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始终如一》姚小樯

8、忘川

　　火光映红了天，战鼓声声摄人心魂。
　　“嘶”血珠落在几乎完工的绣品上，鲜红妖冶。阿莼吮了吮手指，摸着布上的血迹，叹了口气，心里不安愈发强烈。今日莫凌率兵对抗北漠大军，以往常的经验，莫凌至少也能与之抗衡，不会出事的。不会的，不会的。阿莼心里安慰着，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去绣了，起身到院子里去，望着城门的方向出神。
　　突然间人声大噪，惊呼尖叫不绝于耳，依稀夹杂着“北漠军攻进城了，快跑啊！”的声音。阿莼心下一惊，若北漠攻进来了，那么莫凌……
　　此时将军府里也一片慌乱，阿莼勉强镇定下来，交代管家稳定众人，守好将军府，将逃窜的百姓接进府里。毕竟将军府里戒备还是比较严，轻易攻不下。这是莫凌走前特意布置的，就算战败，众人还有一时缓冲时间。
　　交代完后，阿莼只身奔向城外。逆着人流，阿莼吃力奔赴城门。莫凌，等我！
　　“不！”
　　鲜血染满黄沙，在地上绽放一朵妖艳的红花。终究是晚了一步，阿莼眼睁睁看这一根利箭穿透他的心脏。
　　不，莫凌不会丢下我，他是威震八方的大将莫凌，怎么会轻易……阿莼什么都顾不了，只想亲眼看看他，看看他是不是她的莫凌。
　　心系莫凌的阿莼自然没听到百姓的惊呼。
　　“仙女降世啦！我们有救啦！”地上已跪了一地祈祷和平的百姓。
　　原是她心急如焚之下驾了云，引起人们的膜拜。但是她已没有心思去看，去听，因为她已认出被血染红的战袍，那时她亲手缝给莫凌的。
　　血汩汩地从莫凌身体里流出，阿莼手紧紧按住也阻止不了，透过指缝，染红了她的手掌。
　　“莫凌……”阿莼抖着音，泪水浸满脸颊。她双掌相合，却被莫凌攥住:
　　“阿莼，不要……”
　　他的嘴一张一合间，血从中流出。
　　“生命天定，命不由己……”莫凌大口喘着气:
　　“阿莼不要为了我违背天意，遭受天谴。”
　　阿莼吃惊地望着他，原来，他竟是早就知晓了吗？知道自己非凡人，可他没有揭穿她，待她始终如一。不！她要救他，就算与天抗衡也在所不惜！
　　周身战火纷飞，阿莼一道结界将外界隔绝，源源不断的生命力输入莫凌的身体里，却不敌他流逝的速度。最后，阿莼嚎啕大哭，为她的无能为力，为她爱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已无知无觉，只剩冰冷。英魂已逝，尸横遍野。灰蒙蒙的天空不见一丝光明。阿莼久久地跪在地上，怀抱着莫凌凉透的身体，妄图用体温将他捂热，可是……
　　阿莼贴上他鲜血染尘的脸颊，口中轻唤:“阿莫……阿莫……”
　　不知是阿墨，还是阿莫。
　　阿莼一下一下地挖着土，挖得手指鲜血淋漓，无知无觉。莫凌安详地躺在她身旁，像是只是在睡觉，像是下一秒就会睁开眼，唤她一声“阿莼”。可是阿莼知道，那个爱他护她的莫凌已经去了，再也不会对她笑了。
　　阿莼抱着墓碑哭得撕心裂肺，撼天动地，一声声“阿莫”似小兽哀鸣。她哭莫凌的逝去，哭她求而不得的爱情。

　　天界盛传，当日重伤毖语公主的阿莼回来了。只是一身素衣，头戴白花，一幅新寡的模样。她未回上昀殿，直接去了天宫，求天帝施罚，贬她入轮回之道。天帝没有答应，因为师出无名。阿莼犯下的错已由墨昀代领，墨昀以管教不善之名一力承担。尽管他不愿也只好如此。这些阿莼都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莫凌不在了，永生永世又有什么意思。
　　阿莼长跪天门，主意坚决。
　　最终，天帝说:
　　“你回上昀殿与墨昀领罚去吧。”

　　墨昀望着下首跪着的阿莼,沉默不语,半响:
　　“你可想好了,一旦落入轮回将永不能返回仙道.”
　　“我心甘情愿.”阿莼决然.心已死,仙道永生又有何意义!
　　阿莼走后,墨昀立在院子里,望着满院落花久久不语.
　　司墨急急的跑来，看到神情冷然的墨昀神君，不禁放缓了脚步。自从阿莼小狐狸自请下界历劫，神君的神色一直如此。又想这地府来人，估计与那刚刚下界的阿莼有关，便又急匆匆的开了口:“神君，地府判官求见。”

　　判官垂着头，额头冒了一层密密的汗。到底曾经是威震三界的战神，气场十足，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自是以为那个叫阿莼的小狐狸与墨昀上神关系非比寻常，此事必要与他说一下的。
　　大殿一时间静谧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墨昀沉沉的声音:
　　“你说，她有了？”
　　疑问的话又似乎是肯定。判官终于等到回答，趁机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是，阿莼已有半年的身孕。本来是要将她投入人道轮回，可她等喝下孟婆汤才发现她无法投胎转世。怀有身孕是无法转世的，可阿莼已前事尽忘，这是地府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因此暂时让她住在地府，容下官前来请示。”
　　呼，终于说完了，判官无抹汗，阎王大人，你给我安排的好差事呦……
　　墨昀眯了眯眼:“前事尽忘？”声音带了寒气。
　　判官抖了抖:“上神恕罪，实在是不知……地府从来没有这种……额……有着身孕还，还要转世投胎的情况，所以没有仔细检查阿莼姑娘的……”
　　墨昀挥了下手，判官立刻住嘴，静候上神的指令。良久，听到他说:
　　“判官先行回去，本君稍后前去将她接回。”
　　听到这句话，判官终于松了口气，这块烫手的山芋终于送出去了。
　　“那下官先行告退。”
　　“此事不可声张。”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判官连声答应，心想:上神真是风流，此等风流债自然不能传出去，嘿嘿……

　　墨昀来到忘川河边，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阿莼呆呆的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一动不动，像个石像。阎王喊了一声阿莼，她才缓缓地转过头来，一双眼睛没有一丝情绪，明明是向着他的方向，却好像没看到他一样。墨昀心下一沉，果真……都忘了吗？
　　阎王在一旁解释道：“阿莼姑娘现在就如同初生婴儿一般，还适应不了，所以眼睛暂时不能聚焦。”
　　墨昀微点下头，目光只盯着阿莼。这时阿莼突然咧开嘴，张开手臂就要跑过去，嘴里嘟囔着。“扑通”一声，阿莼趴在了地上，因为要时间重新熟悉走路，两腿打架，就绊倒在地上了。阿莼嘴一撇，扯开嗓门就哭了起来。
　　墨昀熟练的抱起她，哄着她。
　　“乖，不哭不哭。”
　　墨昀把阿莼搂进怀里，轻抚她的头。阿莼抽噎的止住哭，滴溜溜的眼睛望着他，手紧紧地攥着墨昀的衣襟。
　　“乖阿莼，我们回家好不好？”
　　阿莼迷蒙地望着他，傻傻的点点头，靠在墨昀怀里，一副乖巧的模样。
　　旁边的众人早已惊呆了，什么时候看到过冷漠严肃的战神如此温柔？

　　阿莼在悉心的照料下，肚子迅速的涨了起来，像吹气球一样，这与上昀殿的浑厚灵气分不开。阿莼也渐渐恢复如常，除了记忆，已经与常人无异了。只是阿莼却似乎有什么心事，闷闷不乐的。