得他这种提问无甚意义：“嗯，蹭了你许久的饭钱，真是抱歉。你放心，等我揽活挣了钱一定还给你。”
“我没有要你还债的意思。”即墨不置可否，“你若行走江湖不便，可以继续跟着我。”
“我......”我正欲多说几句套话推辞，伊未却已摇起他的桦木扇。“即兄就别多废口舌了。这小子犟得很，一根筋弹出去就追不回。”说罢将扇子朝我一扬：“要走？行。东走十里是驿站，趁着辰时快上路。慢走，不送。”
我愣愣看着他，半天没挪一下板凳。
“怎么？还不走？”伊未收扇看我。
“额......”我嗫嚅着，“这个，好歹等我吃完饭再说。”
朝食毕，伊未悄悄附耳：“喂，呆凤凰，真走？”
“这是以退为进懂不懂？”我不以为然：“我不走，真正的川十一又该怎么来？”
闻言他不再多说。
我同即墨和三儿打过招呼，便离了龙行客栈。走过几条街，正午的阳光正好洒一地斑驳，我在细碎的光点里眯眼。
十五曾经望着冥界半阴不阳的天空感慨：路的尽头是天涯，缘的尽头是无份。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此话甚是无理，因为我知道三界的尽头还有西天诸罗，至于缘......机会是要靠自己创造的。我思索着此番离去定要再回来，只是下次回来就要变成自己的原身。那么，女子版的川十一应该用什么方式与即墨相遇，才显得意外、深刻又不落俗套呢？
我一边沉思着这一人生大事，一边信步游走。结果走着走着，没想自己竟先迷了路。
我本不想出城，只是神游闲晃而已，而这一晃就晃出了城外。一层层的腐殖土踩上去很有质感。我纳闷，这路怎么越走越偏？我借力飞上树梢，发现这是一片迷离的树林，泽城离了我两三里。
正考察地形间，略显嘈杂的音却自不远处传来引得我侧首遥望——士兵？
我讶异地看底下一片骑兵正在列队，估摸着有三千来骑。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三千多号人里一眼就看到了神色平静的十五。
这......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他并没有穿戴什么战甲，只是穿了一身普通长衫，就如一个书生般与军队格格不入。他宽额的眉眼间有了坦荡之气，竟让我有种错觉——这小子长大了？兴许是以前偷鸡摸狗的事做了太多，我对他的定义一直是皮还没蜕完的毛小子。现在一瞧，果然是长大了......
但现在不是感叹重逢的时候，我正想找他撒气。亏我们三百年好哥们，他居然还藏着掖着？在人间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又领着军，我非得同他索要些精神损失费不可。更关键的是，他的身份为我带来了多少麻烦！简直是如滔滔江水，绵绵恨，无绝期。
暗自咬牙间，底下的骑兵已经整装待发。我看见十五正同一个很像副将的人谈论着什么，凤凰耳朵顿时敏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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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楼主要我们这三千骑兵所为何事？”
“速去兰溪。”
“可是战事？”
十五挑眉：“你们城主的兵函我已经给你。为将，奉主之命，行主之事。你应该问的是怎么做而不是为什么。”
对方一凛：“是！”
“走吧。”十五丢下一句，便径自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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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树上听着却是心涛汹涌。因为我记得昨晚即墨指令云隐偷袭九攸楼驻在兰溪的微阁，今早九攸楼便做出支援兰溪的反应。这么说——消息又泄露了？！这样快的反应就好像是第一时间知道一样！
我暗忖，昨晚在场的无非就四人：我，伊未，即墨，还有那个下属。
这样说来奸细一定就是那个下属！
不但如此，这三千骑兵还是泽城的驻扎军。泽城的军队就是大昱的军队，难道九攸楼已经和大昱合作？！我只觉得一身寒。武林中人遇到正经的兵将除了覆灭还是覆灭，若这三千铁骑整装出战，所踏之处岂不皆是伤残？
如此一想，便深觉要赶快告诉即墨才好。可是下树时又发现：即使现在告诉即墨，似乎，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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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浩浩荡荡地朝兰溪进发，十五一马在先，前方的哨探也警觉地张望四周。
簌簌几声风搅乱了叶，十五拉紧了缰绳，停驻。同时，一个人影也飞快地闪现，一个翻身拦在了路中央。
“卿娘？”十五看见我化身的卿娘微微一讶，“你怎么来了？”
我蹙眉，“情况有变。”那语气模仿得煞是认真。
十五朝身后做了个手势，行军暂停。他一人一马靠近我，气息有些压迫，“怎么了？”
“容召，任务取消，你们不用去了。”我淡淡回答。
“取消？这可是延误军情。”十五的语气疑惑，“楼主真这么吩咐的？”
“当然，怕你不信我还亲自跑一趟。”
“为什么？”
“万一情报是假的呢？”我瞥他一眼，“你带着这么多人走了，泽城遇袭怎么办？”
他恍然：“这......的确。”
我一笑，暗自欣喜我果然猜对了。我知道阻止十五出兵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而我对人间完全不了解，唯一知道的也就是泽城。即墨曾说这里是大昱最繁华的城镇之一，既然繁华那就人多，既然人多那就一定有九攸楼的据点，既然是据点那十五走了这里岂不是实力空虚？
我拍拍他的肩，“好了，所以快回去吧，一切待命。”
他展容一笑：“好。不过卿娘，你可知轩凤阁最近一月又来了多少新人？”
我被他的问题一愣，随之心一紧，佯怒道：“你这是试探吗？我们都是‘同轩’，就算你是谨慎出了名，也不至于这样怀疑我吧？”
“你这样就错了。”十五摇摇头，虽笑却渐渐有了寒意，“之前一直都演得很好，但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同轩之间经常相互试探，对方的问题一定要回答。”
我的脑袋轰啦一响，没料到这次的卧底行动又以失败告终，顿时觉得沮丧：“你们同轩的事儿怎么那么多！那我要是不回答呢？你能把我怎么样！”
“不回答或者答错，立杀。”
我被“立杀”两个字咬得一哆嗦，下意识问：“那要是不小心答错了呢？”
十五笑：“那他就不配做‘同轩’，灭口，照杀。”
“......”
“好了，”他站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你就是那个假扮我的云隐吧？既然已经被我识破，不打算现出真身吗？”
我不甘心地咬唇，看他那副得意样愈发不爽，于是随手化了变身诀----
看见我的瞬间，十五的脸上有着近乎破碎的表情：“十......十一？！”那表情让我解气，“怎么是你！”
“怎么？你个大骗子不想见到我？”我生气地说。
“我......”十五居然有些犹豫，他周身的杀意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脸上的慌乱：“怎么会是你？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他说不下去了，我知道他是想起了我临走前的盛大告别。
我们一起偷了隔壁蛇家的涅耳鱼，饱餐一顿后和七七交待几句才离开。他说他涉世不深帮不了我，我安慰他到时候与他和七七一起讲江湖故事。他骗我让我遇上麻烦事，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十五，你过来，我要打你。”我很平静地对他说。
“......”
他失笑地走过来，和我挨得很近，鼻尖快到我的额头：“你很生气对不对？打就打吧，不过可别打脸。”
我趁着他说话的功夫，手已悄悄捏了昏睡诀，他一说完，迅速地将诀按在他额上。我看见十五的眼睛猛然睁大，惊讶过后再是苦笑，苦笑着倒了下去。
我赶忙扶起他，生怕他摔地撞成了傻瓜。然而扶起后又不甘心，于是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傻瓜！”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傻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