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木之年》镶金大门牙

3、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第二天，穆木像很久以前一样，早早地起床准备早餐。这举动意味着什么，顾淼不是看不出来。即便是如此的明示，顾淼仍旧打消不了心中的疑虑。
　　刚刚才起床的顾淼一睁眼便跳下床，跑去客房，看到穆木的行李还在便放了心下楼来看。看见厨房里忙碌的小女人，熟悉的身影，不是不动容，但是只有动容是不够的。
　　“你没必要这样做。”
　　回过头，穆木看见高高的顾淼撑着厨房边吧台的桌子，重重的黑眼圈挂在脸上，没睡饱的男人脾气也一贯不好。
　　“没什么，只是一顿饭而已，起得早就顺便做了。”说着就习惯性的拽了拽围裙，“刷个牙、洗洗脸就可以吃了。”
　　顾淼也不知在说什么了，便回房去洗脸刷牙。
　　看着这个别扭的男人，穆木竟然笑了起来。
　　人常常就是这样，你退的时候他烧杀掳掠地霸道袭来，你若是进了一步，它倒开始犹豫不前。
　　一顿饭，女人吃的安然自得，男人吃的食不知味。
　　“昨天的事情，我想好了”顾淼放下筷子，“虽然我不知道你所说的目的是真是假，但是既然我已开始就没打算放开你，那你愿意不愿意我也都不会放开。至于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所以……？”穆木抬头看着正要起身上楼的顾淼。
　　“所以，等下收拾一下，我带你去顾氏。”顾淼顿了顿身子，“所以，你现在要开始履行顾太太的义务了。”
　　说着便回身把穆木抱在怀里，寻她的唇，他已经觊觎很久了。早饭豆浆的香气弥漫开来，无间的紧贴，若是此时还要欲拒还迎，连穆木自己都要觉得矫情了。
　　想要的都已来临，该放下的就要放下。逼着眼睛，穆木循着顾淼的浅浅的唇线，若有似无地回吻。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点火。
　　把她拉开来，满眼的迷离，看得顾淼□□难忍。五年了，即便是看也都是照片而已，现在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即便有再意想不到的未来，又叫他怎么舍得放开。
　　“好了，顾太太还是留着晚上回来再疼。现在上去收拾一下，半个小时后，我们去顾氏。”边说边抚着穆木的脸，语气温柔的连穆木都要忘记刚刚是怎样陌生的对话。
　　回过神，推开顾淼，便上楼去了。
　　这是在害羞吗？顾淼想，这样的反应还算正常，不是吗？
　　不管怎样，顾淼想，自己总归开心大过其它。

　　站在顾氏的楼下，穆木就在想，5年的时间，顾淼已经从先前的毛头小伙子变得越发的成熟了。估摸着视野范围内的规模，应该是比两年前的要翻一番吧。从实体做起的顾氏，现在转战酒店服务。金融危机后，服务业也开始慢慢的不景气，可是却似乎只是帮顾氏把对手消灭了。现如今，顾氏俨然成了酒店业的大户。家族企业越做越大，顾氏资金，慢慢地蔓延到保险、金融、房产、古玩各项行业。
　　虽不是顾淼一个人在打理，但是这一步步顾淼也都亲自走过。
　　这一次，恐怕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我先带你去人力资源部。”说着，顾淼向电梯走去。
　　“等下！”
　　“嗯？”
　　“那个，不然你签个介绍信，我自己去报道好了。”穆木摸了摸衣角，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太太，你是在害怕什么？在害怕“顾太太”三个字？”顾淼狡黠地笑了笑，“不知昨天是谁说要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所以，现在是谁不配合。”
　　“穆木，既然决定了，那么很多事情是逃不了的。”
　　穆木，咬了咬嘴唇，伸了伸手，挽上顾淼的胳膊。
　　至少现在，她要做一个合格的“顾太太”。

　　人力资源部，顾氏大楼七层。
　　“Ada，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个人，看看什么职位比较适合她。”顾淼扯起穆木挽着的手，问：“准备简历了吗？”
　　“哦，以前准备的有，在这。”
　　“那这样，你和Ada慢慢交流，中午我再来接你下班，”说完，问了问穆木的额头，“Ada，职位确定后，把报告直接给我就行了。”
　　Ada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心里默默地狂呼：“这女人是谁？是谁？？现成的高富帅YY情人就这么一夜之间就断货了？？还是被外人截得货！！这是个神马情况？？！！”
　　“你好，我叫穆木，以后请多多指教。”穆木站在Ada的面前，微微一笑。
　　“你好，我叫Ada，人力资源部的总监，你和我来办公室谈吧。”Ada现在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好奇，剥皮拆骨，看看到底是哪根筋诱惑了顾总。

　　“A大，英语专业。哦？你和顾总是一个学校的呀？”Ada假装不经意的问起。
　　“恩，是的，不过我们并不同届。”
　　“哦，这样啊。”Ada装模作样的点了点了头。其实Ada现在的内心是很纠结的，该给她安排个什么样的职位呢，顾总最近刚好缺了一个负责国际接洽的文秘，若是这样，顾总大可直接任命，根本不需要经过自己；但是，就冲刚才两人的举动，顾总应该是想让她接这个工作的。
　　过了几分钟，Ada决定了。
　　“我看了简历，资历还算不错，而且既然是顾总带来的人，好好安排肯定没得讲。现在公司有两个职位，我看你可以做。一个就是负责顾总国际接洽的文秘，这个工作并不太累，但是可能要常常陪着顾总出差，不知你觉得是否合适？”Ada拿不准顾淼的意思，只能这么说。
　　“那，另一个职位呢？”穆木显然更期待下一个职位。
　　“另一个就是酒店的大堂经理，因为A市的外宾比较繁多，需要专门负责接待的外宾的大堂经理。我看你是外语专业，也做过类似的工作，想来你也可以胜任。只是这份工作要按时按点，相对比较累。”Ada抬抬眼看着这个不算同类的女人。
　　“那我选第二个好了，以前做过这些工作，会比较适合，我想我也能够胜任。”显然，穆木期待对了。
　　Ada没想到着女人会选第二个，显然这个不符合钓金龟婿的态度呀！哎~高层向来扑朔迷离。只是现有的迹象还不足以让Ada脑补小说情节，所以，Ada顿觉十分可惜。
　　“那行，我这就拟报告交给顾总。你可以填完然后拿着这份表格去一楼的大堂报道。”Ada说完递给穆木一张表格。

　　“婚姻状况……应该填？……”
　　坐在大堂雅座填写着表格的穆木，顿时不知该如何填写这一项。
　　“已婚。”身后突然冒出两个字，惊了此时打折小算盘的穆木。
　　心下一惊，忽的想要回头，谁知一侧脸对上了顾淼那双满是戏谑的眼神。
　　“这下填好了吗？”耳边轻轻的声音。
　　“填……填好了！”一时回不了神的穆木顿时言不由心。
　　“填好了，就快去报道吧。快下班了，明天再来适应新环境，我在这等你，等下和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穆木不晓得，A市居然还有人是需要他们两个共同拜访的。
　　“快去，不然真的交不了表格了。”说着，顾淼点了点手表。
　　欧米伽双鹰星座系列，耀眼的银白，穆木当然一眼就看出那是他们结婚时的对表。
　　而此时自己双手上，连结婚戒指都不曾出现过。
　　穆木便不再多说，快步走向经理办公室。

　　顾淼显然已经先前打过了招呼，大堂的人全都对她毕恭毕敬，好奇却又陌生，算不上敌意，但至少不会是好感。
　　走向门口，顾淼正望向窗外，双手背向后。夕阳抚慰下的侧脸，穆木不经意地慢下了脚步。
　　想起第一次见顾淼，也似乎是这样的场景。
　　只不过当时的场景还有另外一个人，顾盼。
　　顾淼侧了侧脸便看见了身后这个慢踱着脚步，恍然出神的女人，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走吧，这身衣服还不错，妆容也很漂亮。我们就直接去。”说着，顾淼双手抬高扶住穆木的肩膀，额头自然地向下贴近。
　　本能地，穆木向后略略闪了闪。看着顾淼停了动作，忙问：“我们是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顾太太。”顾淼没有丝毫的介意，还是一贯若无其事宠溺的表情。
　　看着这表情，穆木也不再追问，只是顾淼这表情似乎真的在告诉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
　　想及此，穆木心下便顿生了一丝不忍。
　　可以，不忍的究竟是什么？

　　A市的人居量本就不高，不似北京与上海的拥堵，靠旅游产业发展起来的海滨城市向来就是人们惬意生活的向往。
　　海风阵阵，穆木安静的坐在副座，不言不语。这氛围，倒也不算尴尬。
　　一路绿灯无阻，不一会儿便到了。
　　青藤居，A市自来有名的沪菜馆，菜色自是不必说，关键是菜馆的方位和服务别具特色。临海的山腰间，本事无人踏足的荒芜之地，原先的菜馆也只是农家小本生意。不了，随着旅游业的发展，这样的蛮荒之地倒是别人求之不得宝地。
　　因为靠山临海，饭店的包厢设计师特意为之，上下左右，都是透明的玻璃，包间之间有着山上自有的植物起到保护顾客隐私的作用，里间的墙壁也都是山上的石头。
　　就好似一座镶嵌在山腰里的饭店。
　　穆木不知要见何人，但应该不是商业晚会，不然不需要选这般私密的地方。
　　下了车，顾淼顺其自然地揽上穆木的腰，若有似无。穆木默然许之。
　　“似乎没有以前有肉了。”顾淼下意识的想法，像是喝水般自然的反应。
　　穆木自是不知顾淼心中的来来去去，只顾着想这包间里坐着的到底是谁。
　　“这个人你认识的，只是她现在已经不认识你了。”顾淼说着就替穆木打开了房门。
　　还在思考着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穆木便慢慢的看见房门后的人。
　　像是不断压抑的回忆突然翻涌而来，不论时间地点，像是电影剪辑，画片一闪而过，但是每个又是那么的深刻，似乎一旦暂停便可以深陷。
　　全身紧绷，一瞬间的断点，而这样的震惊似乎也是可以被下一句话瞬间取代的。
　　因为，穆木看到面前的人无害微笑，就如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甜甜地开口说：“你好，我是顾盼，很高兴认识你！”
　　呆愣的眼神直接忽视眼下代表着友谊的善意之手，忘记回握的穆木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中间应该有怎样的曲曲折折。
　　肩膀上覆上的宽厚手掌，身侧慢慢温暖的贴合，还有耳边浅浅的呼唤：“穆木。”
　　来不及说出疑问，穆木半伸出去的右手便被眼中的女人亲切的握了起来。穆木下意识的甩开，可是一抬头便看见对面两个人迥异的表情，一个诧异不理解，另一个则是一切都意料到的摸样。
　　穆木想也没想边说：“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门。
　　顾淼一边对顾盼用眼神表示没事，一边拉着房门追了出去。
　　双手撑在洗手池边，对上镜子中的顾淼。
　　顾淼当然读的懂那眼神，除了一贯的愤恨更多的是不解。
　　“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穆木慢慢恢复平静，“请顾总帮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很高兴认识你’吗？”
　　“穆木，这就是现在的顾盼，那场车祸带走的不知是李子木，还有顾盼所有的记忆。”顾淼说的很平静，就像是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穆木的双手一松，转过身对着顾淼的眼睛。
　　穆木明白，这眼神里面，没有安慰，也没有劝告。
　　像是紧绷的神经突然的松懈，穆木张嘴干干地轻笑一声，略带嘲讽。“所以呢，顾淼，这就是你在用事实行动告诉我一切是真的过去了吗？现在还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是吗？”
　　顾淼依旧平静地回视穆木，缓缓地说：“不，我并没有试图抹去什么。顾盼是我唯一的亲人，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你们不可能永远不见面。既然我面前了你去面对，那么你以何种方式面对，我都会接受。”
　　在一起。
　　是啊，早晨的他们刚刚决定要在一起的。
　　所以，这就是“在一起”所要必经的过程。
　　“我明白了。”面对顾淼此刻的无侵无害，穆木从心里退了一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想让你自己体会你自己内心的想法，而不是深思熟虑后所谓的‘应该’”顾淼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嘴角扯起不经意的弧度，伸手将穆木轻轻的揽向自己，“从车祸之后，我就把顾盼送到了美国做康复治疗。看着她从牙牙学语到现在，我真的觉得恨终究抵不过爱，所有的打着恨的名义的反抗都是徒劳。”
　　怀里的人并无反应。
　　“不只是我，所有人都一样，包括你，穆木。”
　　穆木推开顾淼：“顾淼，我只能说，我可以试试。”
　　说完，绕过顾淼，朝包间走去。脚步带着等待，只听到身后浅浅的带着微笑的声音在缓缓地说：
　　“这就足够了。”

　　回到包间，顾盼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到回来的人，脸上顿时露出欣喜。
　　穆木仍是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什么。
　　“来之前，有些个人问题没解释清楚，惹老婆生气了。好了，坐下吃饭吧。”顾淼语速正常，连讨好的表情都是带着刚刚恋爱的满足气息，仿佛两个人刚刚真的只是去开了一场“恋爱间两人会议”。
　　穆木淡淡微笑以回应证实这蹩脚的谎话。
　　“没事，我老是听我哥谈起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顾盼还是一贯地微笑。
　　这笑容，穆木应该是熟悉的，只是太过遥远。
　　穆木尽力配合，顾淼心下了然，顾盼无知无觉，一顿饭倒也吃得相安无事。
　　晚饭将尽，顾淼接到一个电话出去了，留下穆木和顾盼两个人在包间。
　　顾盼一直在玩手机，穆木看着这般便开了房门走出去透透气。
　　在半山腰俯视着大海，似乎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切实际，说不清由来，但又确实存在。穆木并不是个善于感怀的人，一直觉得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坏的不必厌弃，好的也不必欣喜。只是，释怀两个字终究有触碰不到的深度。
　　“五月了，海风还是有点冷吧。”身后突然传来的女生让穆木眼神一闪。
　　听不到穆木的回答，顾盼又接着向下说：“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见过？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