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剑]完美机器人》青衫遗世

3、章三、第一次睁眼

　　此生第一次睁开眼是什么样的心情？大多数人都在无意识中遗失了这一刻宝贵的记忆。然而，他不会。

　　因为他是机器人。

　　记忆如一张白纸，算力却逼近人力可及的上限。

　　周身的场景迅速在仿真视网膜上成像，入目的却是一片白花花的……地板？

　　好得很！他瞬间就醒悟了自己究竟是以一个怎样失格的姿势直挺挺趴在地上醒来的！

　　这样的初记忆，绝对值得铭刻在耻辱柱上一辈子……

　　强忍着瞬间up↑up↑的怒气值，保持修养仪态从容地撑手坐起，他扫视一周，鎏金色的瞳眸几乎是瞬间捕捉到重点——

　　那是一个白得纯粹的人类，微微低着头站在他身侧，墨黑的眼珠藏在半闭的眼睑后面，似定神凝思，又似在闪避谁的目光。

　　限定条件触发，认主程序强制启动……

　　他闭上眼，感受中央处理器之外一股莫名力量传递而来的抗拒。是原始数据库里的基础性格设定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只有一点他非常笃定肯定以及确定——想要他称呼一个人类为“主人”？还是造成他一点也不华丽的醒来的罪魁祸首？那纯粹就是，开，玩，笑！

　　“你好……欢迎成为我家的一员，你可以叫我剑子。”屋子里唯一的人类和善地道，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垂首的侧脸说不出的温柔无害。

　　还算识相。他并不十分满意地颔首回礼，薄唇弯起不带笑意的弧度，默默在主程序里给这人的第一印象打了个70分。

　　正打算站起，却是眉头一皱：“吾的衣服呢？”

　　自称为剑子的人类朝他脚边指了指。那是一个长条型的箱子，裹着十分朴素的包装，整体呈现出一副棺材模样。他脸色一黑，注意到旁边另一副打开的“棺材”——明显是他清醒之前的居所，这脸色顿时黑得不能再黑。

　　要是让吾知道是谁打的包裹，吾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毫不掩饰嫌弃地甩掉裹身的白布、连带着三角裤一起，他落落大方地走到基础设定标记过的衣箱面前，自顾自拆包。不经意间余光瞟到那人类正尴尬地扭过头去，于是嗤笑一声：“同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看？”

　　剑子正色回问：“你希望我看是不看？”

　　这个反问十分微妙，答希望，似乎有点奇怪；答不希望，又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皮球一下子被踢了回来。

　　所以……是反击？他挑眉，在资料库里这人的性格一栏输入两个关键词：“温和”，“机辩”。顺便印象分里加1分，计71分。

　　接下来，穿衣打扮耗费四十分钟。他旁若无人地在落地镜前转了十多圈，将一身华丽装束和繁复发型收拾得妥妥贴贴，拎着华美的圆扇半遮面，优雅地摆了几个颇具气势的pose，这才空出注意力观察身处的环境。

　　只一眼，墙白，顶白，地白，满眼白茫茫，促使他挑剔地定下评论基调：太素！如何配得上吾华丽无双的格调？

　　至于这素色环境与那一身雪白休闲装的原主人之间的般配，以及他才是那个不和谐的入侵者这种事实，真的重要吗？

　　顺便在资料库里输入关键词：“寒酸”。又从印象分里扣去10分，目前共计61分。

　　耐心地跟在他后边的剑子默默地审视着他，此刻终于开口：“我这里平日不开舞会……你没有必要穿礼服。”

　　“……礼服？”

　　他瞅瞅身上最朴素的一套便装，表情破碎三秒，然后毫不犹豫地抬起下巴，无声地蔑视回去。同时心中大笔一挥，“短见薄识”四字无情键入。印象分再扣10分，总计51，华丽丽跌破及格线。

　　像国王巡视领土一般在屋主的“陪侍”下逛完三层独栋宅邸一圈，他郑重得出以下结论：自然环境不错，加1分。

　　简单的布置意韵悠长，加1分。

　　然而，究竟有没有人能告诉他——

　　壁炉在何处？

　　地毯在何处？

　　香薰在何处？

　　名茶在何处？

　　温泉在何处？

　　房车在何处？

　　管家在何处？

　　全自动智能家装在何处？

　　……

　　这些基本的生活配备通通没有，这个神奇的人类到底是怎么存活到现在的？

　　此时，听了他质问的屋主正静静地站在面前，迷惑地回问：“‘基本’的……生活配备？”

　　他以扇遮面等着，听到剑子沉默半晌后用异常沉痛的语调得出结论：“抱歉……我目前闲赋在家，可能养不起你。你要不考虑下回金子陵那儿？”

　　“汝当吾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不带笑意地微笑拒绝，毫不留情地输入关键词“小气”，总结最终定性——性格定位：温和、机辩、有点品位。但是！！寒酸小气短见薄识待业在家的无能巨婴社会蠹虫一枚……

　　印象分咔嚓扣去50分。

　　于是，总计3分。

　　此刻，他背光执扇立于阳台，仗着微略的身高优势俯视着他名义上的“主人”，终开金口宣告：“汝记好，吾名：疏楼龙宿。”

　　不等被剥夺了机器人命名权的主人发表任何意见，他微仰着下巴问：“汝需要吾做什么？”

　　剑子用一种不抱什么希望的眼神看着他：“你会什么？”

　　他自信地道：“吾自然是无所不……”会。最后一个字猛然刹住，并未出口。因为正当他试图将己身空空如也的存储器对接云端资料库的时候，才蓦然发现，这栋在他的定义里与废墟无异的宅子竟然……不能联网！

　　“汝这里没有覆盖星域网信号？”这一瞬间，所有运算差点打结，脸上肌理恰到好处模拟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同时他在心中一遍遍计算确认——这究竟是哪个年代？吾穿越了？吾穿越了？吾真的穿越了？

　　“……”剑子抚额叹气，“好了，我知道了……”

　　这种恶劣的态度狠狠地扣除了机器人隐藏的自尊值，处理器计算得出此时用气势层面的压迫可获得先声夺人的声势，于是他缓缓踱步逼近：“为什么不开通星域网？”

　　剑子仿若毫无察觉，无辜地耸肩：“没有必要吧？有卫星投影仪就好。”

　　直到两人几乎前额相抵，鼻尖相触，机器人才冷冽地盯着眼前人类的眼睛，咬牙轻声道：“吾认为，很有必要。”

　　“……好吧，我去申请。”剑子幽深回视，似乎在长时间的观察中对他也下了某种定论——当然不会是什么好的结论，然后干脆地让步，“但是从申请到开通需要一个星期。”

　　他瞪着鎏金色瑰丽的双眼，处理器里泄愤似的给眼前人扣去100分，然而这改变不了某些既定的事实。

　　很明显，在这里的生活将是一场悲剧，根本不需要预感。

　　不过，在没有网络让自身存储器对接云端资料库的情况下，他的基础行为模式数据库里只列举了从0到100分分层级相对应的双方关系……谁来告诉他，目前-97分的奇葩印象分，究竟应该对应什么样的相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