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程家饭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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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再来两盘红烧牛肉！”腰宽体胖的粗壮汉子，黝黑的皮肤上泛着油光，满脸的胡子格外的邋遢，张嘴一吆喝，露出了那口七斜八歪发黄的牙，不忍直视。
位于承明街、西胡同、小拐角有一个不大的门面，远远的就可以看见那朱红的牌子上用黑色的大字写着“程家饭馆”。门铺上方挂着蓝布棉门帘，左侧贴着“生意兴隆通四海”，右侧对应是“财源广茂达三江”。
饭馆里座无虚席，人满为患，有粗壮的汉子大碗的喝酒，有翩翩的公子摇扇品菜，有年逾八十的老翁感叹人生，有年方二八的少年气势昂扬，有穿着短衫劲装的江湖侠客静默不语，有身着长衫的文弱书生滔滔不绝。
这程家饭馆别看地方偏，门面小，可却经营有道，“生意兴隆、财源广茂”也算是真实写照。为什么生意好呢？要说这程家饭馆经营的好，不如说这饭馆的菜炒得香；要说这饭馆菜炒的香，不如说它的酒酿的醇；要说它的酒酿的醇，不如说它的故事讲得好。
在京城的承明街，是平民百姓的地方，若要想知道有啥新鲜事儿，除了去戏院和娼院，程家饭馆可是必不可少，名人八卦、奇人异事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总能在程家饭馆里打听到，那“通四海、达三江”在承明街上来看，虽有些夸张，但也有几分贴切。
“老板！在做甚？！红烧牛肉为何还不上来！莫要让我给你砸了这摊子不成？！”粗壮汉子将酒碗往桌上一拍，那灰色的袍子上厚厚的尘土应声而起，饭馆里的聒噪声音嘎然而止，各具神色的眼睛齐齐看向了这边，那壮汉昂起那顶大顶大的头，把眼珠瞪得圆圆，扭了扭略短的脖子，咯吱咯吱的声音吓得胆小的人立马收回了目光。
程家饭馆一年到头都这样的火热，可耐那程老板就是舍不得拿出钱来多雇几个人，要了菜忘了上的情况时常发生，碰上个脾气好的倒也没什么，若是碰上个脾气差的，少不了找事儿。
但在程家饭馆敢闹事儿的也不多，都说程家饭馆里鱼龙混杂，说不准坐在那里一个毫不起眼的人就是个江湖大侠，一个见义勇为就让闹事者吃不了兜着走。大街上经常传说着，“有一天一个人在程家饭馆闹事，结果被正好坐在程家饭馆喝酒的一位大侠痛扁”的精彩故事，每次都惟妙惟肖，酣畅淋漓，让人只恨自己当日没有亲临程家饭馆现场。
此刻见那壮汉来者不善，大家存了一分的担心，九分的期待，各个都心里暗喜今日撞大运，见他只摔了个碗，还都有点失望，巴不得那壮汉更加放肆一些，好激怒某位隐姓埋名的侠客出手。
“来了来了……”铜铃般的女声由厨房那边传来，熟悉的人都知道正是那程老板的女儿程双双，面貌平庸，满脸黑斑点，无才无德，虽是个女子却琴棋书画舞一窍不通，温婉顺从背道而驰，时而蠢笨呆傻恰到好处，时而巧舌如簧胡搅蛮缠。
任程家饭馆里每日多少三教九流的客人，没一个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即使是再好听的声音，也会被那张无味的脸，将那一丝的想法打的烟消云散。
那壮汉听到这清脆的声音后，眼睛里明显露出了淫光，一扫长袖，站了起来，一脚立于地上，一脚踏在了凳上，双手叉腰，腰板挺得直直的，打了下衣衫的前角，周围又扬起了一片的灰尘。还未靠近那壮汉，程双双就被他身上扬起的灰尘呛得咳嗽了几下。
端着两盘热乎乎的红烧牛肉和一壶小酒，程双双笑呵呵的仰着脸走了过来，待看清程双双的脸时，那壮汉的腰板明显不如之前直了，眼里也有些失望，那踏在登上的脚放了下去，叉在腰间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了，一打衣衫，干脆又坐了下去。周围看热闹的人，憋着笑，忍得难受。
“这位帅哥，这是您的两盘红烧牛肉，小店有幸得各位大侠的照应，稍有些忙，这壶小酒是免费送您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和我们店家计较。”程双双眯着眼睛，一边把两盘牛肉摆好，一边将壮汉面前的酒碗斟满，笑嘻嘻的说着，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可抵不住脸上的星星点点格外的碍眼。
壮汉十分嫌弃的看了一眼程双双，目光便开始正视前方目不斜视，虽然自己长得也十分寒碜，但听到程双双那声“帅哥”后，心中还是暗暗的高兴的一番，心想这小姑娘虽然长得丑，但好歹眼神不算差，看到两盘的红烧牛肉，还有免费的好酒，更加高兴了。
但面色却丝毫未变，对着程双双是一副“你欠我二百吊钱”的表情。程双双见他还没反应，便又呵呵一笑道“帅哥，您看还有什么吩咐？”那张脸往前一伸，吸了吸鼻子，又引来了周围人的一片嫌恶。
“罢了罢了，快快下去吧。”壮汉摆了摆那如簸箕一般的大手，自顾自的拿起酒碗，一口干下，入口辛辣，极为爽快，“啊”的舒了一口气，面色微红，刚刚的不快烟消云散，沉浸在酒香肉香之中，尽情的享受着口腹之欲。
周围的人都一脸的失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戏码又没让自己碰到。
“李伯，我来吧，您先去旁边歇歇吧。”程双双见李伯边咳嗽边颤颤巍巍的干活，八成是这几日刚入冬有些凉，又感冒了。实在不忍心，于是上前端了木筐开始往里收拾碗筷。
每日待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李伯便开始收拾，将所有的碗筷放到木筐中，搬到后面的厨房，剩菜连同地上的饭菜都和在一起，装在木桶里提到牲口圈里喂猪，桌子板凳的还得擦一遍。
李伯满头的银发，弓着腰，粗布的褐色短衫，中间系一蓝色的腰带，两条腿也向外弯着，成O字型分开，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沧桑的脸上满是褶皱，仅剩的几颗牙也摇摇欲坠，嘴角上时不时的流出点口水。
他是程家饭馆唯一的雇工，一月三钱银子，等于白干，管吃管住，吃的是客人的剩饭，住的是后院的杂草屋。一年冬天李伯流落街头将要冻死，程双双将他捡了回来，一幅幅的汤药喝了不少，终于醒了，能干活了。
程老板觉得自己可是做了大善事了，李伯报恩也是应该的，李伯也果然没辜负程老板的重托，任劳任怨，每日将店铺打扫的干干净净，把猪喂得白白胖胖，偶尔生个病几幅汤药就好了，程老板甚为欣慰。
“咳，咳，怎敢劳小姐动手，这点活老奴一个人干已是十分轻松。”自从李伯醒后答应在程家饭馆留下打工开始，就自称老奴，管程老板叫老爷，管程双双她娘叫夫人，管程双双叫小姐。
程老板乐得被这样叫，至于程双双嘛，她一向觉得叫什么都无所谓，随便他了，称呼只是个代号而已。
“李伯，我看你是生病了吧，明天我去请个郎中给你瞧瞧。”程双双继续收拾着碗筷，直接无视李伯的客套话，那边的程老板正在柜台算账，专心致志一丝不苟，生怕算错一厘一分。
但听到程双双说要请郎中，立刻就停了手下的算盘，抬起头来急切的问“李伯又生病了？”这个又字，让李伯立刻紧张的连连摆手，忙称只是受凉，并无大碍，并对程双双说不用请郎中，过两天就好了之类的话。
“爹，请个郎中也花不了几个钱，李伯要是不能干了，以后碗筷你自己收拾好了，忙不过来还要请伙计，现在雇伙计的工钱可不便宜的哦。”程老板听后，轻咳了一下，连忙问候起了李伯，并说生病了就要看，早看早好，为什么不早一点给他说呢，并吩咐程双双明天一早就去请郎中，要开最好的汤药，不要怕花钱等云云。
程双双呵呵一笑，答应了下来，碗筷收拾好后，吩咐李伯去歇下。
待一切都收拾好了，程双双自顾自的往二楼去了，程老板还在那里一遍一遍的算账，这是他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算盘叭叭的响声，让他的心里格外的欢喜。
二楼一共有三间房，角上一间放些日常用品和饭馆不耐潮的干货，窗户临街的一间是她的房间，另外一间窗户正对着后院是她爹娘的房间。当初盘下这店铺分房间的时候，程双双可是费了半天的口舌，才说服他那封建思想的爹，否则无论如何一个女孩子家，闺阁的窗户是不能朝着大街的。
如往常一样，洗漱完毕后，她打开窗户，看着这古色古香的街道和房屋，上面撒了一层朦胧的月色，显得宁静而祥和，望着天上闪闪的星星，程双双用手撑着下巴，笑得很甜。
这样的生活她很满足，生活虽算不上富足但也衣食无忧，母亲疼爱自己，父亲虽小气了些，但也瑕不掩瑜，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双双，睡下了吗？”一听是娘亲温柔的声音，程双双忙穿上鞋子，去开了门，上前给了程夫人一个拥抱，然后两人关了门，拉着手一起坐到了窗前。
“娘怎么还不睡？莫不是想我想的睡不着了？”挽了程夫人的胳膊，程双双靠在她的肩上，抬头看着自己娘亲那张恬静柔和的脸。
程夫人格外的美，白净的脸庞，尖尖的下巴，细长的眉毛下面是一双杏核眼，长长的睫毛分外的迷人。
程双双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娘亲这样仿若仙女一般的人物会嫁给自己那个长相一般又市侩十足的父亲。
“双双洗了脸可真是美，难为你才十二岁的年纪，却要故意做丑，为了生计整日跑前跑后。”程夫人抬起手，将程双双的头发向后撩起，然后又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庞。
娘亲的手可真软，放在脸上有些凉凉的格外舒服，程双双并不觉得苦，她故意用黄姜擦脸，在脸上用笔点上很多痦子，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娘亲抛头露面，现在的生活她十分满足，每日虽然忙碌但十分的欢喜，娘亲私下教了自己琴棋书画，还教了她很多好听的诗词，娘还告诉她为什么水开了会冒泡，天为什么是蓝的，花为什么是红的，告诉她女孩子也可以闯天下，告诉她那以男子为尊的思想都是封建迷信，总之她的娘亲懂得很多。
程双双呵呵一笑，先摇了摇头，然后把头埋进母亲的胸前，“娘，这样的生活让我很欢喜。”程夫人双手托起她的脸，头靠了过来，亲了一下她那光洁的额头，“你能如此想，娘就放心了。”
额头上有些痒，娘经常这样亲她，她紧紧的抱住程夫人，咯咯的笑了起来。
“不知今后谁能有幸娶到我们的双双，那他定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程夫人又亲了一下她的脸蛋，两人笑成一团，“娘，我以后不想嫁人，只想永远跟娘在一起。”她将头在程夫人的胸前埋得更紧，这种甜蜜的感觉让她觉得已经足够了。
“傻孩子，今后莫要说这样的话了，要记住，长大后你会有自己的生活，陪你一生的人是你的夫君，生老病死彼此相依，不离不弃，这是父母无法给你的。”程双双似懂非懂 “娘，你这么美，为什么会嫁给爹啊？”
“这是娘的选择啊，你爹对娘一心一意，娘也愿与他白首不离。凡是不能两全，有样貌英俊的，有才华出众的，有位高权贵的，但娘都不想要，娘只想要你爹这样一心一意的。十几年了，爹对娘很好，娘也十分欢喜。”
“那今后我也要找个对我一心一意的。”程双双笑着说道。
“那自然是好”两人又聊了一会。程夫人告诉她，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家，那里的男人只能取一个娘子，就连皇上也一样，如果有人敢纳妾，就会被抓进大牢里，那里不仅男人可以休妻，女人也可以休夫，两个人喜欢的时候就结婚，不喜欢了可以离婚，再去寻找适合自己的人。程双双听的很认真，感觉娘亲说的那个国家可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程家饭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