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九日•冥翮

4、三

　　黑暗。
　　绝对的黑暗，一望无际的黑暗。
　　这是哪里？我在哪里？
　　艾伦菲尔不知道。
　　他凭着自己的本能有些慌乱地想四处看看，却发现完全没有肢体的感觉。
　　难道我已经死了吗？他自问。
　　也许死掉也未必是件坏事吧，他有点自嘲。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如果真的死掉了，怎么还会有自己的思想？难不成是冥王的恩赐，让自己保留了在人间的记忆和思考能力？
　　艾伦菲尔不安地考虑着自己的现状，苦笑：完全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这里除了黑暗还有什么？
　　没有了……

　　“赫米特，他还有救吗？”红发的少女好奇地问道。
　　“旧伤复发牵动了内腑，那一顿痛打把他刚接好的骨头又重新打断。果然是省去我的不少麻烦了……”俊秀的少年温和地笑，却叫身旁的女孩浑身一颤：自己的朋友就是这点不好，在试药的时候连自己都会觉得他太过冷血无情。
　　见没有人答话，俊秀的少年也不生气，继续对着眼前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的艾伦菲尔上下打量着。
　　“把他扔到药泉中去！”半晌，少年轻轻地摆手，转身向外离去。

　　痛！热！
　　明明没有身体的束缚，却能感受到这贯彻心扉的痛热！
　　艾伦菲尔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幼年习武的时候，人们都说艾伦菲尔是个天才，可是有谁知道，天才并不是什么都不用做的，艾伦菲尔小的时候为习武所受的伤，吃的苦，是当时的帝都少年的无数倍。
　　艾伦菲尔一直知道父亲的心病，为了这，他们兄弟三个各个都很用功地习武。
　　也同样是因为这，兄弟三人从小就把浑身是伤当成是家常便饭。
　　但是这一次，他仿佛置身于九幽的冥火中，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感受这钻心噬骨的痛苦。
　　无尽的黑暗没有把艾伦菲尔打倒，他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我不能倒下，我一定能挺过去！
　　“很痛对吗？”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艾伦菲尔的耳边响起。
　　谁？是谁在说话？
　　艾伦菲尔努力想看看是谁在说话，可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冷静，在炙热与穿心之痛中去体会一种孤寂，一种心灵的平静……”那个声音继续说到，丝毫不管艾伦菲尔是否理解。
　　心灵的平静？什么是心灵的平静……
　　艾伦菲尔想问问说话的人，可惜，那个声音讲完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他的身边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只有那无边无际的痛苦，仍在继续。

　　“赫米特，都半个月了，他还是那个半死不活样子，”斯蒂尔睁着圆圆的眸子，“你……你该不会是失败了吧？”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俊秀少年。
　　“胡扯什么呢？小白痴。”睿娇笑着，用力地弹斯蒂尔的额头，她对于赫米特那可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嘘！”赫米特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靠在唇边，神秘地笑着，“他要醒了，‘拉’已经清理干净了他体内的废物。”
　　斯蒂尔耸耸肩，转身一蹦一跳地出门去，而睿无声欢呼着，在药池边坐下。
　　这个应验艾瑞克“预言”而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的帅帅的学弟，睿可是非常喜欢，几乎天天来药池报到，缠着赫米特询问他的清醒之期。

　　那无尽的疼痛渐渐减弱消失了，艾伦菲尔有点欣慰，自己还是没有倒下。
　　那是什么？是光芒么……
　　艾伦菲尔的眼前似乎看到了希望。
　　光！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的太久，终于又出现了光吗？
　　艾伦菲尔努力地想睁开眼睛，重新找回自己的身体。
　　红，朦胧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赤红，那是刚才那炽热的火焰么？
　　“赫米特，他真的醒了！”属于少女特有的娇俏声音传来。
　　艾伦菲尔用力摇了摇头，睁开眼，再次看见了俊朗的少年。一瞬间，那个绝美冷酷的身姿和俊朗温柔的笑靥再次浮现在眼前。
　　“是，是你！”他艰难开口，喉咙像被玻璃狠狠地刮过一般，生硬而巨痛。可是他一点也不在意，任何一个人，在经历了艾伦菲尔那般的磨难后对这一点疼痛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的。
　　“恩，是我呢。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少年微微一笑，却问了完全不搭边的话。
　　艾伦菲尔闻言垂首，却愕然发现那些几乎要了他的命的伤已完全康复。
　　“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连自己都以为这次死定了，伤怎么会好的这么完全？
　　“你在药池中浸了半个月，”少年垂手试了试水温，“‘拉’的药效自然会治愈你的内伤，甚至还帮你清理了气脉，涤荡掉你身体中的败渣……啊，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你现在可以重新习武练魔法了。”
　　“我的天啊……”艾伦菲尔完完全全僵住了，宫廷御医和父亲在房门外小声的谈话还言犹在耳，但这已经给自己带来无数惊讶和噩梦的少年却说……
　　“别不信啊，你看连赫米特都能是女孩子，你为什么不可以康复呢？”红发少女将头凑到艾伦菲尔眼前，他立刻就认出这个他昏迷前最后看见的剪影：血色残阳，少女，纸笠，红发……
　　可惜他无法再说什么，因为他的大脑已经受不了这个冲击，自动帮他选择了最合适的反应——艾伦菲尔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睿，我刚才好像有听到……”温和的声音响起。
　　一袭红色的残影“唰”地晃过门边，刚才还笑嘻嘻的少女已经失去身影。
　　赫米特望着门外，无声地笑笑，伸出手，顿时从五指间弹出千丝万缕细不可闻的紫色丝刃，瞬间裹住了昏迷的艾伦菲尔，在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中，将他转移回房间。
　　“看起来，‘拉’的药效还不够强烈啊，居然用了半个月才恢复。新的龙骑士么……艾伦菲尔，我的学弟，别让我们失望啊……”俊秀如少年的少女翩然转身，唇角勾出一个神秘的弧线。

　　再次醒来的艾伦菲尔在睿喋喋不休的噪音干扰下已经差不多可以接受自己完全康复并且可以重新修炼魔法武技这个事实了，在欣喜之余也感受到了令他窒息的恐惧。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哪里，附近的很多一看就知道很厉害的魔法阵他却完全没有见过或是听过。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佣兵团？他很想知道。
　　“艾伦菲尔，你现在已经成功脱离家族了吧？”欧帝笑眯眯地将他的脑袋凑到了艾伦菲尔的面前。
　　艾伦菲尔无言，没错，自己的确是脱离了家族，只是过程惨烈了一点儿，结局凄凉了一点儿……
　　“那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说过的话了？”欧帝还是笑眯眯地，那笑容让人看了就想海扁这厮一顿。而睿也没有辜负欧帝的笑容，她毫不犹豫地一拳下去。
　　哪一句话？艾伦菲尔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人。
　　“做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某个笑面虎型的人的声音幽幽传来。
　　在场所有人狂抖N下，恶寒！
　　艾伦菲尔无辜地睁大眼睛，看着俊秀的少女满面春风地抓起自己的手，向一张写满了看不懂的文字的纸上按下。
　　这是什么？艾伦菲尔试着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疑问。
　　也许是上天垂怜吧，赫米特居然开口向他解释：“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啊！你看，这上面的字你不认识吧，那是神魔的文字，是整个世界都无法违背的魔法契约，你呀，成功地加入了一个最伟大的佣兵团。你高不高兴，激不激动……”她温柔地说着，还向自己的同伴说：“看啊，这孩子激动地晕过去了……”
　　集体默然，那孩子是被你给吓晕过去了吧！
　　于是善良的艾伦菲尔被不良学姐拖下了水，签下了魔法契约，傻乎乎地卖掉了一世自由。
　　第二天，老实人格雷厄姆终于看不下去了，亲自把可怜的从他学姐学长们的魔爪中解救了出来。“艾伦菲尔，你现在加入我们七叶联盟，就是睿的副手了，隶属于赤叶。”格雷厄姆指了指笑得一脸白痴的某女．
　　“我们联盟共有七名领主，我是橙叶领主，你上司睿是赤叶领主，救你的赫米特是紫叶领主，欧帝是青叶领主，半精灵斯蒂尔是黄叶领主，打伤你的艾瑞克是蓝叶领主，还有一个绿叶领主西拉匹斯出公差，以后你就回见到。七个领主平日各司其职，你们赤叶专门负责暴力部分，”不理会已经满脸黑线的艾伦菲尔，格雷厄姆继续说，“你作为睿的副手，从明天起将接受一系列的特别训练，明白吗？”
　　“明白。学长，可不可以问一下睿学姐……的全名？”艾伦菲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还不知道？怪不得，呵呵，她叫睿?斯图尔特。” 格雷厄姆的笑容有些奇怪。
　　“果然……圣坛前的纯白巫女，火焰中的血色蔷薇——帝国八大魔女之首。”艾伦菲尔苦笑着，他今后的日子一定会很“丰富多彩”。
　　“我的名声有那么臭么？”睿抗议，“这是谁排的榜？明天找赫米特去灭了他全家！”
　　艾伦菲尔：“……”（汗！）
　　“好啦！”格雷厄姆拍拍睿的头顶，转身对艾伦菲尔说“这里是泽兰岛，联盟的大本营，等你通过训练之后，就可以自由在大陆通行，有任务的时候联盟自然会通知。” “恩。”艾伦菲尔重重地点头，他知道，自己要重获新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