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那些事》叶子EVA

2、朋友

　　从长跑之后，日子就彻底陷入了夏季的炎热当中。

　　学校是每周六日放假，住宿生可以坐学校校车回家，但校车就是个幌子。每每到了星期五下午，学校门口停满了私家车，小北每次从楼道里看见外面的车水马龙，就真想拿颗原子弹把学校门口夷为平地。不时，学校广播里还有门卫大声宣告，“车牌XX的车主，请移动一下您的车”，好叫人心烦。当小北走回空空的教室，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无意中瞥见楼道的尽头，叶子一人呆呆的看着学校门口。小北以为她是在找她家的车子，就好心说了句，“你这样哪里看得到车牌，你直接去校门口找就好了啊”，叶子转头看向小北，小北突然觉得背后汗毛直立，正琢磨着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叶子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小北更觉得莫名其妙了，心想这人是不是吃错药了，要不就是脑袋被门给夹了。小北回教室拿着书包愤愤下楼，“不管她了，回家吃饭，切！”。在车棚开车的时候，小北起身推车，又无意瞥见叶子从楼道下来，往宿舍走去。他正想喊一句，“喂，学校门这是这边”，结果没喊出来，心想，自己干嘛多管闲事。回到家，小北发现爷爷还没回来，便扔了书包，跑去超市。爷爷老远看见小北跑过来，喊了句“慢点跑”，小北跑到爷爷跟前，喘着气，接过爷爷给的水。然后看了看学校的方向，对爷爷说了句，“我去学校踢会足球”，爷爷莫名其妙看着小北又跑远了。

　　等到天快黑了，爷爷在超市门口等着小北回家吃饭，迟迟不见这孩子回来。小北跑回学校，就在宿舍楼下打热水的池子边坐着。等天快黑的时候，他看见三楼有个寝室亮起了灯。他心里想，原来叶子真的没回家啊。不是有个中年人老是给她送吃的嘛，难道那个人不是他爸爸。他心中的疑惑又多了一些，脑袋成了团浆糊。等到天真的黑了，他才猛然想起来，要回家吃饭，要不然爷爷又要骂了。他才匆匆往家里跑，小北觉得自己只要碰上叶子，就有些不正常，脑袋里总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想着，下个星期，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等到下个星期，小北却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早早提着书包回了家，约着领居家孩子一起打电动。只是在周六晚上，他准备去接爷爷回家吃饭的时候，突然看见叶子在超市的货架前，他顿时发现脑袋又成了浆糊，他跑过去，“叶子，你怎在这里”，叶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挑东西。等爷爷瞄见小北站在门口，“小北，你来了啊。”小北淡淡的恩了一句，走到了收银台，叶子挑了很半天，爷爷对叶子说了句，“小姑娘，买好了没，我们准备关门了。”叶子慢慢拿着几包卫生巾走向收银台，小北看见叶子手中的东西，顿时脑袋又成了猴子屁股。结完帐，小北小声说了句，“注意别喝冷水”。叶子说了句谢谢，就走了。

　　还没走几步，叶子就被人叫住了。小北跑过来，说“学校食堂星期六星期天不开门的，你去我家吃吧”。叶子看着这个大男孩，路灯下，他的整个脑袋都是红的，头都快低到地底下去，于是说了句，“走吧”。小北领着叶子到爷爷面前，说“爷爷，这是我们班同学，叫叶子，她今天去我们家吃饭”。爷爷微笑着拍着叶子的肩膀，“小北同学哇，怎么不早说，饿了吧，我今天做顿大餐，好不好”。叶子看向爷爷，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觉得爷爷好亲切，从来没有人为她做过一顿饭，每每放假回家，家里的气氛都是压抑的，哥哥永远在房间里学习，爸爸回家也不会进她的房间，也不会在意她是否回家了。她笑着对爷爷点头。

　　小北突然看傻了，觉得前桌的那个木头人突然有了生气。爷爷叫了两声小北，“小北去拿几瓶饮料回家”，小北呆滞的拿了几瓶饮料，就跟着叶子和爷爷回家了。一路上，小北盯着叶子一直看，叶子跟爷爷一直聊天，笑的很开心。小北小声说了句，原来也是会笑的啊。爷爷问了句，“小北你说什么”。小北尴尬的来句没事没事。在吃饭聊天的时候，小北才知道，叶子是一个人过来，父母都在异地工作，她因为不想麻烦爸爸的朋友，所以周末就一个人在学校，吃点零食什么的，偶尔也出去到餐馆打包几个菜回去。爷爷觉得这个小女孩在异地，挺可怜的也挺懂事，就拉着叶子说，“叶子，以后周末就在爷爷家吃饭，爷爷做给你吃，就把这当成自己家”。叶子感激的说不出话来。正准备敬爷爷一杯，小北对叶子说了句，“你不能喝冷的”，于是就拿着杯子去厨房换了杯温水。弄的爷爷哈哈大笑，“我这孙子，平常毛手毛脚的。今天对女生很细心嘛”。于是，小小的房间里，又出现了两个红脑袋。爷爷看着他们，笑的更开心了。

　　之后的几个周末叶子总是和小北一起帮爷爷进货，打理着超市。爷爷偶尔还能看见小北和叶子在超市吵嘴。他觉得他的宝贝孙子突然变得开朗了，以前总担心家庭原因，小北不愿意跟别人交朋友，现在有了叶子，这个女孩子懂事乖巧，小北也听她的话，他就放心了许多。

　　在学校里，叶子因为爷爷的关系，和小北间慢慢熟悉起来。他们时常下课一起说话，一起讨论问题。每每小北又算错了某道题，叶子就直接一本书砸过去，小北每次都觉得当初那个柔弱的小女生则么就没了呢，但他也不回嘴，怕叶子告状。上次成绩单下来，小北又排在倒数，老师让每个人拿回家签字，小北直接把成绩单丢到了垃圾桶。每次老师问小北，你的成绩单呢，小北就可怜巴巴的说，“我爷爷老花眼，签不了字”。叶子每次都笑小北没出息。但有一次，英语老师发了飙，对小北说，“小北把你爷爷叫来，你怎么敢交白卷，这是态度问题，必须叫家长。”小北说，“我爷爷很忙，来不了”，“那叫你爸妈来”，小北瞪了一眼英语老师，就拿着书包跑出去了。从此之后，英语老师的课，小北再也不上了。

　　叶子明白那种感觉，每次开家长会，班主任都会表扬全班前五名，那时候家长都会羡慕的看着别家的小孩。可叶子的座位上永远是空的。有次，班主任叫叶子到办公室谈话，问她爸妈怎么从来不过来。叶子淡淡的说，“他们在外地，比较忙，老师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好，我会转达给他们”。后来班主任也没了办法，只觉得这孩子懂事的很，也挑不出来任何毛病。就叫叶子回去上课，叶子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隐约听见班主任在谈话，至于内容，无非就是可怜啊什么的，家长教育什么的。叶子听都不想听，她慢慢走回教室，远远的看向天空。

　　正当她转身上楼的时候，她看见操场上，小北躺在草坪上睡觉。她也无心上课，走过去，一起躺下来。小北知道是叶子，上英语课上的一半，班主任就把她叫出去了，估计是为了下个月的家长表彰大会的事情。小北对叶子的事情虽然知道的比别人多，但有些事情，他不敢问，因为就像他自己不想提起他的爸妈。两个孤独的人，躺在这个角落，无人问津，倒也清净。

　　小北侧过脑袋，看着叶子，来句，你手边有个屎壳郎，叶子吓得跳起来，结果看到北在那哈哈大笑。顿时，叶子觉得烦恼都不见了，只剩下小北那张白痴的脸，结果这周的值日生变成北。小北觉得自己真倒霉，这辈子谁都没怕过，怎么就碰到了这个克星。不过，他终于知道叶子为什么总一个人，那天叶子对小北说了好多事，说起她爸妈小时候不管她，觉得他哥哥比她重要，说起她小时候生病，都是老师陪着她，她一直住校，一直转学，她爸妈从来没看过她，无论她考得多好。她多想得到她爸妈的关注，可她爸爸眼里只有她哥哥一个人，说到最后叶子都哭了。小北第一次听叶子说了这么多话，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世界的角落不只有他自己，还有一个人跟自己一样孤独，一样想得到别人的关心。那天，小北本想要告诉叶子，自己会陪她。结果在叶子泪眼婆娑的时候，真的闻见了屎壳郎的臭味，就从小北屁股底下传出来，叶子边哭边笑，跑着回了教室，留下小北一个人，坐在那里，围绕着屎壳郎的浓郁香味。

　　那天晚上小北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着叶子白天说的话，他第一次看见叶子哭，他心疼叶子，他想保护她。翻来覆去一晚上，小北顶着熊猫眼来上课，还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了个落汤鸡。等他在在众目睽睽下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来，盯着那个背影，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叶子回头，嘲笑了句，“你是不是被屎壳郎的香味迷倒了啊”。小北顿时觉得，这个女孩子哪里需要人保护，那嘴就能杀死一片人。心里想着，等到周末，一定要在超市好好捉弄一下她。

　　到了周末，叶子准时到爷爷超市里帮忙，天气热的不像话，等叶子摆完货架上的东西，爷爷喊叶子坐下来休息休息。当叶子坐在电扇旁边，享受一丝凉风的时候，小北走进来，拿着一个黑色的杯子，对叶子说，“喝点冰水，降个温”，叶子随手接过，正打算喝，就看见几只屎壳郎漂浮在水面上，叶子心想这肯定是小北为了捉弄她。她故意淡定的把杯子盖上，递给爷爷，“爷爷，这是小北的杰作”，爷爷打开盖子，立马冲着小北骂，“你这熊孩子，欠揍啊”，小北看见爷爷发火了，跑得老远。晚上吃饭的时候，小北瞧着爷爷火气消了，就坐过来吃饭。爷爷从厨房端过来一碗绿豆汤给小北，小北得意的冲叶子是了个眼色。叶子不理他。小北高兴的接过，大口的喝起来，结果喝了第一口，他就急忙找水喝，大喊一声，“谁在绿豆汤里放这么多盐啊？”，回头一看，爷爷和叶子在那捧腹大笑。

　　小北和叶子两个孤独的人在班里活在他们二人的世界里，没有察觉到旁人的眼光。学校传言也有说，小北和叶子在谈恋爱。可他们二人都无所谓，爱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情。直到有一天，班里有个男生说叶子跟小北有暧昧关系，小北听到后，气地跟那个男生打了起来，结果两个人被叫到了办公室。后来，上课上到一半，叶子看见那个男生回来了，小北却没回来。等到下课，叶子跑去办公室交作业，看见小北在角落罚站，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叶子正准备离开，班主任说到，“叶子，你跟小北熟不熟，你劝他叫他爷爷过来”，叶子说，“老师，小北爷爷每天都在超市忙，没时间过来，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我会告诉他爷爷，我会让他爷爷教育他。”老师说道，“小北出手打人，打掉别人一颗牙，你让我怎么跟别人家长交代”，叶子回到，“老师，小北也受伤了，打架没有谁错谁对，只要互相赔礼道歉就好了。”老师无奈的摇摇头，“小时候没家长管着就打架，长大那不是要打死人的。”叶子听了很难受，感觉像是在骂自己一样，回嘴到，“为人师表，如果不问清楚原因，就判定是一人的责任，有失公道，再者，小北打架，与他父母无关，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牵扯到家庭教育，而且就算家庭教育好，那老师，您能保证你小时候没有做过错事么？错了，就改正，为何要随便主观臆断别人的将来。”

　　办公室的老师和学生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看向那个女学生，那坚定的语气有些执拗，让人无法不信服。小北吃惊的望着叶子，觉得叶子就像桌角的那棵藤蔓，虽然很小一只，甚至到常常被人忽视，但她还是在不经意间慢慢成长，□□着朝向阳光，让人无法忽视。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等着班主任的回答，结果班主任一句话没说，叶子就主动和小北站到了一起，自己说到，“我情急，污蔑了老师，我错了，我和小北一起罚站”，小北一直吃惊的望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直接伸出了大拇指。班主任咳了几声，也不管他们了。他们俩就那么一直站到了下午。那个下午，叶子的光芒不止小北一人发觉到了，同班来送作业的祥子也站在窗口，他沉默的看着一切发生，由衷的替这个女生感到不安。

　　祥子以前觉得叶子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接触，虽然是同学，但她对人不冷不热的态度总让人觉得疏远。但他早就开始注意她，有一次在打篮球，他不小心把球砸到了池堂旁的污水坑里，大家都说都弄上油了，就没去捡。后来，第二天，他准备收拾东西回寝室，叶子跑过来，把球拿给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那个球上一点污渍都没有。以后，他就时常注意这个女孩子，虽然叶子对谁都是不冷不热，但她会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帮别人捡东西或者丢垃圾，但却什么都不说。不知不觉，这个女生他就记在心上了。今天看到她在办公室的说话的语气，突然觉得这个小女生内心蕴含着无限的能量，有自己的坚持，又不失分寸。心里觉得这个女生很有意思。

　　那天之后，这件事就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叶子也不问那天小北为什么打架，小北也不说。到了周末，爷爷无意中问叶子，你是不是被别人欺负了，叶子说没有，爷爷就说，那天小北打架是因为对方骂叶子，所以他才动手，还说要保护你。爷爷微笑看着叶子，说“小北长大了”。叶子很感动，那时他们便彼此认定为一辈子的朋友。一开始小北还跟叶子说，害怕班主任给爷爷打电话，后来叶子说这件事她搞定，小北便放心了。自从那天开始，小北无理由的相信叶子做的每个决定，还常常戏称叶子是英雄求男，可以拜把结为兄弟，挡个纸弹什么的。其实，那天回宿舍，叶子就跟陈叔叔打了电话，说能不能出面解决一下。至于后来陈叔叔怎么解决的，叶子也无心过问，只是陈叔叔告诫叶子，“和小北少来往，家庭环境不好的孩子不知道会做出来什么事”，叶子只是礼貌的说了句谢谢就离开了。

　　我们生命中总会遇到一些事情，需要我们独立去面对。我们铭记我们的成长，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们会变得强大，保护那些爱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