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如霜》流水不语

12、第十二章

　　紫幻再度醒来时，已是不见姑姑的踪影。她并没有怎么担心，因为在她心里以紫夏灵的功夫小心一些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紫夏灵已是动身去了樊城，并且即将和夏侯阳产生争执，险些小产。
　　她缓缓坐起身，身上的伤口很深，养了这几日也并没有愈合，甚至动作幅度大一点都会有血迹渗出来。紫幻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用布将伤口缠好，又换上了一套准备好的干净衣服，这才走了出去。
　　从这里到归鸿山庄并不很远，骑马的话用不了半刻钟的时间，只可惜以她的伤势并不能禁受起颠簸。好在姑姑走前给她留下了一些碎银，因此她很轻松的找了辆马车，慢悠悠的踏上了回庄的路。
　　在马车里，紫幻不禁苦笑，归鸿山庄的弟子竟然也会坐马车，想想都觉得赧然。在她的印象里，只有那些弱不禁风的世家小姐才会乘车出门，武林中的姑娘…哪有坐车的！叹了口气，她安慰自己：这不也是因为受伤才骑不得马么，如果自己骑马回去，伤口裂开再被师兄看到……她扶额，坐马车，真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啊……
　　当初紫幻努力练功时也会不注意而经常的受伤，每次被师兄发现后，都会被师兄给亲自上药。那时候，望着师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紫幻想，她终于明白那一干众人欲哭无泪的颤栗感觉了……
　　嘱咐过车夫要平稳的赶车，因此在到达接近归鸿山庄的地方时，已经用去了大半个时辰。紫幻并没有让车夫直接将自己带到归鸿山庄，而是让他停在了离山庄侧门不远的地方。她不紧不慢的走过侧门的五行奇阵，那复杂的阵法对她来说恍若根本就不存在。紫幻绝不承认，很熟悉是因为之前经常偷偷走过的缘故……
　　樊城，夏侯家。
　　夏侯阳已经把那个给他带来不小困扰的表妹送回本家。无视她哀怨委屈的神情，夏侯家人已经将她软禁在房中，教她安心待嫁。
　　而此时，夏侯阳正坐在床边，与醒来的紫夏灵对视着。
　　她转醒有一会了，而两人却诡异的什么都没有说。夏侯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她便也不说话，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
　　或许，在这个时候，先说话的那个人就意味着先低头。而在他们之间，先低头的那个，从来都不是她。
　　“灵儿……”像是承受不住她冷淡的目光，夏侯低低的唤她。
　　紫夏灵心里冷笑一声，终于舍得开口了，却只是平淡道：“何事？”
　　夏侯抿了抿唇：“别闹了，你现在不比从前，要当心自己的身体。”
　　一个“闹”字再次成功引发了紫夏灵的火气，她怒极反笑：“你觉得我在闹？夏侯！好，你很好！”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失望感齐齐涌上心头。紫夏灵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她推开夏侯，起身下地，整理好了衣裳，欲向外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紧紧跟着她的夏侯说道：“也罢，你帮了我们那么多，我这个样子倒是像在闹了。那么现在，就让我们做个了断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互不相干！”
　　紫夏灵只觉得那人从后面紧紧抱住自己，怎么也挣脱不开那束缚。在怒极与失望过后，只剩下满心的颓唐。
　　从小时候，她的脾气就很火爆张扬。那个时候，她最不理解的就是一个人明明不高兴，明明很伤心，却为什么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哥哥曾经告诉过她，人生总是不会事事顺心的。那时她怎么想？她苦笑了两下，记忆中她很是张狂的讲：“谁若叫我不顺心、不高兴，惹我伤心，我必定要千百倍的还回去！”
　　所以，哥哥去世后，她隐姓埋名在归鸿，那么执着的追查着。失去亲人那么痛苦，可她从来都没有绝望过。彼时，还有一个人坚定的抱着自己，对自己说，我会帮你，你且安心。
　　然后她便信了，那人的话，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是那么的爱他，那么坚定的信任他，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在她最美好的年华中，一直都那么执着的在他身边。可是，现在看来是多么可笑！她对他的爱和信任，不过飞蛾扑火，真真可笑可悲可叹至极！
　　夏侯让她伤心了，可是她要怎么还回去？纵使知道他骗了她，可她还是爱他，还是舍不得！她好恨！恨自己为什么还不肯回头，为什么还固执的将心放在他身上，为什么还是想听听他的解释！她从心里希望着，他是有苦衷的，只要他说，她就信！
　　可是，他再次开口的时候，还是那句“灵儿，对不起。”
　　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她转过身去，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睛，轻轻问道：“夏侯，你说实话，这十几年，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夏侯只是道：“爱人。灵儿，我一直将你当□□人。”
　　“那，可曾有什么苦衷？”
　　“不曾。”
　　她悲戚的笑了一下，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只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夏侯，你一定想到出我有多爱你，爱到都到这个地步了，我甚至还不忍心狠狠的扇你一巴掌！可是，我都已经这么难受了，你还拘着我做什么。放手吧，让我走……我不想做出什么想让我后悔的事情。”
　　夏侯目光一凝：“灵儿，不管你现在有多恨我，讨厌我，但……”他忽然觉的，面对这样怆然的她讲话，好艰难。
　　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道：“但一定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如果你恨我恨得难受，下不去手，我可以代替你，自己来。”
　　紫夏灵摇头：“让我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我现在只想好好的照顾紫幻，然后查出陷害我哥哥的人。其它的，以后再说吧。”
　　夏侯嗯了一声，又说：“家里早就给清儿说好亲事了，她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没有说话，慢慢转过身向外走去，这一次，真的没有回头，连停顿，都不曾有。
　　都说人生在世几家欢喜几家愁，虽然不清楚谁家欢喜，但似乎紫家女子个个忧愁。不说紫夏灵心情忧郁，就连紫幻也甚是忧愁。
　　那日她从侧门走阵法悄悄进了山庄，刚进沁园就看到师兄出神的坐在地上背靠着树，眼神看的方向……好像是、自己的房间？
　　紫幻瞬间疑惑了，师兄这是在干嘛啊，难道自己的房间里有什么，呃…让师兄如此挂怀的东西吗…
　　听到了紫幻的脚步声，喻寒飞快的转头看向她，不可置信道：“幻儿？”
　　紫幻灿然一笑：“师兄，我回来了！”
　　喻寒迅速的走向她，拉着她打量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只是几日不见，但在看到师兄的时候，她发现，在外的时候，自己心里的不适，大概都源于如潮的思念。她的伤，她不想师兄再为自己伤神，因而隐瞒了下来。而自己的身世……以后有机会的话，就和师兄坦白吧。她也不想瞒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