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红颜》寒江一叶

1、古桥情缘（一）

　　柴雄偏头看了一下跪在床前的儿子，见儿子年幼无知，对于他即将离去一点感觉也没有，只顾低着头玩手指，脸上极尽天真喜悦之色，心里隐隐作痛。
　　天下看似平静，却危机四伏，朝中大臣看似对自己毕恭毕敬，忠心无二，但暗地里却心怀叵测，蠢蠢欲动，他清楚，在他死之后，必有人对他柴氏江山图谋不轨，虽然心里雪亮，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上天已经不再给他时间了，所以他努力欺骗自己，始终不愿相信真有那么一天。
　　唉，但愿上天，保佑我柴氏子孙......永享帝位！
　　想着就要把自己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江山交给六岁的儿子，柴雄长叹了一声，纵使万分放心不下，可是命运弄人，他没有时间培养一个优秀的接班人了。自己死了之后，兴国该何去何从？看到儿子吐口水在手掌上，然后不停地搓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胸口忽感一阵疼痛，嘴角流血，脸上划下两行英雄无奈的热泪。
　　“皇上······”
　　跪在床前的众大臣失声叫道。
　　坐在一旁的正直青春年华的皇后没有作声，她见皇上老泪纵横，奄奄一息，联想到皇上驾崩之后，留下他们孤儿寡母，还有一个诺大的江山，不禁感到孤苦伶仃，痛从心来，捂着口鼻，低声抽泣着。
　　皇上，你走了......，我们母子......该怎么办？
　　柴雄望着年轻的皇后，愧疚无比，他多想好好陪陪他们母子俩，尽一切可能弥补这个把青春献给自己的女人，可是一却都来不及了，此刻他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可是他不能，他必须保留最后一口气交代更重要的事情。他含情脉脉地看了皇后一眼，然后把头转向一旁，双眼紧盯站在床前服侍的太监，嘴唇微启，似有话说，却又道不出一个字来，表情痛苦万分。那太监服侍他多年，从他的一举一动便知他想干什么，他明白皇上现在要立遗嘱，赶忙把太子领到床前。柴雄心疼地看了还在玩手指的儿子一眼，憋足劲提上一口气，缓缓交代道：“国舅夏威，尚书欧阳博乃朕股肱之臣，国之栋梁，你继位之后，当广开言路，采纳忠言，国家大小之事，凡有不懂之处，务必虚心向他们请教。父皇现在将江山交给你，望你好自为之。”
　　年幼的皇太子似乎感受到了父亲对他的殷切期待，似懂非懂地望着父亲。柴雄看着而知懵懂无知的样，又长叹了一声，对跪在床前的文武大臣道：“尔等追随我多年，同甘共苦，风雨同行,好不容易成就一方霸业，朕本该与诸位共享天下太平，无奈天不佑我。朕却即将归去，实在是天命所归，非人力所能回转，诸位不必伤心；太子年幼，还望诸位看在你我君臣一场的份上，对太子加以引导，倾力辅佐，以继吾之志，朕......”言未尽，双手垂落，饮恨而终。
　　“皇上........”
　　皇后扑在皇上怀里痛哭起来，太子见母后哭得如此伤心，抱着母后，急得哭了起来，“母后、母后....
　　“皇上........”
　　文武百官见皇上驾崩，无不失声哀嚎。
　　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悲痛之中。
　　皇上的葬礼完毕，按照遗嘱，太子柴源继承皇位，成为兴国第二代国君，晋封皇后为皇太后，封国舅夏威为太师，与尚书欧阳博一道，共同辅佐幼主，翌年正月元旦，改年号为大顺元年，大赦天下。
　　一天夜里，夏威把儿子夏天龙、夏天虎、夏天霸、夏天文叫到密室，说道：“如今柴雄已经死了，左凤右龙遭柴雄猜忌，自感事情不妙，退出朝廷，隐居山林，朝中大臣再无几个是我的对手，再加上你们的妹妹已贵为皇太后，有她给我撑腰，朝野上下，我在无需顾及谁。现在我们夏家得势，你们要趁此机会，争权夺位，我有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柴氏天下就该改姓夏了。”说完，快意的大笑起来。
　　四个儿子跟着大笑。
　　三儿子夏天霸问道：“爹，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很忌惮左凤右龙，这二人到底是谁啊？柴雄为什么要猜忌他们，将他们赶出朝廷呢？”夏威捋了一下山羊胡须，道：“左凤原名上官敬，右龙原名慕容诚二人见多识广、博学多才，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堪比三国时期雏凤庞统、卧龙诸葛亮。刘备依雏凤卧龙取荆州、夺西川、三分天下，柴雄借上官敬、慕容诚并四海、合九州，论才能而言，左凤右龙并不比雏凤卧龙逊色，论功劳而言，左凤右龙更高一筹。”夏威对二人钦佩之情尽溢于言表。夏天霸进一步问道：“左凤右龙帮柴雄夺得天下，功高至伟，按理说封侯拜相最寻常不过，为什么不但不赏，反而猜疑他们，逼他们自动退出呢？”夏威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二人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总能猜透皇上的心思，犯了皇上的大忌，皇上为了维护他的绝对威信，当然不能容忍这类人在自己身边，时刻无不想除之而后快。”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上官敬、慕容诚悄无声息地消失之后，大家一方面为他们都感到惋惜，一方面由此想到几，终日惶恐不安，担心哪一日自己也会像他们一样莫名其妙的消失。柴雄为了消除诸大臣疑虑，说二人不慕名利，自愿归隐山林了。唉，归不归全凭他一人之言，谁能知道呢？说不定他们早死于他的刀下了。”过了片刻，又道：“要不是你爹我当年不韬光养晦，事事小心谨慎，说不定也像他们一样早成为柴雄的刀下冤魂，哪能挨到今天呢？”言语中流露着淡淡的感伤。
　　二儿子夏天虎道：“以爹的才干，虽说不上与左凤右龙比肩齐名，但至少差不到哪里去。那柴雄是一个精明的人，无论爹爹如何隐藏，他总会有机会发现的，可结果他不但没有杀你，而且还重用你，甚至临终之前还命你为托孤大臣。难道他就不怕爹爹对他怀有二心，对他柴氏天下不利？”四子夏天文抢先答道：“他不是不怕，是明知怕了也没用。他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夏天虎不解的问道：“四弟，此话怎讲？”夏威接过来道：“不错，天文说得很对，凭柴雄的辨人能力，我那点小心思肯定是瞒不过他的，他之所以不杀我，一是不想给朝中大臣造成过河拆桥，诛杀功臣的映像，引起朝野不安，大家为了自保，一定会与他为敌，这样一来天下势必又再一次陷入动荡之中，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二来嘛，我毕竟是太子的舅舅、皇后的亲爹、他老丈人，再没有拿到证据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动我的。当年我送你妹妹进宫，就是为了自保。夏威在临死时命我托孤大臣，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除我之外，再无合适人选。我虽有反心，但在他生前从未显露，他之所以命我，就是心存侥幸，希望我看在太子与皇后的份上，保他柴氏江山，尽管如此，他始终还是放心不下我，提拔欧阳博与我并列，用欧阳博来制衡我。那欧阳博确实是一个治国能才，但论权术，他还远非我的对手。哼哼，柴雄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挺好，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柴雄啊柴雄，你生前对我处处提防，让我终日提心吊胆，你待我如此，你死之后，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大儿子夏天虎笑道：“爹，这就叫做苦尽甘来，渐入佳境啊。柴雄除掉上官敬、慕容诚，为你除去绊脚石，如今他自己又驾鹤西去，真是天赐良机啊！现今朝野，满朝文武论智谋、论权力无人出爹爹左右，爹爹登上大宝，那是早晚的事了。”夏天龙的话刚好说到夏威的心坎上，听得夏威心花怒放，但是他却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从今以后，你们要加倍努力，不要辜负为父对你们的一番期望。”四个儿子齐声答道：“孩儿定当努力，助爹爹早登皇位，一统天下。”
　　“好好好。哈哈......”
　　古城苏州这一日正直赶集，也许是春光暖人的缘故，大家在沉寂了一冬之后，对暖阳都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似乎事先约定好一般，一股脑的出来了。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吆喝声、卖唱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河面也不甘寂寞，彩舟凤船，你来我往，连绵不绝。那条船深深吸住引了人们的眼球，只见船头船尾皆插满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小旗，船舱上张灯结彩，装饰得极其精美华丽，船头两侧站着四个绿衣少女，手抱琴瑟琵琶，前头是一个红衣女孩，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时不时指挥梢公划船。透过一层半透明的纱帘，隐约可见在聚精会神地抚琴，琴声宛似行云流水，音韵玩转悠长，令人心醉神怡。
　　碧波为天，彩舟为云，船上的少女就如仙女一般驾着祥云朝石桥缓缓而来。琴声越来越近。赶集的、卖菜的、上香求佛的、游山玩水的、上青楼喝花酒的等等男子都似乎忘记自己想要干什么，双眼发光，紧随船只移动。船只逐渐靠近石桥，人们的激情如火山突然爆发了一样，瞬间达到了极点，他们挥舞着、欢呼着、奔跑着，争先恐后地朝桥上跑去。人群如滚滚洪流涌向石桥，几乎阻断桥上交通，行人几不可过。人群中夹杂着一个青年，二十岁左右，头裹一条黄色头巾，一条蓝衫洗得发白，膝盖处打有几个补丁，面向净白，眉目清秀，全身上下尽透一股书生意气。他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满了香、纸钱、蜡烛，他用力扒开人群，想通过这桥，但人多似墙，被迫堵在中间，进退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