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于我》姜帷

4、歌者无歌（中）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有人低吟浅唱着，语韵醇美过齿不散。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细雨纷飞，飒飒席得缭乱了人眼，不轻不倚逝在笼烟里，那歌声寂寥，别有番春愁瑟瑟落在心头。

　　窗棂外的少年听得痴了，连手中的纸伞掉了竟不知。

　　一曲毕，片刻的停顿后，那人又拨弦唱到: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门乍然被踹开。

　　\"哟，这小娘儿是寂寞了吗？大爷我来陪陪你!\"进门的大汉推开老鸹拉着他的手，醉意涛涛，\"去去去，醉月楼的姑娘有什么不能看的!何况她又不是什么皇亲贵戚的人，这么漂亮的姑娘，不玩玩真是太可惜了!\"

　　窗外的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见歌如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在弹琴，觉得自己贸然进去不好，又怕歌如出什么事，便站在雨里，一脸纠结。

　　\"啊，\"拨弦的人抬头，两眼黯然。\"我是有些寂寞。\"
　　那一眼的风情万种，真真是此时无声甚有声，别有忧愁暗恨生。

　　\"可是，\"她笑着，眼底一片虚无苍凉，\"谁说没人陪我来着的。窗外不正是当朝的长歌王爷么，传言长歌王爷回眸薄了春风，浓了露华，样貌清秀。如此这般，你却一再无视他，藐视王威，你这不是有造反之意么!\"

　　宫中的心计，她看得太多了。颠倒黑白，搬弄是非，不是她不想这么做，而是不到情非得已，她不会这么做。

　　门外当即有人很配合地接话:\"谁如此大胆，竟敢无视王爷还想造反啊!\"

　　来人语气颇怨，嗔气满满，有言道: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俊美秀极的脸，宽大的月白色长袍，搭上那瘦弱的腰肢，倒真让人浮想联翩。

　　大汉跪倒在地上，神色惶恐。

　　那倚门的美人神色倦倦，看不出喜怒哀乐，叹道:\"起来吧。我亲爱的弟弟哟，怎么见到哥哥我就要跑呢，就算你天天来醉月楼想当男人了我很欣慰，但是你来偷看歌如我就会很生气啊。\"

　　他身后的侍卫很有素地把耳朵搁门外，将大汉拖了下去。这个大汉的结局自他闯进这扇门时已成定局，就算歌如不开口，他也只有死这一个选择。

　　\"把我身边的暗卫撤掉。\"

　　\"咦……什么暗卫\"

　　她定定地盯了面前那张美绝人寰的脸几秒，而面前的美人也是一种很正直很无辜的眼神，良久，她在心里骂自己白痴，回过头去不和他眼神对视。

　　\"废话少说，不是你的人的话那就交给我处置吧。\"

　　果不其然，美人抚额:\"哎……你一点都不好玩，歌如。\"

　　\"好说，我不是供你们玩的消遣物。\"

　　长歌当即想打断他们:\"别吵了……\"

　　好像在很久很久久到他都记不清的日子里，就有这么一个人，喜欢和他哥哥互相掐架，但是她会打心眼里尊重哥哥的选择，会依赖他，他们一度被称为金玉良缘，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时候他的心里就会很难受。

　　明明两人相配到不行，却还是忍不住嫉妒哥哥。
　　他喜欢歌如，从第一次站在庭院中看她上妆的那天起，她的表情是笑着的，却甚似在哭。
　　他喜欢歌如，怕唐突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她交流，只好每清早来看她。
　　就像他所想的，我希望你每天起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他喜欢歌如垂眸弹琴的样子，那时候的她无欲无求，心无旁骛的样子，很迷人，而她的心声，是祥和而平静的。

　　可是哥哥为了她，付出了更多。
　　叛乱的时候，他顶着叛贼的身份去解救歌如;怕歌如依旧待在皇宫中心神不宁，冒着生命危险抗旨，只为了不让前朝公主因为联姻和平而嫁往远方;甚至歌如爱吃荔枝，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策马狂奔，累坏了好几匹好马，只是为了还她原先公主般的待遇，虽说风尘，却堪比当今公主。
　　而这两个人一说起话来，就容不得别人插进去。

　　\"哎呀歌如我这是为你好呀。\"

　　\"嘁，你是我的谁啊，以前你还是我未来夫君，现在你谁啊……\"

　　\"我当然是你的夫君啊……\"美人感叹，\"你自己都这么说了。\"

　　\"自重，王爷。\"一刀飞去，料想之中会躲的无央却并没有动，硬生生在那张俊秀的美人脸上划了道伤痕，她心里没来由的慌，立即拿出药箱来招无央坐下，给他上药，\"怎么不躲呢？\"

　　\"我是你夫君，你不会害我的，要不然你就要守寡了。\"

　　她手一顿，抖了抖。

　　\"歌如，我是为你好。\"

　　她垂眸，须臾用蘸了药酒的棉花狠狠在伤口上按了下去。上完药后，她又找来了琴，低低唱
　　着。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别再唱了，歌如。\"无央搂住她，\"就算你是这里唯一的歌者，我宁愿你别开口唱歌。\"

　　是他害的歌如这个样子的，他宁愿她从来就没有如意公主这个身份。见歌如这般自甘堕落，学倒是学会坚强生存，就是天天消沉看了他之后才好些起来，着实是……唯余长息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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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如是被一道指令发配到醉月楼的，若是抗旨，她不仅会嫁往边疆，无央也会死。
　　那时候无央对她说了一句话:\"等我。\"
　　于是，她心甘情愿，就这么待在醉月楼，望眼欲穿，一来便已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