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梦》苏亘

2、第二章

　　拿着银子，黎晓苏射进了一旁客栈，小二先是拦着，后见了手上一锭大银又才放了行，黎晓苏坐下不久，就看见掌柜在柜台后瞅着自己，揪着小二的耳朵在说啥。
　　菜是指着一旁桌上的剩菜点，没要酒，只一盘小菜，上得也快，拽着手里银子，黎晓苏不敢大鱼大肉，他还没找到求生之道，手上这点银子是拿命换来的，必得紧着花。
　　饭饱出门，暮色已起。好在是初夏，光着身子也不觉冷。黎晓苏走在大街上想着营生之法，四瞅着逛了正街一遍又一遍，再回身时天已黑下，街灯斜影，犬吠深院。
　　看了宽敞大街，只狭长屋檐底下可睡人。黎晓苏不得不认命，今日之前，他可是被子不软不睡，床不大不睡。曾羡过席以地，被以天，那都是坑爹的后现代之旅游梦，且梦境设为绿草地，渺云天。选了个挂有两盏红灯笼的屋檐抵坐，黎晓苏一边怄气，一边用手驱打蚊子。倒底是蚊子饿着精神些，黎晓苏只得站起来走动，无意间斜瞭了夜空一眼，繁星密布，湛蓝之天仿佛抬手可触。黎晓苏突然轻哼起来。
　　抬头的一片天是男儿的一片天
　　曾经在满天的星光下做梦的少年
　　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远
　　却发誓要带着你远走到海角天边
　　不负责任的誓言年少轻狂的我
　　在黑暗中迷失才发现自己的脆弱
　　看着你哭红的眼睛想着远离的家门
　　漫天的星星请为我点盏希望的灯火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
　　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
　　用一点光温暖孩子的心
　　……摘自《星星点灯》
　　唱完最后一个音符，两手做喇叭状朝天呐喊：坑爹啊！坑爹！抽空了全身力气，人方斜靠在墙壁上，一手杵着墙，两条赤腿小叉站，埋着头久久无语。
　　突然身后一个猛撞，人险些扑倒在地，回头正欲骂人，就见弱灯下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黎晓苏的两条腿扭着腰，歪着脖子不住后退。江湖惊现！心底只道苍天保佑，黎某啥也没见到。又快速瞄了两边街头，下一刻就要夺路而去，同时也打了个寒颤。黏糊！黎晓苏知道是谁手上的血包裹了他的细足腕，虽先给灰尘厚裹了层，眼下却是真不管用。
　　“先人，不是我砍的你，你放开。好好活命去。”
　　挣脱中，抓住足腕的手松开了。黎晓苏惊魂甫定，抬脚走人时又迟疑了片刻，三两步跑走，却又硬生生驻足。救人一命，结草报恩，古话是这样的吧。黎晓苏暗咐中折转身，挪了步子走到地上瘫着的人跟前，先是探了鼻息，又低低道了声没死透，方扶拽起人朝记忆中的医馆走。
　　医馆门已关。黎晓苏扶着人到一旁放好，这才上前敲门，先是慢敲了一阵，后用脚踢，下一脚就踢到了开着门揉着眼的人怀里。小孩似乎不觉得痛，用睡醒的懒慵声音说话。
　　“爹睡了，赶明儿早些来。”
　　黎晓苏不等他关门，将人拽出门槛，带到伤患跟前，按着头朝伤者脸上压。八岁小孩看清一张血脸后啊了声，打开按在头上的手，奔回屋子大囔。
　　“爹爹，救命！”
　　不久，一个系着白衣的人走了出来。小孩的爹爹吴云是宁城坐馆医者。小孩名唤吴俊。
　　“俊儿，去打水来。”
　　吴云吩咐完，示意黎晓苏一起扶伤者进内屋。
　　血和着衣服被撕开，伤口不深，却斜跨背心。吴云知这人是江湖中人，所受是剑伤，只轻微叹息一声，摇了头，取了酒和湿布擦洗，血脸洗净，轮廓刀削，昭示主人性情刚毅，吴云一番消毒后，上药包扎。
　　“今夜你守着他，伤无大碍，只流血过多，若不发热，命就夺回来了。”
　　本该夜宿屋檐底之厄虽消，岂料又来这一遭，进了屋子却不能睡床，倒也可掇几条凳子拼凑，奈何有一挡梦神。望着床上唇色苍白之人，黎晓苏咬牙点头。
　　吴云离了屋子写了药方，抓好药拿到院后熬制去了。
　　灌了药，守着烛火炸，鸡鸣更。黎晓苏再也支持不住，捧着脸在向灯神不停磕头。
　　“水……”
　　黎晓苏犹如在梦里听得低喃之声，猛抬起头，后望。就见床上病人嘴在翕动。黎晓苏凑上前仔细听后，又回到桌前倒了碗水。喂过水，病人又睡了过去。黎晓苏摸了他额头一把，有些烫。又试了自己体温，感觉不差。
　　黎晓苏被摇醒时，天刚亮。摇醒他的是吴俊。揉了揉眼的黎晓苏想起自己的摇钱树，立即起身，却在回头时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来。床上空空如也，这也正是吴俊摇醒他的原因。病人不知去向，徒留一张欠费单。
　　黎晓苏付钱出了医馆，一手拽紧仅剩的几块碎银，另一手不住的伸出中指顶天。路过当铺时，花了几百铜板，换了身农家旧衣，这才大摇大摆的走出城门。黎晓苏还记得城隍庙的事，不过现在他想利用的是城东那片山。先是有了些家底儿，再接着人模人样了好些，营生之道于他这个观古赏今的现代人来说再简单不过，便打定主意先进山享受一番野炊再说。
　　山连绵起伏，黎晓苏出城不久就到了大山底，官道在望，山背南向。山道缓急，变化难行。黎晓苏为了找块舒适地，决定不与老天计较这个设定。扑哧扑哧翻过一座山头，瀑布如白缎挂壁。潭水泛白浪，雾水濛濛。黎晓苏踉跄跑近，掬水喝一口，又埋头入水狂摇，远远看着犹如配了把带翅大柄的拨浪鼓。
　　黎晓苏亮着眼光子抬头起身，迅速剥了衣服，蹦入水中，浸泡一阵，搓洗起来，望着身侧的水，脸红了个彻底，一身污秽染脏了半潭水。瞧了洗净的嫩白全身，黎晓苏惊诧莫名，这不是他原有的麦色金，正打算伸出中指的行为被肚子里的翻唱打住。黎晓苏赶紧上岸，穿好衣服，却在系裤腰带时后悔得要死。一条鱼在阳光下泛着银鳞跃出水面。潭水尚未澄清。黎晓苏抓了把湿漉漉的长发，咬牙切齿的往潭边一条小道去了。
　　走在山道上，黎晓苏东看西瞧，鼻子两小孔吸附着已然不见了洞。山林中传来的烤肉香馋得黎晓苏就像前几世都没尝过浑般，口水都掉成线。肚子瘪得像张尖锅饼。
　　前方，燃着细火的柴堆和一只滴着黄油的肉兔在林子里安然相煎。四下无人！黎晓苏三两步冲到烤兔前，猴急的扯下一条腿，张口就咬，吞了一口，浓烈血腥味刺激醒了大脑。
　　我操，里嫩外焦！黎晓苏张大嘴，暗暗诅咒的同时，用舌头顶出兔肉，下一刻就搂了胃，扶着一旁树干，狂吐起来。吐了一阵，注意到眼角一抹青蓝，已是无力痛哭，偷吃不成反被捕？慢慢抬起头，只看见青蓝背影往柴堆走去，手里还提着一尾扁鱼？！猜到鱼来自何处，黎晓苏手指着那人背影发抖，却有些担心先前洗澡是不是被人看了去，欲出口的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只放开树干，两手抱臂，走近火堆，看好戏似地看那人将鱼架在火上烤。
　　那人抬起头望了过来，黎晓苏顿蹦跳起来。
　　“是你！装死啊！还我药费！”
　　手也及时伸到了那人跟前。
　　“阁下是？”
　　“堂堂黎晓苏，昨夜你晕倒在鄙人脚前，鄙人一番好意送你去医馆救治，岂料你得救反逃，害鄙人破费无数。”
　　“在下步云天，感谢阁下相救之恩。”
　　这话像一只肉手在梳毛，让炸毛的黎晓苏听着十分顺耳，也安静了下来，迟迟不闻下文的人又怒目圆瞪起来。没有以身相许？万死不辞？终身差遣？十倍偿还？酬银？还钱？只一句感谢？顶个屁用！这个设定绝不是在古代江湖，除非此人乃大奸大恶之徒，不知报恩，不知廉耻。思虑至此，黎晓苏双腿有些站不住，脚先一步已在后退中，脸上惶恐之色再也难藏。
　　步云天不明白黎晓苏为何神色如此反常，只当是他先前吃不得生肉引发身体不适。
　　“可有不适？鱼肉易熟，若饿极，可先吃些。”
　　黎晓苏听闻更是厌恶，只道当初心怀不轨，如今遭到报应，果真是不得对老天伸中指么？原是险中求富不得逞，眼下破财消灾也未免，反倒累死累活，肠胃遭罪。
　　“哪能……”
　　黎晓苏勉强笑说。
　　“刚见你吃不得兔肉，待这鱼烤好，你先吃着！”黎晓苏扭头朝天翻白眼，这重生能换个设定不？
　　“也不饿，原是吃撑了，兔肉又生了些，刺激了胃，吐了，倒无大碍。”
　　话音刚落，黎晓苏感觉到肚子不满的前奏，努力吸气收腹，面上极度隐忍，却也没止住那饥饿之歌。
　　步云天不知黎晓苏为何不吃鱼，倒是一番解释和隐忍神色再加上那不争气的肚腹以及眼下难堪的红了脸的窘态让他不觉翘了嘴角。
　　“野外求生，在下也是头一次，不会烤肉，这兔肉得烤焦了。”
　　步云天转移了话题，黎晓苏也稍稍自在了一些，扭头看步云天起身将烤兔撕开，拿起树枝串了另一半递到他跟前。
　　“你且试试，实在不行只得焦吃。”
　　先前担心步云天乃恶人的恐惧感顿消，黎晓苏也不客气的一把夺过半边烤兔，坐在火堆前细翻慢烤，不时也瞧瞧盯着烤鱼出神的步云天，整个人有了理所应当般万分自在，话也不觉多起来。

作者有话说

郁闷啊，点击都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