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植物人的你》百碧

25、第二十五节

　　下午六点，我准时离开公司。在这之前，我在公司的厕所打了个电话给曾亦儒，他说刘川恒现在在医院，并且不会回家，让我放心。
　　我呼了口气，拿出手机，翻出昨天他发给我的那条短信。上面的这个地址，离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有点远。
　　坐在出租车上，转头看着车厢里面挤成一团的公交车，看在眼里简直成了心酸的教科书。和他们一样，我也是每天都在扮演着别人眼里心酸的角色，这没什么。
　　我从包里拿出那串钥匙，两年了，我终于拿到了这把打开他家门的钥匙，尽管不是他自己交给我的，真是悲喜交加。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抬头完全看不到天空的原貌。在小区保安的指引下，出租车准确地停在了单元楼下。
　　1602，我走进电梯，按下16楼的按钮。电梯关上之后，我能感受到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了不少，这种感觉就像怕被抓住的贼，还是个偷窃未遂的贼。我握紧手里的钥匙，曾亦儒说刘川恒的父母也没有这里的钥匙。真遗憾，我倒是希望在那里与他们来个不经意的偶遇，一个陌生女人出现在儿子家里，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眼就可以明白，这真的可以省很多事。
　　“叮”，电梯门缓缓退向两旁。我走到1602门前，抬头看了眼门牌号，再把钥匙插进孔里，向左一扭，门开了。
　　走进屋，我习惯性地摸索着墙上的开关，向下一按，眼前立刻一亮。我打开玄关处的鞋柜，不错，里面有鞋套，但是它真的不适合七八厘米的高跟鞋，我只好换上里面为客人准备的家居拖鞋。
　　房子不大，应该不到一百平米，从装修看来，一定设计师是精心画过图纸的。在门的正对面，客厅的电视墙边，十几级的木质台阶顺层而上，十足的空间感。我参观了一圈，从客厅走到厨房，再看了眼卫生间，还有两个没有关门的房间，一间是书房，右边墙角立着两组相邻的浆木色六层抽屉柜，靠墙的柜子最上面那层贴着用黑色炭笔写的大大的“FOOD（食物）”，左边靠墙中间的柜子顶上放置了一台投影仪，而电动投影布安装在与其相对的那面墙。房间中间放着一张也是浆木色的书桌，上面立着一台孤单的液晶显示器。书桌的左边立着一排倚墙式书架，两者之间的地板上铺这两块圆形的咖啡色地毯，我甚至可以想象坐在地毯上一手拿着食物一手捧着书，眼睛却在看幕布上的电影的惬意模样。另一房间应该是卧室，看起来很舒适，但并不温馨。
　　走回客厅，顺着台阶走上楼，果然，1602和1702是上下打通的，这样也就不奇怪为什么在下面看不到一张照片。
　　两套房子的格局是一样的，客厅的上面还是客厅，除了沙发，与客厅连为一体的阳台上还有一架秋千椅。与我相对的是一面照片墙，我无聊地数了一下，六十六个相框。这里不用看也知道，没有厨房，没有书房，这里完完全全是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我看了眼两间关着的房间门，随即走下楼找准目标，快速走到阳台上，打开洗衣机，我很满意在这里看到他的衣服，它们让我可以不用打开楼上的门，进入到只有他和黎叶一两个人的气息的房间。我把洗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把那些不能用洗衣机洗的衣服放在水池里的脸盆里，其它便再次被扔进洗衣机里。我蹲下身打开水池下面的柜子，里面果然有洗衣液。
　　“叮咚！”突然响起的门铃成功地把我这个一直以为不怕鬼敲门的人吓了一跳。我不打算开门，但转念一想，按门铃的人一定不会认为这么晃眼的灯是自己突然亮起来的。
　　按门铃的人是曾亦儒，看到来人是他后我立刻松了一口气，这人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种通讯工具叫手机麽。
　　“是不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一边换鞋，一边事不关己地说着风凉话。我无言以对，走到阳台上继续洗衣服。
　　“你下次来的时候最好不要开灯，这样就没人认为里面有人，也就不会来敲门了。”他坐在沙发上，毫不惬意地对我说道。
　　我倒了点洗衣液在脸盆里，再放了点水，让衣服泡一泡。然后打开接着水管的水龙头，启动洗衣机。我走进客厅，淡淡地看了眼一副像看好戏似的的人，在靠阳台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你怎么来了？”他现在不应该是在医院，或者陪着他的某个女人麽。
　　“我怕你受刺激，所以好心地过来给你充当一下舒缓剂。”他气定神闲地看了正在工作的洗衣机，“今天运气不错，家政阿姨已经把他那一个星期的衣服都给洗好了。”
　　我也看向阳台，根本没有看到晾晒的衣服，“她晾哪里？”他只觉好笑地伸手指向阳台的另一边，洗衣机和水池在阳台的最右边，而最左边立着一个衣柜，不过现在我将它定义为烘干机。“真会享受。”我只能这样来掩饰我没有表现出来的尴尬。
　　“那叫懒。”曾亦儒像触动了开关一样打开了话匣子，“我还没遇到过谁，比她更懒。”不用猜，我也知道他说的“她”是这个房子的女主人。我架起腿，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歇一会儿，正好听他说那些我从没有听过的故事。
　　“她喜欢看书，却懒得出门去书店。让她下电子书，她说看完一本纸质感的书才会有成就感。后来，去他们小区送快递的人都跟门口保安熟了。”说到这里，我听见他的声音渐渐温柔起来，还带着些许怡人的笑意，“她喜欢吃东西。”这点看得出来，不然谁会在书房这么充满书香的地方放一个特地用来装食物的柜子。我只在心里暗暗地与他对话，自然不会出声去打断他，“可是除了煮面食和蛋炒饭，她什么也不会做。那年暑假，我们因为学校的一个暑期项目去外地待了一个星期，她家除了她，全都出去旅游了。在□□上，她跟我们诉苦，她吃了三天的粉丝，那天她不小心把砂锅给摔地上了，一天没吃饭。你说，她是不是活该？”我附和地“嗯”了一声，以她的造诣，要理解‘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句话很有难度。
　　“以前听她室友说，她的桌子离卫生间最近，可她因为不愿起身去卫生间倒杯子里喝剩下的水，特地买了个玻璃坛子放在桌上，杯子的水就倒在坛子里，直到坛子的水满了她才去倒空。”真是个适用于寝室懒人的有效方法，怎么我的那几个室友就没想到这样做。想想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睁开眼睛，起身去洗那些泡在水里的衣服。在这之前我对曾亦儒说：“以前我觉得她幸福是因为刘川恒，现在觉得她有这么一个把她的糗事记得那么牢并且到处散播的哥哥也不错。”
　　“是吗？”他似乎不相信。不过我现在可没心情关心他的想法，我走到水池边，蹲下身打开柜子，里面没有我要找的塑胶手套。每每事情不如意的时候我就会习惯性地双手环在胸前看着那些不让我如意的东西，就像，现在脸盆里的那些衣服。我转头问这里唯一的活人，“你知道塑胶手套放在哪里吗？”
　　他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或许吧。”他站起身走向厨房，这里太安静了，我站在这里甚至能听见他打开和关上厨房里那些柜子的声音。一会儿后，他真的拿着一双还没有拆开包装袋的塑胶手套走到了我面前。我接过手套，拆开包装袋并把垃圾放在他手里，“麻烦扔一下，谢谢。”
　　我戴上手套，把里面的水倒掉。曾亦儒走过来，把水龙头向右一扭，“这有热水的。”我抬头看向他，我以为我会看到他像看弱智一样看我的眼神。我看着他走进客厅的背影，问题脱口而出，“你经常来吗？”
　　他坐在沙发上，我洗着衣服，顺便听他的回答，“这房子是他们两个去挑的，一一喜欢小户型的，温馨。其实真实原因是，她觉得大房子打扫起来会很累。她看中了这套房子，阿恒随她的心意，但是房子太小肯定不行，于是就买了两层，上下打通。”我一点也不介意他说的话跟我的问题毫不相关。“这里装修好之后，家具是我们一起去挑的，我，阿恒，一一，还有兰青。很多生活用品也是我们一起去买回来的，一一太马虎了，兰青很不放心一个不会过日子的人去买居家用品。虽然过了这么久，但是这些东西放在哪里，我想一想，还是能记起来的。”
　　我了然，不过现在必须尽快把衣服洗完。一个晚上能利用的时间如果只用来洗几件衣服真的是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