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只为初见》桐深

4、心初付如嗅青梅芳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紫烟这几日十分担忧自己家二小姐，
　　那日祈福归来后，小姐常常一个人默默在荷花池边静坐，手上如捧珍宝般揣着一块素色花纹锦帕，垂着额头，细看，双颊泛上红晕，时而微笑着抚脸，时而又满脸愁云，撅着小嘴叹气，

　　丫头们起初好奇，怎么平日里乖张肆意狡黠的小祖宗变成这副又笑又哭的模样，像是失了魂，以为小姐碰上了什么新鲜事，照着寻常与小姐攀谈打闹，问什么说什么小姐却只是笑，得不到打趣似得回应，

　　久了院子里也便传开了，贴身的丫鬟只道是小姐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与心思，生疏些的却云里雾里地听着传闻，

　　称小姐年少不懂事，祈福却并未礼佛上香，许是冲撞了神灵，这是被抽走了地魂以示惩戒呢，

　　听着这些传闻，本就对上次小姐与唐家少年私下相见提心吊胆直觉不妥的紫烟这会儿更急了，传闻总是捕风捉影。

　　答应老夫人的本是上香祈福，企盼唐家人丁兴旺、儿女安康，
　　现如今，却因祈福生出了这篓子事，且不论小姐那天到底和唐公子发生了些什么，令小姐如此惦念，
　　若是夫人、老爷、老夫人追问下来，又该如何交代……小姐偷溜的事也难瞒得住啊…

　　可我们年少懵懂，红鸾星动，初识情滋味的二小姐却已无空暇思及旁人的眼光，现如今完全置于另一种境地，顾及面糖哥哥就像饮了蜜一般，甜腻到心田，那日和他私会，哥哥的细致入微，温柔体贴，无一不令小女神心心念念，还有那块素色绢帕，别致的纹路花样，简单的勾勒，右下角一笔一划挺拔刚劲的“唐”，所谓见字如见人，足以显示文渊俊逸稳重宽厚的风格，捧着它，小女神就如同看着哥哥清秀的脸，高挺的鼻翼，上扬的眉峰，星星般耀眼夺目的眼睛，顿时浮想联翩，思绪万千，不由自主，

　　不知怎的，“你很重要”这句话就像是在悠然心中印下了一个沉重的烙印，第一次让她觉得需要对自己担负起责任，不让面糖担忧，想看见他如释重负的微笑，看他放松的眉头，告诉他，谢谢你，我很好……

　　对，哪怕像上次那样粗心鲁莽受的小伤，也要小心，不允许被哥哥发现。

　　尽管年幼，悠然也感受到文渊身上一种不符合他年龄段的很沉重的感觉，压的喘不过气的沉郁。

　　曾背着太傅读些闲文杂志，书中有一句“哀莫大于心死”，当时读来觉得很是悲伤，在悠然看来，一个人悲伤到心死了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痛楚，又是因为怎样的缘由呢，沉思良久，最终寻求无果，愁眉叹息。

　　现下想来，面糖哥哥虽时常微笑，可笑从未及眼，眼中常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像看着眼前的人，事，却又似乎多一重顿悟和体会，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那一天，当文渊温柔体贴地为她包扎伤口时，眼神中的专注拨开了隔着的重重迷雾，她像是触碰到了文渊的内心，明明柔软，明明体贴，明明饱含深情。

　　那一刻，除了少女羞涩的情怀，悠然也在心中默默立下誓言，要保护面前尽管单薄却一直挺拔着的身姿。清瘦的，朴素的，儒雅的，面糖哥哥。

　　好像冬日渐暖，十二月的雪地里，飘来一缕桃花香，静静地，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廿月二十，再过不久便是孩子们最期待的春节，节日的活跃氛围冲淡了悠然对于文渊的想念以及一份浅浅的愧疚。

　　这些日子，每日跟着教习妈妈们学女红和琴乐，这可苦了按捺不住性子的悠然，空闲时坐在假山后的秋千上，随着紫烟轻推的节奏看着墙外魁梧着枝桠的槐树，猜测着这时候面糖哥哥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又帮劳累一天的母亲捶背？或是挨家挨户送着面糖？真希望天性自由我行我素的悠薷姐姐可以带着面糖哥哥来府上玩，就像上次送面糖一样。

　　说到这，悠然很是羡慕自己的大姐，说是庶出，母亲只是江南普通小商户的女儿，却比她这个朝廷重臣女儿嫡出的二小姐要来的轻松自在，儿时起，就时常看着大姐和表哥一同出入于商市，带回来各种各样有趣的小玩意，总是有着说不完的乐事。

　　命运似乎总喜欢区别对待，血溶于水的姐妹，总有办法让她们的履历全然不同。

　　自出生后三个月第一次吐奶，面色潮红无法呼吸，悠然就被大夫们断定为先天虚弱，脾肺不足，母亲孕育之时心绪起伏过大，孩童于胎中受损，于是过上了与姐姐哥哥们全然不同的生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诗书琴乐相伴左右，

　　有记忆里单独出府不超过二十次，印象里早先几次出门，家人们牵挂于肚，恨不得把伺候小姐夫人的丫鬟们都派来，这些年病症稳定下来，倒也好些，只派着贴身长期伺候的丫鬟紫烟跟随左右，倒也清净放心，然紫烟到底从小跟随二小姐一同长大，凡事总不离小姐的意见，一来二去也就帮着打了许多马虎眼，悠然才有了后来较为密集的私下出府过程。这些经历，对悠然来说，倒也新鲜有趣。丫鬟们，倒少不得多长几个心眼。

　　春节将至，这些日子，父母看管的紧，倒是又得许久不能与文渊侃谈，有些许失落与挂念，好在每年初一都会与母亲前去祭祖，因外公是朝廷重臣，位高权重，身处偏远蜀地，委身立命不得随意离开，也少不得一番舟车劳顿前去拜访，虽无法与思念的好友相见，能见着亲切的外公也算是一种安慰，初八到元宵放彩灯之时也是悠然一年之中来去最不受限制的时段，今年悠然也可以像大姐一样写下自己的心愿了呢，而且还有了一定会赴约前去的面糖哥哥，悠然纠结了很久的心结忽然就舒展开来。一起出游的日子不远啦～面糖哥哥，我一定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