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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真相大白 ...

  •   似乎因为心态的扶正,觉得周围的人都不再莫名其妙,景景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存,也就是稍微对上层社会生活关注了点;水泠清跟她还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打扮多一点小资多一点是女生长大了的表现;白澜狄和上次一样,突然遇到突然消失,懒得去想他;明天偶尔会在学校的活动中遥遥看到,身形依旧挺直,笑容仍是和煦,手臂也看不出有伤过的痕迹,让她奇怪的是学校竟一点他受伤的风传也没有,不由感叹他真是口风严谨,掩饰周密;肥彪有时候会单独请她去喝啤酒,露骨地说做不成情人那就做哥们;箫泓还是闲暇时间贴身“守卫”,只是少了霸道的索取,有时少过头了,她也会小小心疼一下,主动霸道,最可惜的是少了温柔的花语,这让她多么地惦念那曾经闪耀爱情光芒的红色玫瑰和白色百合呀----女人真是个矛盾的动物。
      唯一遗憾的是,她每天都特地起得早早,却每次都没遇到白剑华校长,莫非是应了古人说的“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对白剑华校长说话不算数的情形,她居然很生气,差点真的跑去公告栏贴大字报。
      平安夜的早上,她已经决定不要晨练了,但这些日子天早起习惯了,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憋不住要出去透气。也是凑巧,刚出寝室门口,正碰到白剑华校长从面前跑过。
      她下意识地叫了出来:“白校长!”
      白剑华回头,看到是她,慈爱地笑了起来。几天不见,他像是苍老和憔悴了许多,额头的汗滴也密密麻麻。莫非是身体不舒服?人年纪大了,生病是正常现象了。这样一想,差不多要冲出口的“我正准备张贴大字报呢”连忙收回。
      “我陪白校长一起跑,好吗?”她换了句话说。
      白剑华呵呵一笑,那意思就是乐意了。她蹦蹦跳跳地和白校长并肩跑了起来。
      “丫头,晨练好啊!”白剑华一边跑一边说:“快乐首先在于拥有健康的身体。”
      “嘻嘻,其实……”她笑着说:“我习惯晨练要感谢白校长呢!”
      “哦?”
      “那天,我在校门口遇到白校长,是我第一次早起晨练。我看到白校长身体比我这年轻人还棒,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了。”
      “你这丫头,是讽刺我老喽,啊!哈哈。”白剑华笑说。
      “人都会老的嘛!我有一天我也会跟你一样老,但是心不老就好拉!我就觉得白校长不仅身子棒,心态也好年轻哦!”
      “油嘴滑舌!”
      “才不是呢!白校长不要把所有赞美都当成献媚嘛?这世界本身就有很多事情值得去赞美!”
      这句话说得白剑华爽朗地大笑了起来。两人边笑边谈地跑了十几分钟。白剑华忽然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不成了,不成了,到底是老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
      她回头,“那我也不跑了。和校长聊天好有趣,又轻松又光荣。”
      白剑华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眼睛看向前方。那边那里,清晨的太阳划破了晨蔼的清透,散发出温煦的橙红光芒来。
      “去吧,继续往前跑吧!”他推了把颜翎:“我看着你跑!”
      她撅了撅嘴,还未说话。白剑华又催促了:“我命令你往前跑!”
      她有些不能理解,但既然白校长都用到了“命令”两个字,那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吧。本身也的确没跑过瘾,汗才出了一半,湿不湿干不干的难受着呢。
      隐隐有七彩的光芒从发尖拂过,就迎着朝阳的方向,跑了前去。

      平安夜当晚,万众期待。
      因为这一晚,不仅仅是纯粹意义上的平安夜,剑华大学惯例在每年的这一天下午举行校花决选。所有学生都会穿上光鲜的衣服,男同胞尽量让自己个性帅气,女孩子们则精心装扮,展现展出示娇俏可人的一面,在给校花选举十足助兴后,将由学校统一安排自助晚餐和令人期待的圣诞舞会。
      在舞会上,当选的美丽与智慧并重的校花将和学校卓著盛名的前法学系大才子、现学校执行总助理,俊雅不凡的明天,组成整个学校最令人称羡的焦点,最吸引眼球的一幕组合。然后而后这一幕还将被慕名而来的记者们争相拍到,成为剑华传媒每年一度的娱乐新闻-----据说还当真有一届的校花因此成功走入了娱乐圈,大红大紫。
      校花的竞选波澜迭起,。广播系的玫瑰甄靓,文学系的幽兰郭娴雅,光电物理系的傲菊林若欣……等九个系的系花纷纷出台亮相,各展才艺,争奇斗艳,看得一帮子男生是眼花缭乱,如痴如醉。
      最后一个出场的是法学系的颜如景,因气质温暖馥郁,被誉称为花之郁金香。她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素色小花束腰长裙,裙摆如波纹流动,越发衬得整个人鲜活流畅,宛如天使般明媚动人。
      在景景娓娓道来,温柔若水的自我介绍中,在法学系的圈子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助威声,随着掌声声势渐大,旁系也有许多人加入了进来。
      颜翎和木马们狂热地挥舞着荧光棒,为景景呐喊助威。一时间的滚热躁动已经浑然盖过了前面九位中的任何一位。
      待得声响稍息,台上十位美女进行知识问答时,下面的人观赏之余,也免不了喁喁私语。
      “那件裙子真漂亮!”胖奈尔赞不绝口地说。
      “明天送的,眼光能差到哪里去送的呢?”阴谋女低声嘀咕着对黑框架说,“其实这次的校花已经没有悬念了。”
      黑框架郁闷地摇了摇头,叹气说:“唉,是自己的,别人抢不去,属于别人的,想也想不来,唯有祝福景景了。”一会儿露出花痴的笑容:“如果景景和明助理恋爱,我们岂不是可以多很多机会见到他。啊,只要能多看他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呀。”
      阴谋女哼了一声,“花痴!”回头看颜翎犹自在哪里不停地挥舞荧光棒,神情似乎兴奋得有些过头了,引起周遭一片关注,不由提醒说:“颜翎,你干嘛呀。别人都停了,你一个人演独角戏呢?!”
      颜翎挥舞在天空的荧光棒蓦地停住,脸上僵住,半天才回过神来,讪讪地说:“是啊,景景进十强了,我太高兴了不是。”
      阴谋女偷偷对黑框架耳语,“你觉不觉得颜翎今天有点古怪?”黑框架连连点头,“从早上起就开始有问题,长期走神。”阴谋女说:“难道和那件裙子有关?”黑框架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的意思是-----她也喜欢明助理?”阴谋女思索了会,又说:“也说不定是中午找她那个人刺激得。看她中午回来基本就没什么言语了。”胖奈尔凑过来问:“你们说什么呢?”阴谋女作了一个“嘘”的手势,说:“窈窕,你中午回来的时候有没遇到找颜翎的那个人?”胖奈尔想了想,说:“哦,你们说箫夫人啊!”阴谋女和黑框架闻言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问:“箫夫人?难道是箫警官的妈?”
      这边几只木马神经兮兮地揣度颜翎,殊不知她自己也在揣度自己。
      台上音乐悠然如风拂耳,那是恩雅的天籁之音在回旋萦荡。颜如景特地选了这只曲子起舞,拨弄如海浪般的裙诀翩翩舞动,举手投足间皆透出无以言喻的雅致,宛若海中仙子灵动于凡尘之中。
      台下赞叹之声不绝于耳,颜翎定定地看着正在台上挥舞美丽与妖娆的女子,看着仿如曾一眼相中的天蓝长裙在眼前动情地摇曳,又看着坐于评委席上神情自如的明天,心里竟是无法言说的难受。
      思绪回到早上。她跑得一身是汗的回到寝室,正好看到景景在拆一个包装雅致的礼品袋。她饶有兴致地凑上去问:“谁送的。”景景还未回答,她眼尖地看到翻开的纸皮上,隐约是明天二字……
      “下面开始智力问答。请十号选手做好准备。”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将她从遥想拉回现实。
      “是。”景景微喘着气答道。舞台的灯光柔和地打在她经过精心装扮的脸蛋上,胭脂也无法替代的潮红透过粉底,在脸上娇艳起来,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点点微亮地闪耀着,更添一份真实的动人。
      然而这一切都不足以让她的美貌惊心动魄。这时只有看她的眼睛,她闪亮如天空星辰、深邃若河系黑洞的眼睛里散发出志在必得的逼人光芒,她的娇俏因而被无限制地衬托得流光溢彩,动人心扉。
      “景景……”颜翎遥望着她,心里喃喃地念着:“你想要的……你真心想要的,我不会抢。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不经意的,眼眶不断润湿起来。
      脑海中又回忆起中午的时候。放学后,刚和水泠清分手,没走两步,就看到寝室楼门口一个五十来岁的贵妇人踱来踱去。虽说不认识,仍下意识地打量了两眼,觉得这妇人长得很有气势,身形很高,特别挺直,五官深邃而艳丽,纵然皱纹已无法掩饰,仍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她心里莫名一动,这模样,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妇人的眼光当时也转向了她,凝视她良久,忽然说:“你就是颜翎?”
      她不明所以,一时呆住了。妇人的目光分明就是告诉她,她就是专程来找她的。
      正想着,忽然听到台上颜如景的声音悠然响起:“我的答案是:曾有美丽,为之仰目。”
      她神思海驰间没有注意主持人提出的问题,不知道这句话的语境是什么,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曾有美丽,为之仰目”这短短的八个字,就如同重锤一般击中了心脏。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嘴唇不自禁地紧紧咬住。眼光在空中凝结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投向舞台的后面,那依然坐得笔直,神情自若的男人。
      这个男人……她在心里大声地嘲笑自己,“颜翎,你在想些什么,想些什么啊!那不是给你的,不是的呀!”恍然间,早上的情景再度浮现。

      她看到礼品袋上疑似明天的字迹,心里无来由地关注起来,顺手一撕,将写着字的部分全部撕了下来,上面用黑色粗芯钢笔隽秀地写着几个字:

      谨致颜学妹:
      曾有美丽,为之仰目。
      明天即日

      “曾有美丽,为之仰目”,她一惊,这和明天曾给她说过的那句“你的美丽,让我仰目”何其相似。难道,这是送给她的?!
      看景景将礼品袋里的物事取了出来,是一条天蓝碎花长裙,简约秀雅,裙摆处参差不齐,摇动时如海浪翻滚。心里更是一惊,这会不会是明天为了补偿那天,她为给他包扎伤口,撕破了裙子,所以送给她的礼物呢。是的,绝对是!!!无缘无故送礼物,还特意加上那八个字醒目,不就是为了点明,这件裙子是送给“曾有美丽,让他仰目”的人吗。那人不会是别人,只有是她,一定是她啊……
      可是……眼见景景拿着长裙爱不释手的样子,又看到木马们纷纷拿羡慕的眼神瞅着长裙,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景景真幸福,明助理眼光真好之类的既是恭维、却又不无嫉妒的话语。
      她不由将已到嘴边的话缩了回去,这时的揭白岂不是当场让景景难堪?!唯有在心里半陶醉半喜悦地想象,他选择在这样的时刻送来,是为了晚上的舞会吧。他是希望她在圣诞的舞会上美丽动人吗?!又想起,头晚和景景去蓝之物语,打算再买同样的款式,却被告知换季断了货,因是国外的牌子,一时半会无法进货。看来他也是买不到,才不得以选了件相类似的,于是在花色款型上动了心思,看这摇动的裙摆,配以海蓝的纹路,真是活似了她和他所钟爱的海涛拍岸的情景呀。
      那时还觉得自己有多伟大,为了景景的颜面放弃了喜爱的裙子,甚至是明天送来的裙子。结果到头来才明白是自己一厢情愿。裙子不是送给她的,他也不是为了点明什么,景景那样的女孩,原本就该“曾有美丽,为之仰目”的。
      说穿了,是她笨到要去奢望而已。
      不是十九年来都告诫过自己,不要奢望,不要奢望吗?!
      心潮汹涌起伏,像曾和明天一起聆听的海浪之声-----那是一阵风呼啸而来,不甘寂寞的风遥卷起远处的浪花,推动它们一波又一波,汹涌着向前,激烈而秩序,仿佛千军万马奔腾驰骋而来。那是一种激动人心的力量,那是一种挚热如火的情感,那是一种石破天惊的澎湃。
      “耶~~~~”耳边响起胖奈尔惊天动地的叫喊声:“景景是最高分!景景获选校花了!我们305寝室出校花了!”
      整个法学系沸腾了,欢呼声,笑喊声,充溢了整对耳朵;无以数计的荧光棒在眼前摇来晃去,五彩缤纷,摇花了一双眼睛。
      她有些呆痴起来,感觉身子像散了架一样,却又不得不硬撑着直立。
      她知道她应该欢呼雀跃,可是,嗓子明明是好的,却嘶哑得一个声也发不出来。
      她看到明天走到前台,笑容满面地宣布颜如景当选为本届校花。音乐毫无疑问地响了起来,激扬的旋律把绝大部分学生的激情都调动了出来,他们在下面大声地喝着彩,唱着歌,整个气氛热烈到了无以复加。然后,拉炮声响起,漫天飞舞起彩色的缤纷,白剑华和几名校董事、副校长分别给前十名的美女学生戴上头冠和缎带。
      颜如景笑容傲人地站在正当中,眼中的光芒越发灿烂明亮,她正热烈地期待着白剑华校长将象征校花头衔的桂冠戴在她头上。
      来自剑华各大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们,早准备好了镜头,正要记录下这每年一度的精彩镜头。
      白剑华伸出手,做了戴的手势,却又收了回来。这时其他学生的头冠和缎带都已戴毕。颜如景一怔,笑容微有些僵。其他董事、副校长和台上台下的学生们、记者们的目光一时刻全部集中在了白剑华和颜如景二人身上。
      白剑华转过身,面向台下上万的人群,双手摊开,轻咳了一声,面色郑重地说:“在给本届校花戴上桂冠之前,我想同时宣布一件事情。”
      台上颜如景身子微微一震,神色明显紧张起来,而那眼里却在笑,简直笑到了骨子里头去。
      台下镁光灯齐刷刷亮了起来,印得台上的人脸色由红润变得白亮炙人,因而显得更加神采奕奕。
      “翎翎~~~~”身边有人插了过来,因为人群拥挤,那人的身子和她紧紧相贴,立时感到眉眼处有滚热的呼吸气流吹了过来。颜翎初时还在发呆,半晌才意识到那昵称是在叫自己。一抬头,眼前一张满是紧张焦虑的英俊脸庞。原来是箫泓,她怔了怔,还没说话。箫泓已连声问她:“我妈是不是来找过你?她跟你说了些什么?”见她不理,神色淡漠,一时猜不透她的想法,不由捏紧了拳,照头上用力敲去,脸上全没有平时的戏虐神色,一双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恨恨地说:“妈的,霍晓贤!”
      “你干嘛骂她?!”颜翎终于有回应了。
      箫泓低下头,长长呼了一口气,又抬起头说:“我没想到,她会把这事告诉我妈。她实在太没组织纪律性了,她就该骂,我只恨没早臭骂她一顿!”
      “为什么要你妈来告诉我?”颜翎凝视着他,眼眶里泪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盈满,只差没有落下来:“为什么不是你?你不是说不再欺骗我吗?我不问你,是因为我本来以为那件案子和我无关呀!”
      眼前这张俊美的面目忽然模糊,渐渐转化为一张美艳的中年女子模样。那女子近乎完美的唇线轻启:“无论你是白剑华的女儿也好,不是也好,都不重要。”
      她有些好笑地打断女子的话:“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我和白校长没有特殊关系,我更不认识你。”
      女子眼光在她浑身上下打量,目光锐利得她暗暗打了个冷颤,心想这是个好厉害的角色。以前在夜总会阅过无数男人女人,真正能将目光锐利到这种地步的,也只有干妈妈颜曼语。而颜曼语的锐利和这女子又大不相同,颜曼语那是咄咄逼人的锐利,这妇人的锐利却能让人凛然心惊。
      只听女人说:“我是箫泓的妈妈。”一句话干净利落。
      她立时惊讶起来,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在心里蔓延-----终究是躲不过去了,不管是箫泓在逃避,还是她跟着在逃避,该来的总会来的。眼前这高贵气势的女人,的确不孚市长夫人的名号,只怕从来都是居高临下的看人,所以眼光才会如此锐利,像把刀子剜割比她“渺小”的人的心脏。
      “我听说我儿子交了个夜总会出来的女学生,后来又听说是剑华大学白剑华失散多年的女儿。”箫夫人不紧不慢地说着,“这两个消息放在一起听很滑稽,我本来是不愿意相信的。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泓儿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认真过,你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能有这能耐,也是挺稀罕的。”
      “我是夜总会出来的不假,但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说我是白剑华的女儿。”她不是听不出来箫夫人说话的含枪夹棒,以她的性格自然不会怕了,脸上带着笑容,既礼貌也铿锵有力地回击说:“我觉得您应该稀罕的是能把这两个消息传出来的人。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她)居然知道,这能耐谁都比不上。说句不好听的,我要真是白剑华的女儿,我也不会站在这儿跟您聊天,好歹请您上家喝杯茶是不是?!现在,我是怕我简陋的寝室脏了您的脚,您可别说我不礼貌啊!”
      “伶牙俐齿。难怪啊。我家泓儿小时候就喜欢跟人斗嘴,原来是碰了个正着。”箫夫人笑了起来,目中锐利减弱,竟还隐隐透出一丝和煦。
      她看到箫夫人的神情,一种直觉涌了上来,可能正是因为她敢斗胆触犯箫夫人,加上绝口不承认是白剑华的女儿,反而使箫夫人笃定了她是白剑华女儿的判断。
      她看着箫夫人神色间越来越明显的满意,心里只感到好笑,难怪箫泓要逃避他的家庭,果然是个势利压倒一切的地方。长期呆在这样的地方,一定非常窒息,却无从选择。她想自己虽然生来命贱,到处不讨喜,好在没什么负担,干妈妈就算有养育之恩,也是可以报完的,不比血浓于水,牵不断扯不清。
      只是奇怪,为什么会有她是白剑华女儿的谣言?!
      这消息还真是破天荒地第一次从别人耳里听到。可是完全不合逻辑嘛,北海市和剑华市隔了一千多公里,自己出生的时候,天边还飘着雪花,白校长据说是香港人,那里和剑华市一样,只有暖湿的季候风,只怕是从来没见过雪花的模样,和北海市也是八杆子打不着,怎么会把女儿丢在那么遥不可及的地方。
      这时,肩上一热,原来是箫夫人把手轻轻搁上,这是示好吗?!侧眼看到箫夫人高耸的鼻梁,下面嘴唇在蠕动,“还有三年半的大学生活,白剑华应当可以把你调教得不错。”
      她回答箫夫人说:“谢谢。可惜我不是白剑华的女儿,我再怎么受调教,也达不到您的万分之一啊。您还是会看不起我的。我也不奢望您看得起,只希望您别干涉我这种不出息人的生活,我当然也不会蛮不讲理地破坏您的高贵生活。对不起,我要去打饭了,三块钱那种盒饭,我吃着挺可口的,您要也喜欢,我请您?!”
      她看到箫夫人轮廓分明的脸庞曲线一下绷住了,越发显得不够柔和。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议论声在耳边渐渐洪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道道镁光灯的强光在台上闪烁,她从回忆中被现场热闹非凡的气氛带了回来。
      “天哪,不能置信,景景竟然是白校长失散多年的女儿!”胖奈尔的惊呼声在此刻显得特别惹耳。
      原来,白剑华校长是要宣布景景是他女儿的事情啊。
      到这时,心里再也无法平静下来,脑海里像播出电视剧一般,不断掠过虽支离破碎,却又隐约相衔的片段:
      曾在北海市的十八年,犹如噩梦一般,景景和她虽只相隔一天出生,可惜不是双胞胎。看景景总是好吃好喝好玩,只有羡慕的份,从无轮到自己的。小时不懂事,抢着想要属于自己的那份,却换来无数恶打。慢慢就明白了,一个是亲生娘养,一个是捡来圈养,待遇天差地别,那是人不可改变的天性使然。曾寄人篱下的日子,只要懂得顺应环境,简单就会快乐。于是不去奢望,把不该得的都看淡了,只等着有一天会独立,然后争取到属于自己的生活。在夜总会干了两年,天天耳濡目染情色欲流,黑恶难看,但拿了一双明净的眼光总能寻得美丽。本以为青春就此虚度,没想到却在这年火辣辣的夏天,如做梦一般得到干妈妈的一次笑颜,还得到机会陪千般宠爱于一身的景景,去一个曾只存在于幻想的天空飞翔。这个转变无比突兀,那时满心都被快乐装满了,根本没想要斟酌这其中的原因。
      来到剑华大学之后,从一个绝对的灰姑娘,到接二连三地被帅哥关注,箫泓、明天,这些人如此优秀,却总能凑巧被她的个性?气质?甚或美貌?吸引,仿佛言情电视剧的情节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表达关注,倾诉好感,身为市长儿子的年轻警官甚至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夜总会出来的野丫头的男朋友,而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居然也会对她说出“你的美丽,让我仰目”的话来。这一切完美得如同梦幻,也就毫不接近现实。
      直到那天,在车上惊鸿一瞥过的两格侧影,谎称去英语角却和小重在一起的景景,明明水火不容却与霍晓贤共同进餐的箫泓。这两个她所看重的人,之后都很统一地没有提起这件事情,她不问,也就等不来答案。
      之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事情,身边的这些人都变得莫名其妙,明天仿如色狼一般盯着景景的大腿----那是因为景景腿上有一个紫红的花形胎记吗;景景无端招来枪袭,又无端得到校长赏识----没有人告诉她这当中的关系是什么;白澜狄告诉她任何人不值得相信-----他明明是在暗指景景呀;箫泓如糖似蜜贴身保护-----怕她有危险,怕她也像景景一样遭到暗袭;白剑华忽然对她提起女儿的事情----只怕事出有因;箫夫人特地跑来确认她的身份,箫泓现在告诉她:霍晓贤不顾组织纪律,泄露了案件机密----这案件的谜底似乎是:她是白剑华的女儿;没想到最后,白剑华校长将一切揭晓,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地----承认颜如景是他的女儿。
      这一切片断剪不断,理还乱。互相牵连,却又互相矛盾。
      但无论多么乱的思绪,心里却有一个想法非常坚决、非常明确、非常彻底地升腾起来,任凭她怎么压制,怎么质疑,仍不折不挠地告诉她-----她才是白剑华的女儿,她是,就是,一定是,绝对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
      只是……她再次看了一眼台上,那里镁光灯此起彼伏地闪亮着,白剑华已经给美貌的“女儿”戴上了那顶象征智慧与美貌的桂冠,手臂慈爱地放在女儿的肩上,笑容可掬地接受记者的采访和拍照。景景恣意地笑着,如同整个春天的花儿一齐开放一般热烈。
      她不可以破坏景景的幸福,她也没有任何证据去破坏景景的幸福,但无论如何还是有一丝不甘,一丝不舍。她有点瞧不起自己,原来做校长女儿这点虚荣于她也是很重要的。
      她仰起头,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再看了一眼台上。看到景景拿着一杯茶水,在所有记者的镁光灯下演绎着古老的认父情节。她在那一瞬间似乎看到递水给景景的侍应生,有点眼熟的感觉。是小重吗?没来得及看清楚,也没心思看清楚,就被台上的主角吸引了过去,她看到白剑华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快要裂了开来,那份高兴已经达到了极致吧,所以才刻意选择在这样公开的环境下这么高调地向全剑华、甚至是全世界宣告:他白剑华找到女儿了!他的女儿很优秀,美貌与智慧并重,是这届剑华大学的校花!
      她扭转头,在移过台面的最后一瞬,被一双目光蛰了一下。那温文却犀利的目光,丝毫没有关注场上认父的热闹,反而看向了场下,仿佛在寻觅什么重要的人一般。那目光在空中与她的目光对撞,她看到那目光停留了,直射向她这个方向。她怔了一下,目光同时停留。但不过短短一瞬,她就在心里黯然失笑,这台下近万的人群,她是沧海一粟,他怎可能发现?是错觉,不过是错觉罢了。
      心中再无想念,截然地转过头,不理身旁箫泓的拉扯,一个人拼命地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箫泓在后面追赶,吃亏于身形高大,挤了半天挤不出人群,只是干着急。
      她跑了好几百米,身后的喧嚣渐渐淡去,感觉整个人如虚脱了般,一个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南方不比北方,已是初冬,风却并不寒凉,只是温柔地拂身,像亲人的舔犊。她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地飘了起来,随手拂了一下发丝,忽然自己笑了起来,本该特立独行的五彩孔雀头,终于免不了还原成黑色的直发,她还是和普通人一样的,有着无止境的奢望啊!人终于是无法抵挡内心深处的奢望啊!她,还是做不到她想象的那样简单啊!
      就像这头发,只被景景一个不经意的挑拨,就马上舍弃了特立独行的颜色。说到底,怎么会是挑拨起的作用,根本是希望能在在乎的人面前更加美丽些呀!
      可在意的人……耳边蓦然响起海浪的呜咽,眼前是方才不经意的目光碰撞,心里是那八个字----“你的美丽,让我仰目”,脑海里满是那温润的笑容。
      又忽然,这一切隐去,眼前浮现那高大奔跑的身影,那微霜的双鬓,那豁达的笑容,那如同轻风拂面、亲人舔犊的慈爱,那常在石像前执着凝注的校长,那句:“女儿本来就应该像爸爸的。”
      然后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竟然毫无理由地觉得自己和白校长长得有些想象;万圣节辩论的时候,白校长近乎宠溺地同意她提出的和明天辩论的无理要求;在石像前的偶遇,白校长对着石像的深情目光令她动容;而后第二次晨练遇见,两人笑谈如此开心,仿佛跨越了年龄的界限;到得早上的相见,白校长和她并肩而跑,虽然身子欠佳,他却在最后鼓励她一个人坚持跑下去。
      蓦地,感到不对。
      为什么这么静?!虽然和人群隔了一段距离,但也不该一点声音也没有。刚刚明明还热闹极了。
      隐隐有一种不详的感觉从心底里蔓延上来。觉得心被攥紧了一般,有种暗怕的感觉。
      沉默了半晌,仍只有风吹动树叶沙沙响着,昆虫的鸣叫都能细微入耳。
      舞会的那边,真的好静啊!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
      悚然心惊,一定是出什么事了,舞会那边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她感到紧张,无法抑制的紧张,马上站起身子。这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回头,愕然迎上两张熟悉的脸庞。一个俊美无方,一个温润如玉。
      “你们……”
      她吃惊地看到,箫泓一脸沉重。
      而箫泓旁边那个人,似乎永远也不会改变的温和笑容从他脸上彻底消失无踪,一股深切的悲伤从他漆黑的眼眸里涌现出来,那里面有泪吗?似乎没有,却比泪水更加让人凉到了心底。
      是什么让这样一个稳如泰山的男人也控制不住情绪,流露出这样明显的悲伤?!
      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沉稳,但仔细地听,却能听到一丝颤抖,“翎小姐,请让我带你去见你的父亲。”
      她呆惘了。
      虽然直觉早告诉了她这个结果,可这么快这么真实的被证实,仍让她措手不及。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忽然大叫起来:“那台上那个,她算什么?!!”
      箫泓低声说:“颜如景涉嫌谋杀,被逮捕了。”
      “什么?”这太突兀了,完全超出了她的接受能力,突然多了个父亲,还是有名有望的父亲。又突然得知自己有如亲生的姐姐冒认了这个父亲。现在又突然被告知这个姐姐涉嫌谋杀,被逮捕了。这要她怎么接受?
      谋杀,杀的是谁?!
      她看到明天垂下眼眸,那悲伤随着沉了下去:“老白,不行了,请去见他一面吧。”
      她懵了,景景谋杀白校长?她既然要谋杀白校长,为什么要去冒认白校长的女儿呀?!又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谋杀白校长?
      白校长,不,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刚刚还在台上笑得那样开心,还在无数镁光灯的照耀下那样伟岸地站着,豁达地笑着!怎么会突然不行了呢?!
      这太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明天抬起头来,那悲伤却坚定的眼神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顿时感到天地塌方一般,整个人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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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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